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机喝了一盏茶便离开了,他奔波半宿寻那姽婳,终于把人找到,约定了时间,这会儿他得去休憩下。
走前依依不舍,楚千机试问已对宫南洵掏心掏肺,可宫南洵却连个好脸色都不曾给他,叫他如油煎火烹般难受。
楚千机紧紧攥拳,他这人不论是对权势还是感情都偏执成狂,他想要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被关在这不见日月的密室里,宫南洵觉睡足了,无所事事,便躺着把赏楚千机送他的玉扳指。
玉是上乘的玉石,温润光洁,莹莹透亮,这一件东西比这满室哪一件的珍宝都贵重,只是不知道要是他“啪”的一声给摔碎了,楚千机得有多心疼。
并且,如果以楚千机嘴里的丑皇帝的身份来摔,那就更好玩了。
楚千机再进来时端着盥洗器皿,宫南洵见了他便知道今日早朝张德顺应是顺利蒙混过去了,不然被发现皇帝失踪,楚千机早心急火燎地入宫了。
其实比起张德顺,更让宫南洵担心的是阿菟,他们在姬水河畔走散,不知道阿菟会怎样发了疯找他,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难得楚千机这个矜贵又不可一世地萧王伺候着宫南洵洗漱,完后又端了早膳来。
“澜澜,看看这些饭菜可合胃口,要是不喜欢我让厨房重新做。”
态度极尽讨好,虎目中蕴着浅浅柔光,像个温驯的大猫。
昨日宫南洵极不习惯,现在有些受用了。他很快就会走,这样的楚千机可是看一眼少一眼的。
“其实……你也挺不错的。”宫南洵不过一句不太诚心的夸奖,语气里都带点嘲讽,可楚千机还是心花怒放地差点卷溺进宫南洵眼中荡漾的笑纹里。
见宫南洵过来,楚千机忙给拉开椅子,又把箸拿起来体贴地递过去,卖弄着乖巧,“我对我的王妃自是要千般万般的好,以后这王府里,别人都要听我的,而我只听王妃的。”
宫南洵微笑道:“好,萧王爷你这话我可记住了。”
楚千机还以为宫南洵这样说是有所松动了,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平日里来萧王府的官员络绎不绝,大蜀国有什么事,楚千机要比熙微帝知道的还早,什么需要上报哪个要压下来,先在他这里过了一遍。
楚千机怕骆凤辞安排了“暗月”的人在注视萧王府的一举一动,便一切照旧着,他心不在焉地应付着那些官员,直到夜色深凉,送走了最后一位。
再看看时辰,姽婳应该到了。他不好让宫南洵出府,遂让姽婳过来给医治。
“王爷知道我的规矩,我看诊时不允许闲杂人等在旁。”
那姽婳傲得很,其实江湖中人一向不愿卷进朝廷纷争,他是由于背叛师门被人追杀,逼不得已才做了楚千机鹰犬,但在有些事情上绝不相让。
楚千机对此无可奈何,叮嘱宫南洵两句,便关上密室等在外面。
待两侧架子严丝合缝,姽婳眼瞳深处那不易察觉的阴柔显露出来。他在想萧王如此紧张在乎的会是什么人。
密室内点着两盏灯,那些珍奇异宝半点没吸引姽婳的视线,他径直走向床榻,层叠绣花床幔遮得严严实实。
“你这病是看还是不看?”姽婳阴阳怪气地说道。须臾,才从床幔里探出一截手臂,黑色缎面料子的衣服衬着骨节分明的手直夺人的眼球。
姽婳行医多年,医治过的人无数,单从一只手,皮肤细不细,骨相美不美,便大致能猜出人的样貌如何。
此人……姽婳眼底的淫!邪暴露无遗,他有几分迫不及待,却还是忍耐着坐下来,正欲借着把脉想好好摸摸那只手,宫南洵却忽的把手缩了回去。
姽婳顿时不爽,眸中恶意汹涌,“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怕我的病连神医你都治不好。”
声音柔弱虽不媚却好听,尤其一个“神医”叫得姽婳似是骨头浸进了春水里。
行医者最爱听的莫不是这两个字。
“你既叫我神医,便尽管放心。”姽婳宛若诱惑羔羊入陷阱的猎户,“这世间便没有我治不好的病,即使你半只脚已然踏入鬼门关,我也能将你拉回来。”
而宫南洵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在外多年对这位鬼医早有耳闻,的确有天纵之资,奈何心术不正,奸!杀同门,离经叛道,研究那丧心病狂的药人之术。
宫南洵想起阿菟便是被他当做杀人工具折磨利用了许久。
“我不是不想相信神医,只是……”
美人欲言又止,末了一声叹息,姽婳还未见到人,已被勾撩得心底一片火热,身体前倾凑上前,若不是有帐帘挡着,恨不得将耳朵凑到宫南洵嘴边上去。
“跟你说实话吧,我这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
姽婳咧嘴奸笑,别人口里多厉害的毒在他这里还不是小菜一碟。他故意装作很忧心的样子问:“那毒有多厉害呢?”
“这毒我都不清楚是何时下的,起初一点感觉都没有,多日之后才感到浑身乏力、冰冷,大夫都说是体虚之症。”
“我知道也有别人中了这毒,那情况可吓人了。”
“有多吓人,说来听听。”姽婳狡猾地循循善诱。
“会变成瞎子,还会……”
姽婳只当宫南洵是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又胆小柔弱之人,体贴地说道:“你这样吞吞吐吐地要说到几时,萧王还在外面焦急地等着呢,不如你看着我说,或许会好一些。”
病人么自是会对大夫信赖一些,姽婳利用的便是这种心理,基本十拿九稳,只见里面的人稍显犹豫最终还是掀开了帐子。
艳丽绝伦的美人令姽婳的眼睛似狼般闪起亮光。
而宫南洵也见到了这位鼎鼎大名的鬼医是一副什么德行,长相倒是英俊,不过眉眼中满是那种浅薄轻浮的淫意,目光直勾勾地,毫不掩饰。
宫南洵抬眸淡淡扫他一眼,只这一眼,姽婳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却没见过这么好看之人,怪不得把个萧王都迷住了。
“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姽婳想慢慢把这个娇软美人哄骗到手,尝尝他是怎样销魂蚀骨的滋味,“有我在,你不需要害怕什么。”
宫南洵还是装作忧心忡忡的没给他个笑脸,长睫轻眨,倦怠眼皮似染了层霜色,美眸中尽是无限愁绪。那副样子叫姽婳心疼又火热,都快把持不住了。
“中了毒的会变成瞎子,没多久耳朵还会聋,到最后皮肤溃烂宛若腐肉。”
说完宫南洵便确定了,下毒的不是姽婳,他自己制的毒都要经过实验,会有什么效果一清二楚,而姽婳的反应太平淡,甚至很是心猿意马。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简单。”姽婳的半截身子都探进了帐子里,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红釉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在手心里。
“你呀碰到我算你有福气。这是我精心研制的解毒药,可解百余种毒。”
宫南洵看着那粒深褐色的药丸,有些迟疑,姽婳似笑非笑地蛊惑道:“有王爷在,我怎可能打诳语,来,拿着,吃下去包你药到病除。”
姽婳看着宫南洵将药吞下去,随着他的动作自己都吞咽了一下,之后嘴角露出得意邪佞的笑容。
那可不是什么解毒药,而是一种叫人听话的药,人吃了像是木偶一样,任他为所欲为,完事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姽婳用这种药染指了不少人。
“小美人,来,把衣服脱了,你让我舒服够了,我再给你解毒。”姽婳可不管这是楚千机的人,甚至正因为这是楚千机的人他才更要吃。
姽婳一向傲慢,他是逼于无奈才会给楚千机做事,其实什么王爷他全然没放在过眼里。
他现在想的是把楚千机当宝贝的人睡了让他当个冤大头多好玩啊。
姽婳迫不及待地爬上榻,急匆匆要去脱宫南洵的衣服,谁料刚刚乖顺的人眸中寒光涌现,脖颈上架上了一把冰凉锋利的匕首。
姽婳吓得面色苍白,不敢再动。
“噗”,宫南洵将药丸吐了出去,“这种小把戏,你也就骗骗那些无知之人。”
姽婳发现宫南洵一改先前的柔弱不堪,气势变得冷冽又威严,还把他屡试不爽的方法贬成了小把戏。
宫南洵知道姽婳除了医术出神入化,武功也是了得,为了不弄出动静惊到楚千机,才用了这出美人计。
以前他并不知自己这相貌有多出众,是楚千机让他知道的,楚千机几次三番容忍他,莫不是迷了他这皮相。
宫南洵便想到拿这好色的姽婳试一试,而这把匕首是从楚千机的收藏里找到的,自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这种淫贼呢,是交给楚千机,还是我现在便一刀解决了你呢?”
宫南洵不过是轻轻一划,利刃割破了皮肤,姽婳便大叫起来,“不要。”
“你杀了我便没人为你解毒了。”姽婳急中生智。
“奥,你说的也对。”宫南洵稍稍将匕首移开了一些,“可是我又怎么知道你是真心要为我解毒,还是亦欲行那不轨呢。”
姽婳的眼珠转了转,正在想着主意,脖子上便传来一阵锐痛,然后便感到宫南洵的手抚了上去。
冰凉的手在他最脆弱最敏感的脖颈上流连,动作说得上暧昧,即使身处危险中,姽婳还是忍不住战栗着,生出种引颈就戮也想那手多抚弄一会儿的心思。
宫南洵从姽婳脖子上抹了一把血,嘴唇轻启道:“拿出来吧?”
姽婳不解,“拿什么?”
宫南洵微微一笑,“自是那穿心蛊毒,那不是鬼医你的成名之术么。”
姽婳一愣,继而惊涛骇浪在心中翻涌。如今刀架在脖子上,为了活命,只得乖乖将东西交出来。
一只黑色瓷瓶中装了蛊,那蛊被饿了不知道多少天,干瘪瘪地一动不动如死尸,可等宫南洵将手放到瓶子上,血滴进去,受血腥味刺激,它们又动了起来。
此蛊虫认血,能闻到一个人血液中独特的味道,被谁的血唤醒便只认谁的血。
宫南洵把它们倒在姽婳脖子上,它们便顺着伤口钻进去,疯狂地吸食姽婳的血,姽婳疼得脸孔扭曲起来,如此蛊虫便中下了。
它们似小丘一样在皮肤下爬动,噬咬着肉,姽婳疼得额头直冒汗,扶着榻咬牙忍痛道:“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就是你最听话的一条狗。”
这蛊毒是他炼制的,他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么,发作起来疼痛钻心,每三天一次,若是不把这些蛊虫驱走,看似毫不起眼的东西能把他吃得只剩白骨。
而唯一能让它们老实的是留在瓶中的母蛊,子离开了母便躁动不安,只有母蛊能把子蛊引诱出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姽婳说自己甘愿为宫南洵做狗不乏有巧言讨好的意思,宫南洵却不凉不热地瞥他一眼,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个江湖上有名的毒医给我做狗,让我很有面子?”
姽婳心尖一跳,他以为宫南洵不过是楚千机的一个男宠,但现在看他居高临下睥睨的姿态,仿佛自己不过是蝼蚁。
又听宫南洵道:“楚千机在我眼里也不过是条狗,你呀,连给我当狗都不配。”
“……”姽婳听着膝盖不自觉软了下去跪伏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