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疼了个死去活来,待到子蛊消停下来,他才终于缓了口气。
宫南洵环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着,“好了没,好了赶紧给我瞧瞧,楚千机应该都等急了。”
姽婳这才明白连萧王都不过被这美人玩弄在鼓掌间。这回他老老实实地爬跪到榻前给宫南洵把了脉,头都不敢抬起来。
宫南洵见姽婳目色沉暗,似笼着浓重阴霾,半天一句话不说,他的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怎么样?”
“有点麻烦。”姽婳这才开口,又仔仔细细给宫南洵把了遍脉,愁眉不展。
“是不是无解?”
姽婳思索片刻后道:“倒不是。这下毒之人乃是高手,我需要你的几滴血做研究,至于能不能做出解药我也不清楚。”
宫南洵明白炼制解药是个复杂的过程,每味药材的用量需要分毫不差,不然解药恐怕会变成索命毒药,吃进嘴里的,不用心不行。
为了方便姽婳常会带着收集各种东西的小瓶,宫南洵用刀割破手指,滴了几滴进去。他不知道这姽婳有没有耍花招,不过姽婳的命在他手里,如果自己死了,姽婳也休想活,相信姽婳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让你办。”宫南洵用手帕擦去手上的血,望了望密室的门,“帮我离开这里。”
楚千机已在外面等的焦头烂额,他本就是个莽撞的急性子,数次都想冲进去,却又怕打断了姽婳的治疗,只能不停踱着步,将自己的手都掐青了。
听得拍墙声,楚千机急不可耐地打开机关,雷厉风行地冲进来,与姽婳道:“如何?”
“王爷放心。”姽婳扯谎的功夫堪称一流,“有我出马,岂有解不了的毒。我刚刚已经为他用银针逼过一遍毒,只是他中毒太深,我需要将他带回去,用我研制出的一种熏蒸排毒的方法再驱一遍毒。”
楚千机听到须要宫南洵离开王府,不禁深眉锁紧,“你那排毒之法不可以在这里用么?”
姽婳冷笑,“王爷,那一套设备可是花了我半年的心血,若是在这里建同样的一套,恐怕……”
人早就是一堆白骨了!
楚千机立马去办,他担心骆凤辞的人在王府周围窥探,先是命人驾着他往常乘坐的马车从正门离开,后又叫另一波人鬼鬼祟祟的乘车从后门走。
此时已到亥时,夜深人静出府,定然叫人怀疑,这样把人都引开后,他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走。
楚千机得知宫南洵的毒能解,心头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嘴笑得合不拢,再见宫南洵面上沉郁之色冰消雪融,冲他浅浅一笑,恰似芙蓉花开,眼眸中曵动着琉璃般的光辉。
楚千机心驰神荡,要不是姽婳在场,他早将宫南洵抱在了怀里。
“我的澜澜闷坏了吧,正好也出去透透气。”
姽婳用眼角余光瞟到那个素来不可一世的萧王在宫南洵面前一副无微不至讨好卖乖的模样可不就像是一条哈巴狗么。
姽婳在见到这一幕之前是打死都不相信的,他不是没见过那种会玩弄人的人,皆是以色惑人,可宫南洵不一样,他眉眼冷冷清清的,宛若皎月般高洁,人之华美矜贵,叫人甘愿为了获得他一个奢侈的目光而掏心掏肺、头破血流。
甚至做他卑躬屈膝的狗,哪怕只能嗅到他的一点气味,也心甘情愿。
姽婳隔着衣服摸了摸被他遮掩好的伤口,美人如玉的手曾经温柔地抚过这里……他闭上眼回想着当时刀架在脖子上那种又心惊肉跳又迷恋战栗的感觉,他应该会终生难忘。
楚千机安排下去后要等一等,怕宫南洵饿了,让人端上来新鲜的水果。
宫南洵觉得楚千机比他这个皇帝会享受,他打眼一瞧有好几样都是贡品。
“澜澜,尝尝这些,这可是连丑皇帝都吃不到的。”楚千机将蜜橘剥去皮,白丝摘干净,一瓣一瓣拿给宫南洵吃。
“好吃。”汁甜味美,确实胜过那些凡品,宫南洵拿眼瞟了瞟枇杷,楚千机会意地忙拿起剥皮,捧上黄橙橙的果肉,甚至宫南洵吐核时,他都伸手殷勤地去接。
“澜澜,你喜欢吃,这东西府里多得是,在我这里,除了那天下的星星,你要什么都能给你。”
宫南洵咬着枇杷,把嘴角浮起的笑容压了下去。难得,他这个丑皇帝被楚千机这样伺候。
不多时管家来报,一切准备妥当。四匹快马奔出王府,风驰电掣踏破夜色。
楚千机将怀里的人拥得很紧,温香暖玉便在他宽阔的臂弯里,星光璀璨,皎洁月色都撩人,让他没法不心猿意马。
怕受了风,宫南洵穿着披风,兜帽遮头,即使不看,他也感受到楚千机的视线有多炙热,那手都恨不得把他扼进自己身躯里融为一体。
宫南洵控制住了趁楚千机不备一胳膊肘把他打下马的冲动,还有楚千机那两个亲随在,他怕逃不走。
姽婳如今是住在大理寺监牢里,这个地方犹如铜墙铁壁,他的那些仇人就算再有本事也杀不进去。楚千机还会为他炼药提供药材,不过姽婳寂寞久了隔断时间会出去,宫南洵之前来大理寺监牢时他正好不在。
“澜澜。”楚千机把人扶下马后便搂住宫南洵不放手了,他这一路上心痒难耐只想亲一口以解饥渴。
宫南洵见他眼中一片湿热的爱意,突然想捉弄他一下,冷峭着眉眼嗔道:“王爷便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么?”
说着伸出手捏了楚千机的脸一把,又凑到耳边道:“乖乖的等我。”
“……”潮热的气息拂过耳朵,酥麻痒意让楚千机浑身的骨头都酥了,他抓住宫南洵的手亲了下掌心。
旁边姽婳看不下去了,楚千机这条狗好歹能舔一舔,而他连舔都舔不到,有意使坏道:“王爷,这里不知道有没有‘暗月’的人,待会儿我治疗之时不能中断,还得王爷守好了。”
楚千机闻言神色一凛,确是一时忘了这事。
一行人连忙进到里面,姽婳炼药有自己一个大房间,外人谁也不允许入内,这是为防被偷学的规矩,楚千机只得守在外面。
时间流逝,楚千机疲惫地坐在椅子里阖上了眼,突然一声爆响,吓得他一个激灵,“怎么回事?”
“不清楚,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亲随道。
楚千机预感到不妙,一脚踢开门,只见满屋狼藉,这姽婳平时不清楚在鼓捣什么,弄得乱七八糟的。他找姽婳和宫南洵都找不到,一面墙壁上赫然一个大洞,联想到刚才的爆炸声,他猜测这洞是被炸开的。
而那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楚千机一时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是姽婳把他心爱的人掳走了还是怎样,气得面色胀红,咬牙切齿,“给我追。”
宫南洵跟姽婳约好了日后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便分道扬镳,他在回宫的路上十分警惕,如今骆凤辞和楚千机都在找他,千万不能身后跟了尾巴。
夜色深浓,宫南洵身法轻捷地跃进巍峨耸立的城墙,到了景泰殿前发现不大对,今日的守卫明显比别时多。
为何增加了?
宫南洵不能直接进去,他早有准备,从一处大石下面找出提前藏好的太监服换好,又捡起一粒石子掷在窗上。
这是他叮嘱张德顺的,倘若他不好进殿便投掷石子,张德顺听得声响自会出来,由他一个大总管把自己带进殿便不会引人怀疑。
“砰”,石子敲在窗上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发出闷响。宫南洵怕张德顺听不到正欲再扔一粒,却听有人喝道:“有刺客!”
宫南洵浑身一抖,脊背窜起凉意,若他这个样子被当成刺客抓了可不好解释,却又很快发觉不对,他现在是太监打扮,要是有人发现他鬼鬼祟祟的也只会问:“什么人?”而不是直呼“刺客”。
远处人影晃动,声音朝这边而来,宫南洵迅速躲了起来,很快十几名持剑侍卫潮水一样奔涌而来又呼啸而去。
宫南洵便知刺客另有旁人,正打算回殿里,突然眼前一阵眩晕,那种浑身麻木冰冷的熟悉感觉席卷而来。
怎么会偏偏这时候毒发?
他离开大理寺监牢后怕被楚千机追上不得不用轻功尽快逃离,却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毒发作的越来越快。
冰冷刺痛如附骨之疽,宫南洵虚弱地弯下腰,手颤抖地攀住墙面才没有倒下,眼前的景物变得模模糊糊,他突然听到有人道:“四处搜一搜。”
心中着急,却全然于事无补,那腿像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听使唤。他闭上眼想攒起几分力气,再睁开时却见面前站了一个人。
他躲藏的地方四下一片黑暗,唯有薄雾般的月辉洒下来,轻柔笔触般描摹在那人朗润的俊脸上。
宫南洵凝神看清是谁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