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点头又摇头,小声道:“国主只叫我留下盒子,然后就把我赶了出来。”
“国主可有打开盒子?”卫明言走到他跟前追问。
墨九再次摇头:“没有。国主接过盒子便随手放到了一旁,根本没看。”
怎么会这样?卫明言转头望向那堵石墙,隐约听到几人的对话声,他贴耳靠上去却什么都没听到。
“公子,此事怪我。“墨九站在原地,低头解释起来,“我看天色越来越暗,颜护卫和白夫侍还没出来,便等不及敲门去找了国主,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都是墨九的错,请公子责罚。”
“与你无关。”卫明言离开墙壁,坐回桌边盯着烛火轻声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墨九缓缓起身,抬头见他双目无神,默默咽下嘴里的劝阻,躬身退了出去。
寂静的房间内,人声从隔壁模模糊糊传来,卫明言缓缓转头看向那道墙壁,嘴角红痣上移,狭长的眸子满是愤怒。
自古女子多薄情,更何况她还是国主。
他自嘲笑笑,明知会是这结果,他却还是被她迷惑,竟生出些不舍来,真是过分!
他先前明明那般尽力躲避,却还是着了道,早知如此,今晚那香囊就该他亲自送去,顺道与她彻底划清界限!
卫明言握拳死死瞪着那堵石墙,既然她肯不来,那自己就去与她说个明白,明日便离开此处,省得整日被她闹得心烦意乱,连师父的遗愿都给耽误了。
这样想着,他迅速起身拿来药箱,翻出在底层早就做好的保命药和药方制法,拉开房门走向隔壁。
“国主,这还是国夫头一次主动送您东西,您就不看看?”白尘岔开话题,望着桌上的木盒问。
姜小寇见他好奇,打开盒子凑近闻了闻:“又是香囊,味道还不错,你想要?”
“国主息怒,我并无此意。”白尘连忙跪地解释,“我只是觉得国夫难得对您这么好,若是您不去看看,会不会伤了国夫的心。”
伤心?该伤心的是她好吗!母单这么久,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她几乎是穷尽毕生所学去追,结果呢?人家根本就不领情,她还上赶着做什么?
“不用,我累了。”姜小寇扣上木盒,斜靠在椅背上恹恹开口,“这几日的调查也毫无头绪,没心情。”
卫明言站在门外,虚握成拳的右手抬起又落下,国主似乎心情不太好,现在进去会不会惹得她更生气?
若是像墨九那般被赶出来,他又当如何?继续敲门找她?
不行不行,万一国主因此震怒,又像之前那样把他关起来,他还怎么完成师父的遗愿?
倒不如把东西放在门口,待明日去了医馆再找机会离开,至于国夫这身份……
“国主,属下问过那些人了,前两日叫他们去医馆闹事的女子不是太师。”
门那头传来颜慎的汇报,卫明言一愣,国主不是一向信任太师,为何会怀疑她,还让颜护卫去查?这里头有什么秘密?
他连忙抱紧怀里的药材,竖起耳朵贴近木门,想听得再仔细些。
房间内,颜慎补充道:“属下当时特意把他们分开,拿着太师的全身画像挨个亲自审问,他们都很肯定,那女子不是太师。”
不是太师,那会是谁?姜小寇撑着脑袋仔细回想,原主人设虽然荒唐,却并没有什么仇家,且叫流氓砸场实在太过普通,就算真有仇家,用这法子根本伤不到她分毫,反倒是对卫明言打击不小。
莫非,是他的仇家?
要是这么算起来,全镜月国的男子都是他的仇家,可那些流氓明明说指使他们的是名女子。
镜月国男女体型差异本就明显,颜慎就是最好的例子,哪怕他常年习武,骨架依旧比普通女子小一截,更何况他们都指认那人的声音就是女子,不可能是卫明言的仇家。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人男扮女装且用伪音……
不对,姜小寇晃晃脑袋,自顾自道:“这里的正经人家男子只有嫁人一条生路,从小就不迈二门,哪能有机会去学那些?不寻常的男子也没这机会和财力去找流氓办事。”
“那人是女子,且是个能从诋毁国夫中获益的女子……”
她敲着桌面,闭眼将原主所处的人物关系网全都梳理了一遍,终于找到了答案。
“我知道了。”她猛然睁开眼,坐直身子吩咐,“颜慎,那几个人继续审,另外要留心前礼部尚书。我把她送去国师那儿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估计心里憋着气呢。”
“是,属下明白。”
“白尘,你继续查祥松阁,重点排查进出其中有官职的客人,再小的官也不能放过。”
“是,国主。”
姜小寇想了想,又道:“还有,海货之事调查得如何?”
门外,卫明言越听越疑惑,那郭县令明明早已伏法,潜山县百姓也过上了正常日子,国主为何还要查?
他记得当时还是太师亲自督办此案,难道是太师她……
门内响起颜慎的声音,他急忙又往门框上贴去。
“回国主,尚未有新发现。”颜慎抱拳道,“如今您的身份已经暴露,属下认为,为了您的安全当尽快回宫才是。”
姜小寇摆手拒绝:“不行,对方的目标是我,如今就这样回去太可惜,不如将计就计让对方彻底放松警惕,说不定能钓出幕后之人。”
“可这样太危险,国主……”
颜慎的话被姜小寇打断:“不必再劝。如今调查陷入僵局,再这样下去只怕危险会更多,早点解决此事,大家也早日心安。”
“你们可有新的切入点?我听说赤云族有部分人对我与母亲十分不满,你们说这件事会不会与他们有关?”
两人一听这话,急忙跪地:“国主,她们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您将此事交给我们去查便好。”
白尘连连点头附和:“是啊,国主。听说她们的首领非常残忍,凡是见过其真容的人,不归顺就是死路一条,您千万不能去。”
这么厉害?看来那日太师所言还是保守了啊……
嘭——房门被人撞开,打断了姜小寇的思考,她顺着声音望去,惊讶道:“国夫有事?”
卫明言扶着门框站直,扫过另外两人,红着脸道:“不,啊,有,有事。”
“正好,我也有事要同你讲。”姜小寇走到他身前,眯眼笑问,“来者是客,要不你先说?”
“不,不用了,还是国主先说吧。”
他后退半步,抱紧手里的东西低头藏起羞恼,恭敬道:“方才是明言冒犯,望国主勿怪。”
“不怪,以后我也不会怪你,你自由了。”
她也学着卫明言的动作,后退半步才道:“从今日起,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用再告诉我。至于墨九,你想留着便留着,不想留我便把他打发回太医院。”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脸色惨白:“国主这是要休了明言?”
“不是,为了保护你的名节,也为了让医馆能顺利开下去,国夫暂时还是你。”
姜小寇朝白尘招招手:“这几日我让白尘帮忙,将陪都所有医馆的地契都迁到了你的名下,以后你便是他们的东家,想怎么改都随你,要是你没空打理,每月只管收钱也成。”
“先前是我一意孤行,让你受了不少苦,这些便是我给你的补偿吧。”
她从袖中取出一沓银票,又道:“拿着它去做你想做的事,从现在起,你彻底自由了,至于国夫的名头,我会在合适的时候拿回来。”
“我……”愤怒、不甘、疑惑齐齐涌上心头,卫明言张张嘴,喉咙却似卡住什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又这样!
虽然国夫还是他,但这与休了他有何不同?这叫他今后如何在镜月国自处!
姜小寇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激动坏了,随即偏头摸摸鼻尖,轻咳一声道:“那个,若日后我做不成国主,希望你能念在昔日情谊接济下我,可好?”
毕竟卫明言没有半点经济损失还倒拿了N+的赔偿,若是日后她被幕后凶手搞垮流落街头,唯一的希望便是眼前这人,趁现在为之后寻份保障,不丢人。
屋内三人听到这话,皆是一震,什么叫不做国主?
“国主,颜慎誓死守护您!”
“国主,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白尘誓死追随!”
“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姜小寇一手扶一个,斥道,“不是告诉过你们,这种话要少说,也别动不动就跪,忘了?”
“属下不敢。”两人恭恭敬敬起身,低头站在一旁,没再说话。
卫明言直愣愣看着他们,只觉眼前这一幕甚是刺眼,与本意相反的话脱口而出:“多谢国主,明言记下了。”
语毕,他将地契和银票全都塞进怀中,转身快步回到房间。
什么地契银票,还他自由,分明是嫌他碍眼要他走!先前对他那般撩拨,如今她怎么能说丢就丢?
这不公平!
卫明言看着桌上散落的东西,回想着方才种种,双手紧握成拳:既然他做了国夫,这名号就不能轻易丢掉。
他要让国主和天下人知道,当初裴医师没有收错人,他与那些夫侍不一样!这个国夫,他能做,更能做好!
可是,方才国主那般爽快给了他地契和银票,应是早有准备,他必须得想个无法让国主拒绝的理由才行。
为报答恩情,与她一起去查赤云族?不行不行,赤云族的叛徒个个心狠手辣,哪怕对同族人都从不手软,只怕他跟去也是徒劳。
借口不会经营这么多医馆,找国主取经?好像也不行,整个镜月国都是国主的,她随便找个能人就把自己打发了,还怎么留下?
卫明言拇指不停摩挲,望着烛火思来想去,总算在子时前后找到了法子,即刻趁着夜色独自溜出了小院。
负责守夜的颜慎见此情形,立刻把消息告诉了姜小寇。
“多派些人跟着,别出事就行,其他的你看着办。”她吹熄烛火,拉下床帐枕着盒子里的新香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