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我会陪着你。”他的话语温柔清浅,带着好似无际的苍狗之外的声音,却近在咫尺,一侧眸便能够看到那双眼眸,真挚如同暖阳一般、清澈澄清似暮日,是朝夕相处的陪伴与温柔,是坚定不捷与骇浪惊涛,没有那双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坚韧沉稳的手,柳轻扶大抵就不会发觉自己何时是真正的清醒。
当柳老爷前来时,也恰巧看见了这一幕,但常年严峻沉稳的柳河诗并未表露出什么,看着两人的相处只是不觉压低了些眉宇,而后上前将那茶盏递了过去。
“等会念酒同我出来一趟。”柳河诗言即,却也瞥见了自己子嗣笔下的老夫人,话语却同匣盒那般卡顿停滞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去书房内。”
当念酒与柳轻扶反应过来,柳老爷已然离开了,只是留下了那茶盏。
或许这事情柳老爷也是知晓的,不仅仅如此,身为柳家的家主,柳老夫人的事情怕是没有人比他更懂得了。
但为什么是叫念酒,念酒一时间也不是很明白,但也只是看了看浮生,而后安抚似的将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我去去就回。”而后便也先离开了。
而后念酒去到了柳老爷的书房,便见他早已经等候在那儿了,坐在座位上手上好似捧着什么册目那般,蹙眉严峻审视着。
念酒也只是扣了扣屋门,而后听闻柳老爷的应答声,才迈进了门槛,而后看着柳老爷行礼。
柳老爷只是依旧看着册目,并未见念酒,“免了、坐吧。”
“多谢。”念酒也是正襟危坐严阵以待的模样,面上却也是一副不知柳老爷为何是叫自己前来,心里却估摸着还是方才看到自己与浮生关系太亲近了些,特地在暗中帮忙查了之前老夫人的事情这事,不若应该也没有旁的事情了吧?
“老夫人的事情理应不必你参合进来。”柳老爷见念酒等候了一会,才严肃开口道。
念酒也只是默不作声听着,毕竟是在别人家别人的家事,柳老爷这样觉得也本就没有什么不对的。“……”
“但既然浮生默许了、也是他特地介怀的缘由,我也不必瞒你,既然想知晓,不若将这册目看看。”
柳老爷说吧也是将东西递了过去,念酒接过之后,也只是瞥了眼柳老爷,见他此话不假,也便仔细观察了起来,许也是看到了些柳家曾经的事由过往,心下一沉。
念酒稍微抿唇思虑,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将那册目递给了柳老爷,返还妥当。
“如何。”
“并无什么,我并未有何想法。”念酒只是如实到。
“你还未见识到这家族之间的斗争,自然不知晓那些皇权之下的苟延残喘,老夫人这般也是为了平衡,早在很久之前便已然知晓了。”柳老爷只是坦然道。
念酒听闻也似乎明白些道理,毕竟家族之间的存在与发展也都是与时代息息相关密不可分的,若是当今的时代不再允许适宜,那么家族的灭亡与消散也是迟早的事情,原先老夫人也是这般,只是暂且将家族移至柳家,而后再繁生出新的世家来,大的吃小的,都是一番轮回。
正所谓存在即合理,社会要发展,免不了激烈动荡,当双方势均力敌,反抗和镇压旗鼓相当时,往往会滋生出新的结果。
社会永远存在压制和被压制,此消彼长,只有当地位转换的那一刻才可能平衡,但那也是平衡结束的开始。
当很多人在实然与应然间的鸿沟里挣扎时,这群年轻人像蛇的荧荧碌眼审视过每一位能人才干者,却也吞吐着蛇信子伺机而动。
然而,再怎么躁动,他们也只是社会上的一环,环环相扣,无论怎么努力,都在平衡机制的运作之中。
那是一种可悲的清醒,每个人都是机制的创造者,但又不是绝对的控制者,他们越拼搏,就越是被现实裹挟其间,无一人能幸免。
念酒也并非是不知,但是却也莫名觉得那些册目上的字着实有些刺眼,不仅仅是柳氏,还有曾经国公府为何成了如今这般的模样,到底是他们并未尽力去博得自己的一线生机,还是因为他们已然尽力了那般,却仍然是护不住。
“但比起这所谓的家族权势,若是能够转而反制,也未曾不可,突破了权势压制与权衡公平,当然柳老爷你们定然是不会这么做的,毕竟这般的利益损耗就是如同眼前这般。”念酒却只是稍微心忧。
“总是要有牺牲,也要有权衡利弊之后的放弃。”
念酒也只是淡然说到,而后将那册本还给了柳老爷,放在了桌案的面前,“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不一定需要如今这般,曾经的国公府那么多人,却为了柳老夫人而上下一心,自然是可以生,那么柳老爷如此这般不是背信弃义吗。”
念酒的话语却微冷,站在柳轻扶的立场上考虑,老夫人是他的奶奶,也是亲人,就算是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是他也依旧将老夫人放在了前列,谁会舍得对自己好的人就这般不得不舍弃自己而放弃生还的机会呢?
但在柳老爷的立场上,怕是身为家族,自然是要更看重利弊权衡来着,所以就算是柳老夫人帮助了他那么多,也不足以用柳府去帮佐一二,这般倒也虽有自私,却是人之常情吗?
“你想要表达什么?”那坐于主位之上的柳老爷这般说着,但眼眸之中的冷意已然透露出了他懂得这些道理。
毕竟柳老爷自然是听懂这些所谓嘲讽,用所谓的伦理纲常道德而言,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毕竟有些事情就算是再怎么下去也是改变不来了的,何必在知晓结局如何的情况下搭上柳氏一族所有人的前程安危来做呢。
“你可知晓你这般是在说些什么。”柳老爷却也不愧是那般的柳家家族,却只是顷刻间便恢复了以往那般的严峻沉稳,低眸看了一下茶盏之中的茶叶,眉目之间所隐隐表露出来的威胁与警告已然消失殆尽。
“柳家就像是菟丝花。”念酒却只是直言道,用菟丝花来形容了柳氏家族。
“比起这般我看着觉得似乎更像、因为菟丝花的藤蔓特别柔软,可以沿着别的植物攀爬,而且特别爱层层缠绕在别的植物上,之后用它藤蔓上的尖牙戳到植物里,从别的植物上吸收养分供给自己生长,甚至会完全吸干了养分,导致别的花枯萎、死亡。”
“我不大懂得,但是也未尝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愿吧?”念酒只是反语唇击道。
“柳老爷是真当我不懂是吗,柳氏之所以有如今的地步,那也是因为柳老爷知晓如何借助外界的力量朝着上面攀爬,表面看起来清正廉洁,但实际上吸食的都是本家亲近之人的骨髓,而后见人没什么用了,便也可以这般舍弃,尊孝义勇,我在柳老爷的身上只看到了自保收敛,宁可舍弃恩人,也不愿让自己的利益收到分毫的危害。”
“我能如何、倘若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你就知晓,这些事情不是我想便能够如何的……老夫人的事情我自然也知晓,但这件事情也是老夫人知晓的,她也同意了我才这般做的。”
柳老爷听闻了那些话语却也不言,比起那般的凌厉还是较为收敛般,“人心中都有一个衡量、你有所爱之人便会偏向,不是吗。”
“比起柳老夫人,我更在乎贤妻,若是不得不舍弃一位,我自然是会选择的。”
念酒听闻倒也理解些,这般也并不能够说明柳老爷就不是好人,也不能随意的定夺,大多数时候人都是有两面的,而对待不同的人也有着不同的区别,更何况他不仅仅是要为自己而考虑,他更是一家之主,要为上上下下的人考虑,也是一个朝代国家的栋梁之才,更是要为百姓考虑。
或许许多的事情都不尽人意,但是权衡利弊之后也是要舍弃一些东西,也会放弃一些东西,柳老爷曾经也是意气风发忠心报国的青年郎,许多的事情也都是见识过的,不仅仅是人命这般简单。
那时的帝王可没有如今这般的通情达理,若是要家族活下去,那必然是需要有人死,要么返之有的人得死,那么家族也是护不住的,就算是真的要护,便是家族来换,上一代的朝廷是腥风血雨的时代,不仅仅言语可以形容的。
就算是柳老爷也不可捉摸那位先帝的意思,到底最后是为了何。
在那种时代之中,许多的人都是不由得自己做主的,也都是被风推着走。
“是我失言了、柳老爷莫要见怪。”虽说是这般解释,但是实际上念酒心里也是清楚的吧,他是故意试探着的。
“实际上比起菟丝花,柳家或许是为凌霄花。”
“而菟丝花与凌霄花的不同在于,一种是主动出击,一种只是暂且借助,为凌霄花爱爬墙,它的藤蔓上带气生根,可以攀缘在石头、墙面或是树干上,借助别的力量,不断向上爬。”
这般也并无错处。
“无妨。”柳老爷虽然面上看起来平日还是较为严肃的,但实际上心里倒也是是个细腻的人。
他会注意到柳夫人平日的冬暖夏凉,会在冬日给她添手炉碳火熏炉,夜间给她放上些汤婆子暖暖,也会夏日给她捎上冰块,特地辟一块夏日纳凉的庭院,种上她所喜好的花枝,平常给到柳夫人的侍女也是有十余位,协助管账顾家营生库房等。
虽说平常倒也不大看得出来,毕竟柳老爷那副严谨庄严的模样也是很少对内,有时柳夫人起了些玩闹的性子也会时常使得柳老爷露出几分无奈苦恼的模样,但好似也是乐在其中那般,若是说惯着倒也有些。
也并非是如此,虽然平日柳老爷与夫人并非是一同住处,但是柳老爷也是会经常去看看夫人的,也并未有哪些妻妾外室,而柳夫人也是时常送些汤食给到柳老爷,虽说不算是恩爱也是相濡以沫,两人也是从苦难时一同走过来的。
有些时候的确是在面对有些事情时,旁人的确是不能够理解些什么的,而方才念酒那般的所言看着变脸及快,但实际上心里也只是试探一二,毕竟柳老爷心思深沉渊博,若是自己多做些小动作,想来也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或许如今这般也并未不好,只是眼下这种情形的确是不大适合念酒继续待下去了,本是打算与柳夫人说上几句,但是如今想来既然是柳老爷叫着自己,而柳老爷也是一家之主,与他说倒也无妨。
于是便也只是行礼言即自己在柳氏待着许久,也是时候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毕竟虽然柳家并未表露什么,但在柳家待着太久了也的确是不好的,这些事情念酒也是知晓的。
毕竟如今商学塾早已经结束了,而那时自己也只是要与柳轻扶一同前去破案所以才将物件放在柳家了,故而也算是还有着一地住处。
如今看来,柳家这般的繁杂守礼,若是在待下去也并未有好处。
但柳老爷听闻也只是思虑了一二,问道这事情可是与柳轻扶说过了,念酒点头应答,说罢已然说过了。
而后柳老爷也只是暂时思索了一二,也便答应了下来,或许是顾虑方才他进子嗣房中所看到的那一幕,又或者是因为警惕预料避免日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也只是很快便答应了下来,毕竟柳老爷是何许人也,自然就算是不懂得那些也是能够估摸出来的。
毕竟那些女人也只是会知晓自己子嗣的交友结识,如何会想到这层面的事情来,估计也并未挽留,只是言语方才柳老夫人的事情还是需要念酒在其中周旋一二,大致讲解给柳轻扶听,让他放下不再去探查追究便是。
怕是也是想警示念酒,还需要念酒来当这个中间人来着,虽然表面上听闻念酒也只是一一应答,但心里却也是知晓柳老爷这算盘打的倒是好,借自己的口来说自然是比柳老爷命令式那般的强制牵制的好。
念酒何曾是不懂得的,他们这些弯弯绕绕,却也是觉得有些幼稚了那般,眉眼带上了几分笑意,却是丝毫看不出来有多少为难的模样。
兴许柳老爷也同样是清楚的,毕竟听闻了自己的那番话语却仍然面色不改笑意盈盈着,怎么看都知晓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而对于柳老爷而言,他也不希望日后子嗣这边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动,所以以至于他对面前这少年也多了几分的审视态度。
“如今要朝会参政,也不必那般着急便搬出去,再考虑几日也可。”柳老爷也只是沉稳说道。
念酒听闻却只是不置可否,也并未应答些什么。
之后也是见时候不早了,念酒也只是笑笑而后打算离开来着,只是也知晓这表明上的礼数还是要做全来的,故而也只是稍许起身,而后也只是行了一礼,毕竟现在这个局面别人都看过来了,那就算是要溜走也不合适了的。
“嗯、若是并未有旁的事情,那便先行告退了。”
却也不巧,念酒也只是刚刚打算离开,却见柳老爷已然将目光看向了自己,虽面上不说,但在目光交汇之间念酒也是知晓了柳老爷心下的意思,但却并未丝毫的慌张,只是稳步出了书房,而却也只是见到不远处柳轻扶正在等候在一旁,看样子也是在观察这边的模样。
念酒也只是上前了几步,朝着柳轻扶温言,“没什么事情,柳老爷不过是唤我过去简单了解了一二,叫我莫要再追究那些事情罢了。”恰时这附近也并未有旁人,念酒心里大抵也是清楚的。
念酒虽然面上仍然带着几分笑意,柳轻扶却也清楚他言下的意思,故而只是稍许颔首,略显思索,毕竟柳老爷自然是不会对外人所言这般的话语,对于柳老爷所言念酒的确是算作是外人,那么这番话语也不仅仅是说与酒之所言,而是与自己表面。
尽管是如此,他也知晓几分这言语之下的意思,念酒却只是好似安慰般拍了拍他的手背,也便同柳轻扶一同回了屋内,而后柳轻扶也只是将方才的画卷收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匣盒内,眉目虽清浅却还是不免稍许蹙眉,念酒也一旁看着,却还是与柳轻扶安慰了一句。
但既然还是要上朝的,于是也并未待上多久,也便先一同去了皇宫那处,念酒虽并未看得出有几分态度,却也知晓其中的利弊权衡,毕竟自己已然被提点过了,若是再待下去也会不免不好,也只是早有准备般,实际上念酒暗中也是去附近寻了一处别院购置了下来,又寻了几个侍卫看守着便是,雇人偶尔去打理清扫一下就是。
不过念酒如今还并未将东西收拾好,怎么说还是有空回柳府将东西带出来的好,反正也不是很多,早些来的更好些。
但是纸包不住火,这事情总归是会有人知晓的。
或许念酒也同样是知晓的,故而心里早已经做好的打算的。
只是这事情什么时候与柳轻扶说呢,实际上念酒也是还没有拿定时间就是了。
虽然不说自己到底有多少重要,但是柳老夫人已经离开了柳轻扶,若是自己再走了,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心绪的就是了,但念酒知晓自己迟早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