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被他眼巴巴地望着,姜小寇尴尬笑笑,找补道:“那是因为旧的香囊还没用坏,我想着不能浪费就没挂这个。你看,不是在这——”
手指在腰间抓了个空,她干咳两声,又道:“那个,早上我走得匆忙忘了带,我说刚才怎么感觉不一样,原来落了它。”
“等我回去了就把它挂上,你手里的这个还是放回盒子里吧。”
卫明言听到她要放回去,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又含笑邀请:“那便挂上这个吧,反正都是我做的香囊,不会叫人看出来。”
看着他伸向腰间的胳膊,姜小寇下意识躲避:“不用了,一个香囊而已,没人会注意到。还是放进盒子里吧,我习惯把旧的用完再换新的。”
旧的用完再换新的……卫明言在心里默念,可国主分明已经用白尘换下了他,今日若不是他跟了来,只怕就与那旧香囊一并被国主忘却,再无人能记起。
不行,他绝不能做那个无人问津的旧香囊!
他收回香囊闻了闻,笑着介绍起来:“这香囊里放了绿豆衣、干梅子、陈皮和干茉莉,可解暑宁心、生津润燥,除却淡淡的茉莉香气,并无其他。”
“立秋已过,暑气却未散去,国主平日又忙于国事,我便想着用这东西为您消消燥热,哪知国主……”
“如你所说,确实很有用,我昨日便是枕着它入睡的。”
眼见着话题朝着感情奔去,姜小寇急忙打断他的话:“我很喜欢,你还是把香囊给我吧,不然弄脏了我还怎么用?”
她弯腰伸手取走香囊,指尖无意碰到他的,霎时,一股微小的电流爬上胳膊窜入全身,激得她浑身一颤,这才停下。
受不了马车内暧昧的氛围,姜小寇赶忙装好香囊,坐直身子正色道:“那个,虽然今日我准你同行,但该有的规矩不能废。”
“明言知道。”他主动坐到马车另一边,低眉垂眼回答,“在外做好国夫,无人时,国主与我并无关系。”
“嗯,你明白就好。”姜小寇满意点头,“不过,单是这样可不够,若是你往后又同今日这般,我还怎么忙正事?”
“国主的意思是?”卫明言不解回问。
姜小寇敲敲他的药箱,浅笑道:“拿出纸笔,我说你写。”
卫明言听到这话,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国主莫不是要写休书吧?
“放心,不是休了你。”姜小寇看出他的慌乱,柔声安抚,“只是约法三章而已,以后做事也有个凭据,你觉得呢?”
他顺从地取出纸笔铺在小桌上,平静答道:“明言都听国主的。”
“嗯,那便开始吧。”
她扶住微晃的小桌,想了想才道:“第一,不许扰乱对方的计划;第二,在外亲密需有度;第三,无人时,需严格保持社交距离。若有违反,后果自负。”
“至于后果是什么,待事情发生后由损失方提出要求即可,另一方不可拒绝。协议即日生效,至双方关系正式解除时截止,如何?”
“我明白了,国主放心,明言定会遵守协议。”卫明言指着最后一条,看向她道,“不过,何为社交距离?”
姜小寇伸直胳膊给他演示:“就像现在这样,在有限的空间里,你我至少要保持半臂宽的距离。如果是在房间里,增加至一臂,没问题吧?”
“明言懂了。”他将协议又写了一份,签上姓名按下指印,递给姜小寇,“国主,请。”
“这字真不错,好看。”姜小寇抖抖两张纸,笑呵呵印上指印,“我的字丑,就不写了。”
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用印章批折子,哪还记得原主的字迹是什么样,为避免露馅,能少写就少写吧。
她分出一张协议,送回卫明言跟前:“给你,收好。以后你若是再乱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是,明言谨记。”
他折起协议放进怀中,视线落在药箱里做剩的香囊布料上,还是没忍住开口:“国主,那个香囊我做得匆忙,定然有不足之处,要不我这会儿重新给您配一个挂在腰间,免得惹人怀疑。”
又是这真挚诚恳的眼神,姜小寇连忙偏头拿出木盒,挡在发烫的脸颊前:“不用了,这个挺好的,一会儿若是有人问起,我再与他说明便是。”
“我有些困,想眯一会儿,你自便吧。”
说完,她转身面向车框,将脸挡得严严实实,抱着盒子闭眼假寐。
香囊计划失败,卫明言失落地收起药箱,端坐在原位直勾勾望着蜷缩在角落的姜小寇,不禁失笑。
想当初,他也是这般躲避国主的诱哄,半点好脸色都不曾给过国主,如今倒是他成了主动的哄人的那个。
马车晃晃悠悠行进,实在催人入眠。没一会儿,角落里的人便渐渐歪了身子,卫明言见状急忙上前托住她的脑袋,轻轻放在自己肩头。
暖阳挤着秋风从车窗缝隙溜了进来,忽而趴在两人头顶,忽而跳到两人鼻尖,最后停在姜小寇嘴角这头,懒洋洋地不肯挪步。
卫明言顺着光亮看去,一时恍惚。
原来国主睡着时比平时都要严肃,多亏那双圆又大的黑眸,让自带威严的凤目变得柔和许多,叫他忍不住想亲近。
肩上的人动了动,许是睡得不舒服,那脑袋竟自己寻着他的胸膛,渐渐往下滑去。
他赶忙后仰身子,托着姜小寇慢慢倒在怀中,而后将脑袋放在自己膝上,想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可是,那金色的光线却一直在她脸上肆意舞蹈,膝上人的眉头也一点点皱起。
卫明言转身拉紧窗帘,依旧没什么用,他连忙展开长袖抬手挡住那光影,却还是棋差一招,叫那金色抢走了唇瓣的嫣红。
他盯着那道金红色追逐许久,最终在胳膊的酸胀中败下阵来,随着那瓣金红色越发夺目,他也有些坐不住了。
那日晨间,国主的唇也是这般惹眼,甚至不顾他的意愿就这么印了上来,柔软又温暖,怎么都忘不掉。
卫明言脑中不断闪过那些羞人的画面,喉结下意识滚动,他低头凝视着越发艳丽的金红,只觉口中干涸不已。
他舔舔唇瓣,伸手取来桌上的凉茶大口喝下,总算稍稍平复。
方才折好的协议纸张从怀中露出一角,他捂着心口暗自庆幸,还好方才停住了,否则惊醒了国主,只怕他当场就要被送去都城,再也见不到国主。
膝上传来几声轻哼,卫明言吓得赶忙正襟危坐,偷偷垂眼瞄向姜小寇,见她自己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去,这才松了口气。
他靠坐在车窗上,视线继续描摹着她的脸,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喜悦,国主对他那么好,他合该好好回报。
视线上移,卫明言发现她眉心挤出了一个小坑,便轻轻取走她手中摇摇欲坠的木盒,拿出香囊悬在她鼻尖轻晃。
待那小坑消失,他径直把香囊挂在姜小寇空荡荡的腰间,喃喃开口:“这样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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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别宫后门停下。
“国主,到了。”白尘站在车外,朗声禀告。
“国主还未……”
卫明言刚开口,膝上的人便睁开眼,迷迷糊糊问:“为何停下?”
“回国主,别宫到了。”
姜小寇听到耳边传来不同以往的闷响,一侧脸颊也透着高于自己体温的热度,瞬间清醒:“你做什么?”
“国主勿慌,方才您在车上睡着,我怕您摔到脑袋便伸手托扶,没想到——”
卫明言红着脸,小声道:“马车晃得厉害,国主您没坐稳直接倒进明言怀中,还,还靠着明言胸口自己滑了下去。明言怕惊醒您一直没敢乱动,因此才……”
姜小寇见他这欲说还休的娇羞模样,倏地坐起,迅速与他隔开半臂的距离,轻咳道:“那个,多谢。既然我已睡熟,行动不受控制便不能算作违反协议,你觉得呢?”
“明言赞同。”他自觉后退,掀开门帘率先下车,“国主,我扶您。”
“不用了,你赶紧回玉宁殿歇着吧。”姜小寇摆手催促,“再不休息,别人一瞧你眼睛就知道有问题。”
她举起小铜镜,对着卫明言道:“藏书阁我自己去便是,今日墨九不在,便让白尘带你过去吧。”
听到白尘不去,卫明言也不再坚持,当即躬身领命:“是,明言这就回去。”
目送他俩走远,姜小寇从后门抄小路摸到藏书阁,吩咐守卫莫要声张,独自钻里面寻找起来。
按照官员的整理记录,她很快就在最里侧找了镜月国各部族的卷宗。
【赤云族,镜月国统一前的第二大部族,云氏为族长,现任族长云珝乃户部尚书,其十分认可前国主,并与前国主一同促成镜月国建立。】
【赤云族多出美人,不论男女,皆姿色非凡,其他各部皆欲与之联姻,久而久之,赤云血脉遍布各族。其中,尤以云氏一脉美人最多,其次……】
“怎么没了?”
姜小寇掰开书脊,发现后面的内容竟被人撕了去,她赶忙唤来负责官员:“这是何故?”
“回国主,臣负责整理藏书时,赤云族的卷宗便已是如此,上一任官员告诉臣,这是……”
女子越说越没底,连忙跪地叩首:“是老国主出事后,您将这藏书阁翻了个低底朝天,之后她们再来整理时,赤云族的卷宗便成了这模样。”
“臣实在不知其中缘由,求国主开恩!”
原主来查过,那便说明她的调查方向没出错。可原主就算再着急调查,也不至于撕掉后面的部分,除非……姜小寇眉毛微拧,越发觉得这个幕后之人不简单。
“知道了,你先起来吧。”她放回卷宗,迈步走向阁外,“今日之事不可告诉任何人,明白?”
“是,多谢国主开恩,臣必定守口如瓶。”
官员恭敬行礼送她出去,没想到迎面又撞上一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拜见太师,不知您要臣找什么书?”
“拜见国主。”颜茗对着姜小寇一礼,这才看向那小官,“年纪大了,看书费神得紧,就出来闲逛瞧瞧,没成想竟遇到了国主。”
“国主今日回宫怎么都不说一声,老臣也好去迎接。”
“我也是一时兴起,回来瞧瞧。”
姜小寇学着她的话回完,抬脚走向院中石桥,待四下无人,这才回身笑道:“其实,我是来翻赤云族卷宗的,上次您提醒过我后,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可惜,那卷宗不知为何没了后半部分,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查到。”
她沮丧地耸耸肩,看向颜茗问:“不知太师可否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