那侍女在她话语言即过后,也便将端着的纸鸢赠予了那今日偶遇的官女子,而后才应了皇后娘娘的示意将手中的那柄六角灯笼递给了那只身一人的官女子,也便让她早些回去,如今夜深人静也不大稳妥。
这是她与阿惘的第一次相见。
那时自己便瞧着她步步渐渐远去,却见她手中却握着自己命人递过去的六角灯笼,好似有些熠熠生辉般的明亮,也将自己的纸鸢一同带去了远方。
她脚下的步子却忽地滞住,似乎想要上去般欲言又止,却又不愿就这般离开了,便堪堪这般站立在一旁望着,好似在望着那些渺茫的星光般,“回去吧。”
“是。”那侍女应答之后,也随着皇后一同回去了寝殿之中,思绪万千,却如同六角灯笼,出不去也进不来。
那段时间说来也的确不错,至少她也记得那时的故卿之年纪虽小,却也是一个好心性的皇子,后宫之中防不胜防人心诡测也诚然如此,就连两位皇子都遭遇了那等事情,且流言四起相互猜疑。
但自己也的确是忧虑,故而将寒祥早些时候便送去了那深山之中修行着,也暂且避免了那些纷扰纠葛,只是那时深宫之中也就只有清玉与卿之一同,清玉曾经倒是个活泼开朗的少年,只不过后来经此一遭也变得安静沉稳了许多,兴许那般也是为了自保之策。
而这些事情还未发生时,三皇子虽有些不大受待见,却也是品行好的,她还记得那时贼兮兮的三皇子还是个少年,虽年纪尚轻,眉宇之间却已然隐约显现几分英气,透着一股子不肯服输的气傲,结果大雪天还溜到自己宫门外的梅树枝上将那些花都给撸秃了,说是要给自己母亲做花圈,还要给清玉也收集些酿酒做糕点用的。
自己那时听闻也便应允了,知晓是给阿惘所做,也便任由他去着。
只是听闻清玉那时的事情,也便多去看望了几次,毕竟说来他们关系倒也不算差,只是那时自己倒也有去看望过清玉,也发觉性格变化明显,旁人只是当做是因为遭遇而变化,但其中一些隐喻却好似只有他只是知晓。
只是那时自己与清玉交谈时,也发觉曾经那个张扬活泼的少年好似也变的沉默寡言,少有外出,或许也是因为腿疾有关,一辈子也只能靠着别人才能够活下去,虽说身为皇子衣食无忧,但却也失去了文韬武略担任楚君的机会,若是日后的君王顾及手足之情或许也会让他封位亲王,如若残忍些,怕也是难以保全性命。
日后习武不得,受人牵制,他却好似并不着急,也丝毫不显露几分的焦躁忐忑,也并无迷茫,只是自己去对厨艺旁的细枝末节多有专研学习,为人温润谦和、熟知诗赋文略兵法用人,大抵后来因此而引得那位新为郡主的清莔注意也是缘分,就好似并不会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腿疾而发怒生气般。
心思太过深沉,就如同那时他的母亲那般,忽然便也开始反击收复人心,一介贵人也便好似开辟般迅速往上升,就连皇帝也都感到惊奇,饶有兴趣般顺水推舟般助了一臂之力,只是她后来贵为嫔妃也并未教训那些曾经的人,只是收服人心既往不咎,恩怨也都一笔勾销,手段也的确是雷厉风行柔中带刚,就连自己那时也知晓听闻。
只是在这番局势之下的清玉却也不同,好似变得懂事乖巧安静沉稳,也忽然就温润宽和了起来,也不会去计较那些小事,就算是有人在他背后议论纷纷他的事情,却也只是抱之淡然一笑,风轻云淡般一过就是几年,也已然立冠,直到后来也未曾显露分毫真实性格,旁人却都以为这二皇子,就连身为皇后也未曾看懂。
“嫡母前来,恕清玉无法行礼,母妃与梅妃一同去御花园游园去了,若是要寻母妃、清玉派人去禀报一声便好。”清玉见屋外有人前来,却只是面上带着温和的浅笑,清朗温润也不觉有番独自清赏的意味。
那时她前来便见清玉坐在厅堂之中,一旁放着一茶盏、捧着一卷诗书正在品读,只是身旁连一位侍奉的人也都没有,如今也不知是跑到哪里去了。
“不必了,你身旁无人、若要禀报不是还需亲自找人。”她那时只是见此见状,却面上稍严,言语却放缓了些,大抵也是不想扰到清玉这孩子,也只是一个眼神瞥去,自己身旁侍奉的侍女便主动出去寻人去了,估计若是被抓到也不会好受了。
毕竟如今这些人也是嚣张的很,见清玉如今只不过是一介腿废了的皇子,就这般消极懒散,“没成想前来看望却见到此等事情,那些趋炎附势倒是嚣张的很,惯会见风使舵。”
她虽平日宽和,但在子嗣之上却也是注重的,此番胆大妄为她虽知暗地总是会有,比起如今这般明目张胆却也是嚣张至极。
“嫡母无需如此,是清玉命他们替我去取一副玄羽棋盘来,闲来无事好打发些时辰,若是见着此番难免会落人口舌,平生隔阂。”
清玉此番话语清浅,但如若是从他的角度去思倒也并无错处,就算是皇后听闻了也知晓自己若是责罚了那些人也是会更为让清玉难办,反倒还要看他们脸色行事日后平添苛刻,自己若是派给清玉新的人手想来也用不惯,也只能暂且作罢。
“若有什么事情与你母亲或嫡母言即便是,也不必暗自隐忍。”她此番话语是告诫也是关切,毕竟故泛景如今虽为嫔妃,但是也是难免防不胜防,更何况还要与那些人迂回婉转,难免会有些忽视了子嗣上,自己见着也知晓算是自己的子嗣,也是能帮则帮。
而那时清玉见着也只是眉眸一往,柔和浅笑道:“多谢嫡母。”好似并不在意平日那般的忽视漠然,也仍然是君子处于一处,平淡温和。
虽然说那些庆典宴请她也从未落下过他,但也知悉在所难免会有些讳忌人群,也只是在重要宴席才会出面一趟,平常也都很少在外露面。
这种孩子如何会让人不怜爱关切,出了这等事情也是让人叹惋,更何况就算是帝王实际上也并不厌恶这位二皇子,说起来脸色也算得上是温好些,平日也是有几分偏袒照拂的。
比起对于旁的皇子不闻不问好似漠视而言,也的确是好上些的。
因此、后来他若是隐忍过甚,学会反击,倒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至少她也知晓,若是平日的皇子自然是会大吵大闹脾气暴虐易怒,也是因为敏感自愧,故而难以逃脱自己那份心情,所以她才有言清玉这孩子,也太过温润克制了。
只是这一忍便是数年,直到立冠之后在外住府,与三皇子朝夕相处颇受照顾,也还是会受限于人,又如何不恨呢?但比起这些,他或许更恨的是自己吧,若并非是自己的缘由,或许也不会遭遇这些,只是不能自解,也便将这份恨意加在了旁人身上,连受连累,到后来也是伤人伤己,不得其解。
他又如何不知呢,自己本就是那般复杂的人,明面上与兄弟兄友弟恭互敬互助,实际上心里却还是暗中思索着如何将自己的恨意加杂在对的身上,他表面如何温润宽和,实际上心中也便有多么昏暗阴沉,因此在风寒祥回到皇城之后,也便默契的想要报复合作,表面装作温润无辜被受害被诬陷,实际上也都是自己联合一同污蔑在自己的身上,却反倒质问起了平日待自己极好的兄弟,为何会不信任自己,要误解自己?
但故清玉依旧是装作自己被伤透了心般,却只是在那副面容之下显露出一副阴沉昏暗的目光来,却看着面前的局势早已然笃定。
所谓的谋反,所谓的家族,他也从未觉得是什么助力,他只是将那皇位拱手相让,殊不知是在谋划着一张很大的局盘,坐于幕后的温润谦和,腿疾也已然修养恢复,毕竟就算是登上皇位又如何?时局还未定夺,一切也方才开始。
但到底最后才是胜出者,也都还未定夺。
只是他们这些想法若是被那位先帝知晓,大抵也是要嗤笑几声跳梁小丑不自量力,不过是一个皇位罢了,还卖弄小计抢来抢去的算计伪装,不似自己从一出生便是太子之位顺袭帝位,但三位皇子也皆未曾立下太子也的确是自己的手笔,他刻意为之。
毕竟帝王之位,不争一争、又如何会使得那般趋之若鹜?要知晓,他可是极爱这般的争夺杀掠,更喜看到这般为了权势地位万人之上争夺厮杀的场景,只是他曾经便对于自己的子嗣毫不关心也未曾有过多少过问,如今就算是已然死了也没打算让他们几个好过,身在帝王家,便要知晓有些事情不是你不争便可,反倒也会深显泥潭。
毕竟若是心思单纯一门志向,想要做好皇帝,无论是休养生息还是开疆扩土,拥有谋臣睿智还是将士兵权,拥有足智多谋算计城府文韬武略也还远远不够,那些氏族外戚宦官敌寇也都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呢,就算是手足不相残门堂和蔼,但外人可不会这般觉得,反倒会见你弱势便蜂拥而上,将骨血地位蚕食干净,他总不能让历代皇帝的心血与艰辛都功亏一篑成为空泛吧?
自然是能者上任,败者为寇,也不枉他这半生设局铺路,也好似将后来的局势全然预料,一切也皆在掌握之中,若是想要变动那也是易如反掌九牛一毛,也不知是不是老子死了才轮到小子的,只不过过比起那先帝而言如今这些也的确是不够看的,大抵当初不立太子也并非是旁的缘由,只不过是这几个子嗣也都没有一个入得了他的眼罢了。
也只是可惜,旁的君王子嗣妻妾成群,他却偏偏适得其反,当了几十年的帝王也就那么几个子嗣,之后却也毫不沾染女色般、虽有宠妃冠宠六宫却也只有三个子嗣没有一位公主,其余的不是一碗避孕就是未曾沾染,就算是到死了也没有见得谁当太子,立下的遗嘱也都不知道是跑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只是有些事情他们倒也还未曾知悉,而故卿之自从前来郊外见过了母亲与前皇后一面,也便再未曾前来过,但有些事情风寒祥却已然掌握了些蛛丝马迹,而故清玉如今也好似与往常那般常常待在府邸之中,却与故卿之分府而住,两者之间也不常见面,之前也经常是长亲王经常到远亲王府邸却也不受待见,常常都是见不到面,要么就是吃了闭门羹。
就算是偶尔见到了,也是聊不了几句,故清玉倒是眉目一收不似平常那般的温润谦和,反倒举止行径有些漠视冷淡了去,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起来,虽然话少,举止动作却明摆着的,就算是长亲王想要解释道歉也是不给机会的,这番长亲王倒也是处于劣势了。
但外人是知晓他们彼此有了隔阂,再联想到之前远亲王被关押诬陷成为谋反者,而风寒祥上位成为皇帝之后,那时的故卿之正巧被封为长亲王,也很少有去看望过他,或许也是因为此番缘由才会有几分的隔阂,只是后来故清玉倒是与风寒祥稍许会有些往来,而且至于上朝一事,风寒祥也是知悉清玉如今虽然腿疾已好,但总归还是有些不便,也便免去了他这般来回,有事务也大多是送来处理便是。
只是在私下,风寒祥也是会到远亲王府邸之中去闲谈一二,平日也是见三位皇子就算是如今也还未娶妻纳妾,估计也是觉得有几分的不妥,除去了其余的事情,风寒祥倒也打算让故清玉娶妻纳妾了来,至于为何不去规劝故卿之,大抵也是知悉那些所谓的事由,如今看来君王与远亲王还更为亲近些,当初封号却只是给了这般,也的确是君王之心难以揣测。
故清玉倒也知悉他前来是为何,只不过是先前每次都是以腿疾不便,也不好连累了旁的女子,如今这下是没话所言了,只不过那故清玉也是一个劲的推迟拒绝,也不打算如今这般早便娶妻纳妾,毕竟如今也还未到三十,也是不急,只不过怕是那些大臣亲眷家中的闺中女子都是要着急了去的,毕竟他们几位能拖但女子也是拖不了的。
不过倒也的确是有种说法,尘缘的风俗先立业后成家也是不无道理的,之前战乱也是如此,很多人也都还未来得及娶妻也就先上战场以躯报国,就算是朝廷大臣也都是先以家国为重,之前战乱灾害的也都是想先让百姓过好了再说那些旁的,说来男子三十未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世人也知晓要先有基础才能够再考虑旁的,主打一个百姓娶妻、旁的单着。
以至于如今也是不好洽谈,估计恋爱脑这东西在这时候还是不成立的,形成条件也是少有的,若是真出了几个痴情人也都是那般不了了之,但人们依旧相信纯爱,在这个世道之中依旧的真挚而干净,也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从未磨灭消亡。
世间太过繁乱多杂,掺杂的事物也的确是数不胜数,权力地位名誉身份,又或是恩怨纠葛城府利益,就连人际关系的边界也变得模糊不清含糊晦涩,成为一段一段文字而止步于此,但仍然有人手握衡量的尺度,划分出自己心中的明确情感,也克制制止着旁人的底线触碰,在有物质条件也有基层建筑的世道,对于人们而言,志向三观秉信性情也皆有不同,但每个人对于感情的态度也皆有不同,当你站在此地,所看到的是什么、想要拥有的又是什么呢?
正如清风而徐,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贪婪剥夺蚕食着周围的一切,猩红黑暗的掠夺着所过之地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直到席卷而至在那处真挚清明之地,方才止步无法前行,好似天空之中一响清明、方之大梦,却连带着湖泊之下的静潭水月也透彻明亮般,可以一望到底见到那静潭之下的纤尘生灵,如同万物方死方生也依旧长留于世间,但也依旧有人可以克制止步满足于此,而不越界逾越着刻度恪守着自己的职责与本分,独有清明透彻方可知晓这世间真相,也懂得那些污秽压制之下的琉璃玉石是为潭底的人们所种下的一份信逸。
只是如今思绪,却也被那声音打碎,揉进了心骨之中,带着血丝舔舐着燎原的火星,将爱的人越推越远,却忘记了真正的自己究竟是如何的模样。
“二弟。”那身影连同着声音,带着几分的沉稳庄重,如同夜月鸦寒,却还是忐忑不安,难以启齿。
“你可要考虑好啊,我们是同一帝王血脉。”风寒祥只是浅笑道,却与那白衣男子对立而坐。
故清玉却只是若有所思般,抬眸看了一眼那一旁的柳亭潭塾假山顽石,府邸之中如今也就他们二人对立,旁人不知,却依旧无爱,正如如今的晨曦将至,却也尚且并未分出对错来。
此番思索,帝王前来亲王府邸,实际上也并非是无礼之傅,或许也迟早会有如今这般。
故清玉早已知晓,故而也便提前了几分,打理准备好,环环相扣,也皆有资质,胜负未定。
说来也的确是如此,他与风寒祥是同为帝王血脉,就似君王所言,那故卿之只不过是一介卑婢奴所生,到底是否是为君王的子嗣也尚且未知,曾经自己与他一同也并未多有问过,暗中也并未想过这等事情,但就算是曾经的蛛丝马迹来看,或许也能够寻到几处疑点。
只是故清玉也知晓之前年少时的那位宠妃,如今的记忆倒也不多,只不过也的确是盛及一时,而且还是一副蒲柳之质娇弱忧怜的模样,一身淡色衣裙稍许发饰倒是容易让人生起几分保护欲,好似那风一挂便会倒下般,也是不敢凑近了去。
被外人点缀添加了去成为那祸国殃民的妃子,又是那般的身份背景,自然容易留有话柄惹得流言蜚语,但故清玉曾经与那盛极一时的宠妃接触不多,也只是看过几眼泛泛之交,也的确是不知了。
为何那前贵妃要暗中将怀有子嗣的事情隐瞒下来,又为何与前皇后一同照拂,这事情或许风寒祥比自己也更为清楚,只不过离世之后,很多事情也都成为了辛密被隐瞒了下来。
风寒祥见清玉那般圣人之姿温润谦和的模样,却只是暗有隐匿般的揣测嫌疑,也隐喻到,“到底是何人所生、只当是不知了。”
并未指名道姓,但是心中已然知晓,对方多言是何。
只是如今风寒祥都已然成为了君王,如今说这话又是为何呢,故清玉可是知晓风寒祥的确是特地挑拨离间人心惶惶,手段不比自己的下作轻贱,但背景却也不似自己摆在明面上好衡量,反倒是有那些隐晦暗藏,他自然是知晓背后是为皇后母族的势力,“如今君王已然是圣上,与臣言语这些又如何。”
故清玉只是轻笑到,却依旧是往日那般的温润谦和。
“清玉若是真如表面这般无欲无求清心寡欲,我也不会这般轻易的与你商谈,这一路走来你也知晓,到底如何的筹谋才可以全身而退,如若说来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想来也看的清楚了。”风寒祥只是眉眼微犀,稍许几眸便恢复如初,依旧是那般眼眸含笑望着那些局势摆设。
“至于帝王之位、比起渔翁得利,不若我们一同。”风寒祥只是站起身来低眸望着面前的胞弟,却将带着碧玉玛瑙的扳指侧过他的耳垂,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缓步而行,声音好似不似平日那般的清朗深沉,却如同蛊惑一般传递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