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要读书,回到家后温以良洗漱完便把周夫子当日赠的书卷找出来大致翻了一遍。历年的举子考试大致分为三部分,一部分考经典书目,一部分考诗词,一部分考策论,与温以良了解的古代科考差不多。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个时代的人考试那是真得有真才实学,四书五经要熟记于心不说,各朝各代名家大儒的文章也要考,更不用说结合事实写出一边精彩绝伦的策论。
而赵寒芝正是写策论的高手。听赵寒芝说,举人考试,百中取一,那真的是堪比末世前的某全国性的大型事业单位招聘考试。
温以良草草翻了一遍书本,大概列好学习计划,有些不懂的部分还得抽空去请教夫子,又要忙医馆又要准备考试,算一算以后会更忙。
温氏医馆开业满两个月时,仁和堂派人送来一张请柬。大致内容是近日将要在隔壁的中林县举办民间医术交流会,邀请温以良参加。
前来送信的田掌柜解释说往年这种请柬一般是有一定经验的大夫经他人推荐才能参加,仁和堂极力争取到一个名额,原因无他,若能在交流会中取得头名,就能得到府城乃至本省同行的认可,可谓是扬名立业的大好机会。
温以良在末世前也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不过都是跟着导师去的,自己从没上过台,但大概知道都有些什么内容,很是感兴趣。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一走又是半个月,医馆的生意势必会受到影响,可又要劳申觉大夫受累了。
医馆可用的人还是太少。温以良打算从交流会回来,就要准备扩招了,学徒也要多收几个,免得忙不过来。
他跟孟煊商量之后决定给申觉大夫把月银从十两涨到二十两,分红也再加一成;店里的伙计月银统统加一成。
得益于温氏医馆开业两月以来的生意红火,周转资金充裕,孟煊也变的大方了点,不再天天盯着医馆药铺的开支。
交流会温以良邀请孟煊一同参加,孟煊惊讶又开心地答应了。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温以良这样,毫不在意夫郎在外抛头露面经营生意,还常常带他出入各种场所,不管是县衙还是夫子家,还是谈生意,都毫不避讳,这一点让孟煊极为心动。
这种小事温以良根本没多想。像以前自己在各种场合、领域见过的大佬们,其中有一半都是女士,就连末世后觉醒异能的人也是男女各一半,甚至还有几个基地的领导人都是女性。
他从来不敢小瞧任何一种性别,同样也不轻视哥儿。这也是他能收获景老板友谊的其中一个原因。
出发前一天,医馆发生了一件纠纷,来自申觉大夫看过的病人。
那是一个妇人,因产后崩漏来看诊,按理说这种病申大夫看过很多,应当不会出错,更何况医馆还有神药玉露,病患复诊情况一般都挺好,这个妇人的情况却不同。
病患自述产后两月崩漏,淋漓不止来看诊,申大夫开了逐瘀固冲汤对症下药。按理说服药半月情况应有所改善。这妇人服药之后不仅血没止住,反而加重了,到了今日已面色苍白失血过多,一副随时要晕厥的样子。
妇人的汉子在医馆门口闹事,破口大骂,说他们草菅人命。申大夫一开始好声好气想把人请进来,那汉子却不肯,非要在大街上就要个说法。
孟煊一见哪能不懂,明白这人是专程来砸场子,凤目一瞪,冷眼看着那汉子胡说八道,忍不住斥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家婆娘命苦,要被医馆治死了,怎的现在人都断气了还不赶紧抬进来抢救?还在街上撒泼?你是想救她还是不想救她?”
那汉子登时急白了脸怒道:“怎的是我不想治?我婆娘吃了你们的药人没好,谁还敢相信你们?万一治死了怎么办?谁陪我一个婆娘?”
温以良冷笑道:“所以你就准备把她这么丢在大街上眼睁睁看着她病死?刽子手是你还是我们医馆?你当这一圈百姓的眼睛是瞎的不成?你既不愿意进医馆也行,那温某今日便就地看诊,也让大家看的分明,如何?”
那汉子还想说什么,冯小虎等几个伙计站在一旁虎视眈眈,围观百姓神色渐渐变的疑惑,悄声谈论他们,便一咬牙,“好。就让大伙亲眼看着,你是怎么治死我娘子的!”
温以良冷笑不答话,蹲下来手指搭上地上那面色苍白妇人的腕间,果然早先从舌质偏红,苔少,心悸气短就能看出这人情况不太好,兼脉细数,乃是典型的失血过多阴虚气弱之象。
他异能在妇人体内流转,察觉那妇人胞宫滞涩,血气不通,生机像个漏斗似的只出不进。异能输入后脸色便肉眼可见的好了一些,但只是还是苍白。这法子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温以良思索片刻,怀疑是有人在药里动过手脚,他让冯小虎拿来药方,一味药一味药查看,炒当归,炒党参,炒白芷,炒五灵脂,小蓟炭,川芎炭,炙甘草等一一核对,发现药方没问题,剂量也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以良一边让刘大牛取来一瓶玉露给妇人喂下,一边行针暂时止住出血,问那汉子:“用过的药渣可有带来?”
那汉子紧张看着温以良的动作,还不等答话就见医馆另一位叫做张三郎的伙计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包:“在这里,刚去他家里找到的。”
温以良点点头,打开油纸包,细细嗅闻,又捏了一点碎末查看,种类的确也都跟药方对上了,并没多一味药或少一位药。
但他还是直觉哪里不太对。
突然有只白皙手掌伸过来,同样捏了一搓药渣放在手心细细观察,是在一旁的孟煊。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凝重,感到情况不对凑过来的申觉大夫也脸色难看,无奈摇头。
气氛凝滞时,那汉子大声哭喊道:“大家伙看,温大夫检查不出问题!因为根本就没有问题!就是医馆害死我婆娘!”
“闭嘴!”孟煊猛地站起,眼含怒火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娘子还没死呢!你先要咒她死吗?安得什么心?”
那汉子被他疾言厉色吓到,暂时住了嘴。
孟煊低头看看掌心,忽然低头把一片药渣寒进嘴里,细细咀嚼片刻后恍然大悟。
这时温以良也反应过来,严厉道:“三郎、大牛,把人拿下!”
张三郎和刘大牛冲过来按住那汉子,围观百姓哗然,申大夫也面露震惊。
汉子惊慌失措怒道:“你这大夫好生无礼!不好好给我娘子看病抓我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谋害人命!”
孟煊站在温以良身边冷漠道,温以良手撑着他的肩膀赞许点头,孟煊接着道:“否则怎么解释你娘子药方中被换了一味药的事?”
申大夫惊讶:“换了一味药?我方才看过了,药方并无不妥,这从何说起?”
汉子见状冷笑道:“申大夫都说没有,莫不是你二人胡言乱语推卸责任?”
孟煊见他还不死心仍在挑拨离间,冷冷道:“是吗?你以为把药方中的川芎炭换成生川芎就没人发现了吗?难道不知两药虽看似一样,其实效用偏重却有不同吗?”
“什么?”
申大夫惊讶道:“真的换了吗?我竟没看出有何不同。”
孟煊解释道:“这需得有经验的老手才能做到。川芎具有活血行气、祛风止痛的功效,主要用于气血行走;川芎炭却不然,常用于风湿痹痛,经血不调,经闭痛经,产后瘀痛等病症。两者炮制方法不同,成品样子也相差不大。尤其是在煎煮粉碎之后,更难以分辨。若有人把原方中的川芎炭换成生川芎,不知不觉加大一点点剂量,就能使原本逐瘀固冲的作用变为破血行气;若再心肠歹毒一些,平日里为病患准备的饮食偏寒凉,或者打着为病患好的目的加入有活血作用的补品,几乎要不了几日就能轻轻松松把原本有望治愈变成性命垂危!”
“诸位可以想一想,病患身边究竟是什么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觉换药,亲手喂她喝下去,还能在饮食中动手脚,令人防不胜防?”孟煊目光如炬,手指向不知何时不再挣扎的汉子,喝道:“不就是病患最信任的夫君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