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赤井秀一其实始终对FBI派给自己这样一个联络员这件事而无奈。

但显然，在对方出现什么重大失误之前，他是没办法把麦克踢开的。

毕竟他是英日混血，父母又是M16的特工，在FBI内部没有那些根正苗红的美国人受信任也很正常。

虽然赤井秀一的各方面能力都要远超FBI的几个同期，但是升迁的速度却是中游中的中游，后来更是被派到日本来执行卧底这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常规任务无法执行、个人思想需要时刻汇报、日常游走在生死之间、各类奖励和荣誉自然也是和卧底无缘。

可以说，当一个FBI成为卧底开始，他就基本告别了在FBI权力系统中继续上爬的可能；但凡是个领导人，都不会同意自己赏识的后辈干这个——常年不在，无法调遣，升迁无望——这和自断一臂没有区别。

但是赤井秀一的卧底申请却很顺利。

周一提交，周二通过，周三就到达了日本本土。

效率高的就像是FBI高层里有人觉得他碍了某人的升迁之路，迫不及待地想把他踢开一样。

不过这也正和他意。

至于后来又有人强行更改自己的联络员，空降了这个公子哥麦克这件事，赤井秀一也没什么反应。

有为此置气的必要吗？这种过来溜达一圈就走的镀金少爷必定不会久留日本，实在没必要和他因为一些小事起冲突。

好歹也是军部高层家的公子，只要智力没问题，应该也不会把事情搞砸到哪去吧……

呵呵。

赤井秀一此刻为过去那个天真的自己发笑。

他看着被吓唬两下就一股脑把什么东西都倒出来的麦克，非常想回到两个月前，把麦克的那架航班打包丢回美国。

什么叫神对手不如猪队友？

猪队友的杀伤力，他已经切实体会到了。

想必这位公子哥以为他的身份是全球通用的免死金牌。哪怕是跨国犯罪集团的金牌杀手，听到他的家世也得乖乖给他开绿灯。

至于身份暴露后、身为卧底的赤井秀一会落得什么下场？

显然这位爷是不在乎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麦克的想法有几分道理，毕竟远的不提，光说日本本土——他的大舅舅可就是现任驻日美军的一把手，安德鲁将军。

琴酒等着麦克说完，倒是出乎预料的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他甚至给了赤井秀一一个眼神：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莱伊。”

麦克的背叛没有让赤井秀一破防，但是琴酒的反应却是结结实实的让他惊讶了。

这位以冷酷多疑、杀伐果决而出名的组织王牌杀手在这种时候居然没有一枪崩了他，还愿意听他说话，甚至还愿意用代号称呼他……

情况复杂，赤井秀一很快做出权衡，闻弦歌而知雅意：

“确实有。”

“首先，我不是卧底；其次，如果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瞥了一眼麦克，把冷酷和漠然表露的淋漓尽致：

“如果FBI派出的联络员就是这种水平的货色，那么FBI的掌权人的眼光、甚至是FBI这个部门的真实水平就都很让人怀疑了。”

“我倒希望他说的是真的，那样组织可就不用每年投入那么多来和FBI这个难缠的机构打交道了。”

这段话有理有据，麦克也确实太蠢了，FBI的随便哪个菜鸟放在这都会表现得比他好。琴酒问他：“所以你认为他在撒谎？”

赤井秀一眼都不眨：“是的。”

“那么……你觉得他是谁？”

“不知道，大概是个骗子或者小偷吧。”

琴酒点头。

然后，笑了：

“伏特加，把莱伊松绑，给他把枪。”

“既然是你惹上的老鼠，那么收尾工作就由你来处理吧，莱伊。”

“什……什么？”

“不——唔！”

刚刚还老实趴在地上的麦克，听到谈话转向了自己的小命，吓得大叫起来。赤井秀一赶在他说出更多东西之前击昏了对方，然后站起身。

装上子弹，拉开保险。

黄昏下，男人的影子漆黑如墨，牢牢地笼罩住了这个年轻的联络员。

“砰。”

琴酒在枪声响起的时候若有所觉，第一次真正把目光投注到麦克身上。

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只是哼笑一声，挥挥手：

“莱伊，带上你的枪和我走，下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银发的男人带走了剩余的两个男人，屋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趴在地上的躯体。

过了一阵子，那个人的手指抽搐两下，似是挣扎着想要醒来。

但到底生机流失还是的太快，最终他还是瘫倒在地，彻底没了动静。

“莱伊，专心点。”

伏特加看着这个被老大随手抓来的新壮丁，看他几次不在状态，觉得他肯定是作为菜鸟还没对杀人这件事习惯。

作为前辈，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菜鸟。

不然万一犯了什么错，落到大哥手上，可就不是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了。

莱伊面无表情地点头。

伏特加却还有话说。毕竟他一直都是和大哥出任务的，很少在任务时碰到能聊天的对象。

何况还不是北川那个难搞小鬼，而是个听话的新手菜鸟。

这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前辈的虚荣心

“你是在想刚刚仓库里的事吗？”

莱伊这才把视线转向伏特加，男人先是用墨绿的眼睛打量了伏特加一番，确认了眼前这个大块头真的没把刚刚麦克的话放在心上，对自己的信任仍旧维持在组织同事的水平。

然后不露声色的接话：“说来惭愧，是有点。那毕竟是个外国人，就那么放在那里会不会被警察……”

伏特加大手一挥：“害，没事的。现场会有组织的后勤人员收拾，等警察到的时候只会看到空荡荡的仓库，什么都不会有。”

那是自然。

不过组织的后勤人员大概也只能看到空荡荡的仓库。

莱伊面无表情地瞄准狙击镜里的目标，随后一枪爆头。

毕竟他用的是FBI最新的麻醉弹。看着出血多，其实伤口很浅，麦克这会应该已经连滚带爬的离开日本了。

接下来他要想办法抽身离开，联络上FBI里自己的上司，看看接下来要怎么办。

是假死脱身，还是继续潜伏。

如果继续卧底的话，希望下个联络员靠谱一点。

现在的问题是琴酒在哪。

刚刚男人还和他与伏特加在一起，但是现在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又去做些什么了。

“怎么样？”

琴酒在楼梯间里见到了自己养的猫仔。

北川墨还老样子，穿着黑色的卫衣，脖子上套着宽大的皮质项圈。少年蹲坐在窗台上望着屋外，头发被风吹起，看起来冷倦又厌世。

但是在他的视线捕捉到琴酒之后，整个人又一下子鲜活起来。

“都搞定了！”

北川墨跳下窗台，对着琴酒展示自己带来的东西。

“这是莱伊处决那个人的录像。”

“这是那个人的生物学信息。”

“还有这些……”

他一样一样的数，琴酒不露声色的看。

虽然北川墨从琴酒指定的位置上看完了全程，决定麦克生死的那根微型可降解毒针还是他在莱伊开枪的同时一起射进去的，但他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为什么不确认那个外国人的身份啊？”

他好奇地小声询问。

虽然那些话听起来很荒唐愚蠢，但万一是真的，他们不就可以既揪出一个卧底、又能借机向驻日美军敲一笔好处？

反正验证一下又不花时间。

琴酒则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最后告诉他：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用。”

如果是谎言，那正好省了他们一番查证的功夫；

如果是真的，那不就更好了？

敢对美国军方高层家的公子开枪、亲手‘害死’了自己的联络员的卧底……

变节者、叛徒、没有退路之人。

真是可怜，乌鸦也会为他唱诵悼念之歌的。

“那我之后可以找他玩吗？”

北川墨理解了一下琴酒的话，最终很高兴的发现琴酒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莱伊的死活。

这简直太棒了！

毕竟组织里很多人都说莱伊和琴酒很像，他还一度担心琴酒会不会和莱伊一见如故，最后把他忘在脑后了呢。

琴酒闻言又看了看北川墨。

最开始他把北川墨捡回去的时候，少年还是很乖巧的；但是后来养的越来越熟，少年的胆子也跟着越来越大了。

而且在相处中，少年的一些本性也跟着暴露出来——但他性格里的有些部分是不是受组织熏陶、后天养成的？

在这件事上，其实琴酒也拿不准。

比如说少年的一些出人预料的心理洁癖；

比如说他时不时捉弄同行者的恶趣味；

比如说……潜藏于少年性格深处的、近似于兽性的报复心、咬合力以及攻击性。

他注视着北川墨，与少年此刻一派天真的暗红色瞳孔对视，最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然后扬起嘴角：“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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