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校颇有些邪门,大家不敢给保证,凌苍也觉得如此顺带问了问,没指望得到个答案。
又过了几天,季谢冲换下了病服,似乎准备办理出院,凌苍捏了捏手指让唐丕给他准备了轮椅前后脚跟着出去,房间里已经没其他人了,也就凌苍被唐丕强压着多住了几天。
“你们日后,天天祭拜,就不会再生是非。但是记住一定虔诚,也不可少一日。”季谢冲拿出个捏的像百变鬼似的泥塑递给那对父母,赵广坤也在这里住院,因为那一日唯物主义的大厦崩塌的缘故,整个人在床上都有点痴傻。
凌苍嘴里叼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棒棒糖嗦的十分快乐,明明不该在的文鸟也窝在他肩头,小小一团,本来是纯白黑喙的模样,却不知道为何渐渐尾羽沾染了青色,喙上还有血管似的的红色脉络。
跟着父母的小男孩用直白的目光牢牢锁定凌苍的肩头,即使那一日吓破胆,此刻似乎又不怕危险的样子十分欠揍。
凌苍瘫在轮椅上,背后的唐丕就差戴个眼镜来一副保镖架势推着他。
季谢冲跟人说完转身就想走,但是那两人却似乎怕极了,竟然双双拉住了他的手臂。
“大师求您给个法子啊,这样不行啊,我儿这是被吓魔怔了!”女人说着哭着手抓着季谢冲的衣服,整个人哭的憔悴的仿佛老了二十岁,人也是一趴的往下掉逼着季谢冲扶她。
“说到底我们是被请来解决之前‘校园内’的学生问题,你儿子的事情只能慢慢来,别不知廉耻,不然到时候可是连命都保不下。”他说着话,猝不及防被后面想要搀扶老婆的男人拨歪了眼镜,下意识睁开的眼睛只有眼白宛如鬼怪直愣愣的看向两人,就是刚刚跟着父母瞧着凌苍的男孩一扭头看见这场景也是吓得闭紧了嘴巴。
季谢冲似乎也察觉气氛不妙把眼镜扶正,脸色更加难看。
他走到门前,凌苍似乎也理解他窝火的心情,拿出另一根阿尔卑斯的棒棒糖递给他,“依照科学来说,糖分有助于多巴胺产生,进而让心情愉悦。”
“呵,你就不怕三高吗?”似乎被气掉了人设,季谢冲接过了糖果,语气态度却反而亲昵了些。
“我这人宁愿胖死也坚决不被气死。”凌苍笑嘻嘻。
“我记得你身体应该不至于要坐轮椅吧?”季谢冲穿着针织衫没有病服看起来更像家属而不是病人。
“唉,这不是怕他们讹我么,弱势群体才让人同情啊。”他瞧着季谢冲身后,季谢冲困惑了几秒,脸上又阴郁了一些,“他们还找了你?”
“应该都找了,只有我和你来了。”凌苍抓着棒棒糖摇摇晃晃。
不等季谢冲问什么,唐丕就把凌苍推了进去。
凌苍略显困惑的抬头,“你大病初愈,早了事早回去休息。”他低头与凌苍对视,虽然这几日被他好吃好喝养的脸又圆润了几分,但是接连的大事情搞得凌苍鬓角的苍白始终没有消退痕迹。
“其实没多大事,我身体打小就不太行。”他倒是淡然,毕竟是早产儿,家族又因为一些事情把他丢给了福利院养大,自然是根基不行,加上离魂之症,如果不是遇到了唐丕,他似乎都不会太考虑未来这些。
毕竟将死之人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爷的赏赐,哪里有未来可言。
但是……他想起金链与山河社稷图,这东西不去掉,他如果出事反可能影响到唐丕。
唐丕看着空中若隐若现,普通人并看不见的金链缓缓流动发出琐碎的声音,有些急切之意。
本来追着季谢冲的人追到了凌苍面前,凌苍也没有去扶,“我过来只想问一件事,让我和他聊聊吧。”
“大师愿意救我儿?”女人眼里流出希冀的目光,凌苍看着她:“看你儿子的造化。”
女人也顾不上小儿子,去搀扶住自己的大儿,赵广坤背靠着枕头,看向了凌苍。
身体隐隐的疼痛让他想要惨叫,如果不是父母坚持,他早被转入精神科而非这里。
“你是和谁学的,想要做管狐?”凌苍看着他不悲不喜,平静的气氛让赵广坤似乎跟着冷静了下来。
他的脑袋混乱,魂魄却感受到了些许的凉意压制住了被咬出的疼痛。
“管狐?”他似乎有些困惑。
凌苍仔细看了他两眼,“谁教你把它们埋进地里又用水银扒皮的?”
他可不觉得这人会刻意搜这种东西。
“……没有人。”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整个人被打击的像个受害者。
“你确定?”凌苍看着他,随后沉思了一会儿:“你的水银是怎么得来的?”赵广坤长的再怎么人高马大的,也是个未成年人,给那么多动物扒皮要的量可不少的,他可不信这人会有耐心到去买含有少量水银的制品拆解得来。
“是……黯网……”赵广坤有些艰难的回答着。
“你自己找的?”凌苍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似乎只是他多心了,赵广坤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站在一旁牵着小儿子也是有些懵逼的父亲,赵母却更为着急紧紧攥住他的手腕,“你可别隐瞒大师啊!”
“……是我从会所偷听的。”他刚说完,赵母懵逼了一下,竟然回头给了赵父一巴掌,“你竟然带孩子去逛那种地方,还敢去女票!!”
她这么骂也不是没缘由,赵父是个倒插门,赵母在上自然对她男人管教更多。
赵父也没想到大师过来,拐了个弯竟然让自己也跟着倒霉,真是无妄之灾。
赵广坤也是被巴掌声弄得抖了一下,其实心底也知道不能去。
这一场灾把他一身未经世事的少年傲气给击碎,至于之后他能不能压住根性的扭曲长成人还是变成更猖狂的鬼,谁也不清楚。
凌苍略微沉默,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不论是管狐的制作,还是黯网都是赵广坤从这地方听来的。
只不过前者可不是跟父亲去的了就是。
“我是和同学一起去过……他叫顾万江。”他眼里闪过一丝怨恨和看好戏的神色。
凌苍和唐丕并排走出了医院,天有些冷,凌苍裹的像个大白,唐丕还是那一身风衣,医院结账这事唐丕帮忙安排了,凌苍也笑嘻嘻的感谢,不费钱还不费力多好。
不过此刻站在医院前面,还没想好要去哪里租个房的,就有人下意识朝着他们打招呼。
“凌苍!”声音里带着一股子亲昵,凌苍下意识看过去,夏芳正在艰难给个人推车,一旁的老人也是心疼的拉着她似乎还想替代她的意思,而坐在轮椅上的人本来困窘的表情变成了惊喜。
“好久不见。”凌苍摸着鼻子,微妙的有些尴尬,他那一日的神异之后也有要求刘大根他们别提,在夏芳眼里,可能他就是突然离开吧。
“我来吧。”凌苍抬手挡开了夏芳,下意识的她也退后了半步,刘大根在轮椅上更加束手束脚起来。
“这是怎么了?”然而不等凌苍推人,唐丕就这么硬生生的插了进来,“你身体也不好,我来。”
“就前几日帮俺娘出摊帮人追钱包摔断了腿。”刘大根有些不好意思,夏芳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唐丕看着人来人往的门诊门口,直接推着刘大根往对面走,好歹那边有能说话,搞了个小饭店,点上两个菜,边吃边聊的。
夏芳倒是想付钱被凌苍和唐丕左右一挡,就完全看不见价格。
“唉你们,好歹我大凌苍一些,也该长辈付钱的。”夏芳哭笑不得。
凌苍笑眯眯的:“姐,要不是你结婚,我看你脸嫩的我想喊妹妹了,还长辈呢。”他也没付到钱,唐丕邦邦硬的卡在这,活似个黑卡成精。
“近日怎么样?”凌苍其实倒也想帮夏芳他们解决一下那个无赖,然而他给她借命就已经不行了,再插手人际关系,这老天爷不给他来个天雷也得给夏芳他们来道天雷以儆效尤的。
“我已经和刘大根在一起了。”夏芳脸红了一圈,却还是直白说着,比起她,刘大根笑的倒是更加羞怯,跟着一路也拿了些包裹的吕大娘虽然脸上有些汗,却也止不住笑意。
“那……那个王八蛋呢?”凌苍觉着不该提,不过还得问问。
夏芳提到他笑意淡了一些,但是随后捋起秀发,“我找了律师,在会所干活拿的钱多了不少,咨询了不少人,虽然提议说我可以起诉,不过我想安静生活,提议了财产分割,房子之前就是我名下的,是婚前财产不算作内,他多要了些钱被赶走了。”
“说来也怪,似乎那天被打的人事不省,我以为这辈子就没了,似乎还幻视看见了你,你就是我的福神。那一天开始,我有了新的人生,有爱我的丈夫,爱我的母亲,告别了以前,甚至那片地也要被拆迁,我们拿着拆迁款也可以在别处买套大房子。”
夏芳脸上轻松,就算这次刘大根住院耗了钱,她也是开心,这个人可能在别人眼里也不算良人,到处帮助人,自己也过的不行,但是她就是觉着好,觉着快乐。
吕大娘似乎生怕让凌苍不高兴的,还刻意提起:“这房产证上我们就写了小芳的名字,我们可不拿她东西,我们挣钱能养活自己,如果他敢欺负小芳我可要他好看的!”吕大娘摆动着手臂,作势拍打刘大根。
刘大根一边委委屈屈的一边往夏芳身上蹭,生怕被老母亲给揍了。
夏芳笑着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信你们,您也别老吓唬大根了,本来就老实过头再傻一点,以后出门不能总让我去给他挡酒吧。”
刘大根却乘机环住了夏芳,亲近的姿态甚至看起来有了些狡猾。
凌苍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唐丕坐在他一旁,心里却拧紧了一些,是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母、子女还有自己的妻子……
唐丕给不了他什么,攥紧的拳头,低气压引得凌苍回头,近乎本能的伸出手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唐丕也看向了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放松,是你先朝着我伸手的,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回握,直到你不愿意再朝我伸手。
凌苍脸上有了一丝惊讶,桌子下面两人双手合十交握在一起,宛如一对良人。
“祝你们百年好合。”凌苍真心祝福着。
夏芳却看向凌苍,下意识道:“托你的福。”
凌苍愣了,随后笑容如夏花一般迷了唐丕的眼,他被人夸过相貌好,从不在意,这一次却觉得想用相机留下这一幕,凌苍才是真的好看,值得他永久保存。
简单吃了一顿,夏芳强行把一张有工作地址的名片还有自己更换的手机号和家庭住址,甚至当场把自家房门的钥匙摘了一把给了凌苍。
“没地方住,到姐这来,你姐姐和你姐夫永远欢迎你。”夏芳伸手抚了抚凌苍的脸,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危险的活,头发都有些花白了,夏芳其实不清楚凌苍在做什么。
第一次见面是他在黑洞洞的小巷子里喂狗,带着吃剩的饭菜,其实做了很多,但是那个男人总是嫌弃她做的不好吃,她吃不完就习惯带来给猫猫狗狗吃。
她喊着狗狗咪咪的,却难得没有动物过来,而寻常觉得平常的小巷子也安静的吓人,她本想放下食盆就走,却听见了衣服摩擦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爬了过来。
惊恐止住了她的尖叫,冻住了她的手脚,直到她看清,一个年轻人衣服破旧甚至起了线头,身上还有似乎是被摔打出来的伤痕,鲜血糊了他的腰腹,他却不是很在意。
“请问你是要喂小动物吗?”他笑着,明明看起来一身褴褛,但是苍白的皮肤上没有什么胡子,头发也没有脏乱,看起来很让人舒服。
夏芳觉得也许一般人应该被吓的跑走,但是她却觉得这食物给猫猫狗狗还是给流浪汉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她说:“你跟我回去吧,我给你弄其他吃的。”
青年似乎有些诧异,却摇头,“给我那个吃就行了。”
没有筷子,近乎抢夺似的从她的塑料袋里捞着饭菜,虽然饭菜混合在一起味道不差,但是这已经算是泔水一样的食物,青年吃的都呛着了。
夏芳有些可怜他,跑着回家的找来了湿毛巾和云南白药气雾剂,给他简单的清理了一下腹部像是骑电瓶车摔在地上的大片擦伤。
也是那个时候,夏芳提问他,要不来来她家住宿,每个月交点水电费也行。
凌苍看着她,最终笑了,也是想饭桌上那样,眼里闪烁,宛如碧波倒影星空的笑容。
那个时候不太懂,现在似乎明白了。
那是诠释了满足与开心,可以被称作幸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虽然是过度吧,不过写了四千多字,其实有点矫情,但是感觉还是得说一下。也不知道啥时候会完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