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婚礼二
天色将暗,吉时已到。
温二爷回过神,整理好衣襟,唱到:“吉时到,婚礼开始——”
“一拜天地——”
温以良牵着孟煊面朝院外,对着浩荡天地躬身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面前的桌上放着温父温母、曹夫人的牌位,旁边的椅子上一边坐着李婶婶,一边坐着温二爷和温二奶奶——这也是温以良事先拜托的,算起来温二爷身为温氏一族的族长,的确当得起高堂。
两人躬身再拜。
“夫夫对拜——”
温以良与孟煊面对面,互相深深看了一眼,同时拜了下去。
“礼成——”
人群鼓掌叫好,温以良和孟煊都松了一口气。
孟煊由媒婆带着先去屋子休息,温以良被人起哄喝酒。
首先来到坐着温二爷和赵寒芝夫子几人的一桌,斟满酒杯,面带笑容,一个一个敬过去。
这次来的夫子姓周,乃是学堂的主事人之一,很是有点威望。
温以良恭敬敬酒,弯腰听他讲话,周夫子说得无非就是一些训导,说既已成家浪子回头,那就好好做一番事业出来,修身治家,同时也要刻苦读书继续求学,早日考中举人。
温以良诚恳道谢,又敬了温二爷,温二爷要他明日一大早去祠堂敬告祖先,把孟煊的名字写入族谱,温以良应和了。
然后就是赵寒芝和各位同窗。
这几人跟温以良不太熟,能来纯粹是看周夫子的面子,刚刚也盯着新夫郎看得出神,温以良跟他们也笑着敬了酒,看几人羡慕嫉妒的眼神,暗暗好笑。
接下来是赵寒芝,见赵阿爹亲手缝制的喜袍穿在他身上玉树临风,赵寒芝态度很好,笑着道喜,他年纪尚小,倒是没盯着孟煊看太久,恭贺的心意是来人当中为数不多真心实意的几个之一。
温以良笑问怎么不见赵夫郎前来,赵寒芝说阿爹身体微恙,不好冲撞了他的婚礼,就不来了。
温以良关心了几句,又走向下一桌。
来来回回几圈下来,温以良就喝了近一斤酒,仍神思清明,不见醉态。
温长山温长水啧啧称奇,说以前没发现温秀才酒量这般好,张屠夫不信,起哄说是不是掺了白水,还特意拿过酒壶尝了一口,喝到货真价实的酒水才相信了,竖起大拇指赞叹他好酒量。
温以良但笑不语。
李婶子忙着收拾嫁妆,孟煊坐在卧房,打量了一圈,只见短短两天屋子被简单抹过一遍,墙面是崭新干净的灰色,窗户纸新糊了一层,洁白透亮。
还有新打的柜子,桌椅,箱子,明显修整过的土炕,铺了青砖的的地面,墙上新帖的画,大红色的喜被枕头,新盆架新铜盆梳妆台,无一不透露出主人的上心。
这间屋子是以前温父温母的房间,比另一间要宽敞一些,孟煊倒不嫌弃,知道温家统共就两间能住人的屋子,心里满意。
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进来个摇摇晃晃的小身影。温婉婉端着个大海碗走进来。
孟煊眉头一挑笑了,也没急着起身,看着她慢吞吞端着碗走到炕边,举起来奶声奶气道:“漂酿哥,哥,吃,肚肚,饿。”
孟煊笑着接过碗把她抱起来,颠颠她柔软的小身子问:“你哥哥让你送过来的?”
温婉婉懵懵点头,闻了闻他身上清浅好闻的味道,又催他:“肚肚,饿,吃。”
孟煊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早饿的前胸贴后背,抱着温婉婉走到桌前,拿起筷子问:“婉婉吃了吗?”
温婉婉点点头,孟煊就不再说话,把一碗菜和两个白面馒头吃完了。
菜没有多好吃,起码没有温以良做的好吃,馒头倒是不错,甜丝丝的。孟煊吃完东西把碗放在桌上,跟温婉婉聊天。
“今天是我和你哥哥成亲的日子。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哥,哥说,过了,成,亲就是以,后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嗯?虽然知道小娃娃说得一起睡觉没其他意思,孟煊还是脸色微红,道:“说的对,也不全对。以后我就是你的嫂嫂。跟你哥哥一起保护你,谁欺负你我们就去教训谁,保证没人敢惹你,知道吗?”
“哦,知,道了。”温婉婉乖乖点头,孟煊看着她圆圆的小脸心里一动,把自己带过来的小木箱子打开,找出来一件花衣裳,给温婉婉换上,还把母亲做的布老虎塞给她玩,顺手给她绑了两个小辫子。
温婉婉乖乖坐在他怀里,专心玩布老虎,摸摸老虎的小肚子,又摸摸圆脑袋,开心的眼睛眯起来。
她喜欢这个嫂嫂。
等温以良把周夫子等人安顿在村长家休息一晚,并租好牛车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托人送他们回镇上之后,推开门一进屋就看到这番情景。
他看到空碗,知道孟煊已经吃过饭,温和道:“今晚等人走了你就和李婶子住这屋,我跟婉婉还去那边住。房间还行吗?要不要添置别的东西?”
孟煊摇摇头,闻到他身上浓厚的酒味道:“等会你先去洗个澡。小心别把婉婉熏醉。”
温以良点头,跟他说了明早去祠堂上香入族谱的事。孟煊犹豫一下问:“要是入了族谱,一年后是不是还得迁出来?对你以后再娶妻不好吧?”
“无妨,”温以良道:“做戏做全套,入了族谱你就是温氏的,外人没法将你怎么样。”
孟煊欲言又止,不说话了。
晚一点外间人声渐消,宾客散去,温二奶奶带人收拾完碗筷剩菜,帮他们把东西归置好走了。
李婶子吃了点东西打发走媒婆回来,给孟煊铺好床,几人就睡了。
第二天天色微明,温长山来喊温以良夫夫俩去祠堂。
温以良和孟煊起床收拾好,把温婉婉交给李婶照顾,跟着温长山来到祠堂。
温氏祠堂冷清肃穆,黑色的大门锁着,温二爷和几位族叔见人到了便开了祠堂门,率先走进去。
温二爷各取了三支香交给温以良和孟煊,道:“本来上次你考中秀才就该来的,以前你……不说了,如今你已成家,便好好担负起兴旺家族的重任,为我温氏光宗耀祖。来,上香。”
说完又找到族谱,在几位族叔的见证下把孟煊的名字写了上去。
整个仪式简单庄重,温以良作为后世而来的没什么感觉,但孟煊知道这件事对于自己来说意义非凡。
这意味着他以后就是温氏孟煊,嫁夫随夫,这下总算是脱离了孟家。
几人刚走出祠堂,就见温长水眉头紧皱匆匆赶来,目光不善把温以良和孟煊二人看了一眼,又看看刚刚合上的祠堂门,对温二爷几人道:“不好了,村口来了一群人,说是来接万老爷的新夫郎。”
温以良心头一跳,与孟煊对视一眼,两人面色都变了,温以良对几人拱手道:“这事恐怕是冲着小子来的,小子去看看便知。”
他一边准备往外走一边摆摆手示意孟煊不要出去,温二爷不明所以,但知道村子来了外人且恐怕来者不善,让温长水说清楚怎么回事。
温长水边走边道:“刚刚突然来了一群汉子并几个妇人,气势汹汹的,进村就说要找孟煊,还说孟煊是他们万员外老爷未过门的第七房小妾!”
“我看情况不对让人把他们拦住了,他们非要我们交人,否则便要不客气!”
“嗯?这么嚣张?当我们温家村的人好欺负的不成?”
其中一位族叔道,“我们村何曾有一位叫孟煊的?”
“我夫郎就是。”温以良停下脚步道,“我之前所说与夫郎有婚约这事千真万确。各位族叔尽管放心。”
温二爷目光犀利看了看他,沉吟片刻对温长水道:“赶紧把各家汉子喊过来。让你哥去县衙把温县丞请过来!”
温长水匆匆应了,温二爷带着温以良和几位族叔向村口走去。
果然就看到一群汉子跟张屠夫为首的几人对峙着,其中有个身穿锦衣的圆润妇人最为醒目,她身旁跟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在跟村民争执。
温以良回头看了看发现孟煊没有跟来,略略放心,走上前去。
只听那管事道:“孟氏孟煊哥儿,乃是孟府与我家老爷半年前就定下婚约的。我家老爷乃万知万员外,县令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如今他与人私奔来了你们温家村,你们说没有就没有?今天你们要不把孟煊交出来,要不我去请我家老爷亲自过来要人,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放屁!”张屠夫先骂道:“哪来的第七房小妾?孟哥儿乃是我们村温秀才明媒正娶的夫郎,自小就定了娃娃亲的,怎么就成了你家什么狗屁万员外的小妾?人家堂堂正正拜了天地,你家万员外是谁?还想强抢人良家夫郎不成?”
“哦?什么时候拜的天地?怎么我这个当母亲的不知情?难道是无媒苟合?随随便便就跟个与人定过亲的哥儿成亲,你们温家村的人就这点教养?”
那打扮富丽的妇人道。
温以良目光冷冷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去:“是何人要找我夫郎?”
周围的村民见他跟村长来了,默默退开站在身后。
“你就是温秀才?温以良?”管事目光不屑打量他一眼问道。
“是在下。”
“那正好,把孟煊交出来吧。人给我们,还赶着带回去给万老爷交差呢。”管事说。
“不行。”
温以良平静道:“孟煊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谁也不能带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