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弼似是醉的厉害,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轻揉着闷痛的胸口,很不满地说道:“是陛下你闯进了臣与姬妾的玩闹,怎怪得了臣。”
宫南洵眼睛眯起,涌起层层杀意。醉成这样,这是个千载难逢除掉司徒弼的机会。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司徒弼动不得。
边关虽说与京都离着遥远,但京都里有人与那边有书信往来,一旦司徒弼有个好歹,边关便会闹事。
在司徒弼回京后不久,朝廷派了监军过去,据说当天夜里给野狗咬死了,但明显是那边做给朝廷看的故意为之。
若是司徒弼好动,楚千机也不会留他到今天。
所以,楚千机、骆凤辞和司徒弼各有各的护身法宝,都是难啃的骨头。
可是宫南洵是来找司徒弼发疯的,不疯一疯怎么行。
却在这时,一个极为跋扈张扬的声音道:“哪里来的下贱奴才,竟然在征西候府里撒野?”
此人比之先前与司徒弼亲热的男宠还要俊上三分,看到坐于地上的宫南洵,忙心疼地去搀扶,“侯爷你没事吧?”
宫南洵观着司徒弼这几个男宠,身娇体软,媚眼如丝,像是经过专门调教的。
在青楼教访或者某些达官贵人府里,会挑选些骨相匀称面容姣好的幼童买来从小养着,教习琴棋书画和魅惑之术,作为敛财和加官进爵的工具。
司徒弼先前一直不在京都,这男宠不是买的便是有人送的。
那个男宠娇弱地搀扶不起司徒弼来,不由更加气愤,伸手指着宫南洵三人骂道:“知不知道你们闯了多大祸了,我们侯爷连萧王爷都得礼让三分,当今的圣上也不敢拿我们侯爷怎么样,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最好现在束手就擒,不然一会儿来人了,我让侯爷把你们抽筋扒皮。”
好一个嚣张的男宠!
宫南洵冷嗤一声,司徒弼不好动,一个男宠还不好动么?
“阿岚,闭嘴。”司徒弼似乎因为男宠这番话酒醒了些,喝斥了男宠一声,又很是诚惶诚恐地与宫南洵道:“陛下恕罪,留阿岚一命,他可是臣最心爱之人。”
或许阿菟跟宫南洵有着某种心有灵犀,更或许是阿菟已忍到极点,看着司徒弼对着仙人哥哥的轻挑言语和动作,眼眸猩红似条饿狼,却又因没有宫南洵允许不敢动作,愤懑又委屈地快要哭出来。
这会儿他的动作闪电一样。
司徒弼话音刚落下,便觉脸上溅上两点温热,诧异扭头,却见他最心爱的男宠脖颈处鲜血汩汩涌出。
宫南洵扬起一抹寒凉讥诮的笑,“征西候,你话说的太慢了。”
阿菟手中持着把匕首,刀尖一抹比园中梅花还艳丽的绯红。那匕首是出发前宫南洵送的,镶嵌宝石,锋利无比。
他珍之又珍地收在袖中,心里浓浓的情愫满满涨涨的。
“阿岚。”征西候抱着男宠的尸体失声痛哭。
府里的守卫这时才来。当初征西候回京精挑细选了三十来名随从,后来便在府里看家护院。
征西候府一向是个清净之地,很少有有官员登门,大家也都清楚征西候是怎样的金贵之躯,是以他身旁不怎么安排护卫,谁也没想到疯皇帝会杀个措手不及。
“大胆,这……可是当今天子。”张德顺这狐假虎威的气势还是差点。
“若朕不亲自到这征西候府看一看,还真不知征西候竟是这样养病的。”
宫南洵从枝头攀折下一朵玉兰花,白嫩的花瓣间托着晶莹雨珠,清透姣美,可却不及把玩它的玉笋一样的指尖好看。
“姬妾成群,艳福无边。”
宫南洵并没有疾言厉色,可那种轻飘飘懒洋洋的语气更叫人毛骨悚然。
听出来的都知道他是故意找茬的,司徒弼风流不羁,豢养男宠之事早已传遍京都。
司徒弼却好似沉浸在巨大的丧爱之痛中,只顾着哭,“阿岚,我的好阿岚……”
而他的十余名随从已把手放在刀柄上,他们只对司徒弼唯命是从,可不管什么皇帝不皇帝的。
宫南洵觉得既羞辱了司徒弼又杀了他最心爱的男宠已然差不多,正打算要走,却被头顶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一阵目眩。
用手遮了遮,垂下的视线落到了司徒弼的腿上。
宫南洵初时不觉,而后一怔,某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记得刚看到司徒弼时,便觉得司徒弼的左腿不太对劲儿。
似乎身体的重量更趋向于用右腿来承受,左腿看不出跛,但作为武将,司徒弼往日行走如风,即便是喝醉了也不该是这样。
莫非他的左腿有毛病?
这一发现令宫南洵心中激起千层浪花。细细回想着,他肯定后面司徒弼的腿走起来又毫无痕迹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司徒弼平时便在精心掩盖这条伤腿,家中无外人时有些松懈,等他发觉有陌生人时,又习惯性地把残缺隐藏了起来。
那样便是说司徒弼知道是他,才说了“抓住谁便让谁侍寝”这种污言秽语。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原是想恶心司徒弼,不成想却被司徒弼给恶心了。
想想也是,楚千机会受不了他的丑貌,那是早对他深恶痛绝,而司徒弼是从战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什么狰狞丑陋的脸没见过。
至于心爱之人……
司徒弼紧紧抱着男宠,其实埋在对方颈窝的脸上半点泪痕都没有。
看似最多情的人,有可能也是那最无情之人。
小皇帝来发疯,他当然要让小皇帝尽兴而归。楚千机被抢走了辛辛苦苦炼的药人,骆凤辞冰雨中跪了一天一夜,那么他的心头宠被杀了,传出去似乎很相当。
宫南洵走过去半蹲下身来,洁白的花瓣在男宠脖颈上一扫,顿时沾了点点污秽血色。
司徒弼知道小皇帝靠近,却猜不出人疯疯癫癫的要干什么,也不好去看。
宫南洵的另一只手落在了司徒弼左腿上,他感受到隔着薄薄衣料,那条腿在瞬间紧绷。
“司徒弼,若论胆大妄为,朕看最属你了。”宫南洵看似在斥责司徒弼,真正的醉翁之意却在手上,随着他阴沉的语调,指间加力。
他抓着的正是司徒弼受伤的地方。司徒弼疼得顿时犹如被钢针刺穿一样,却只能强忍着,因为这是他的秘密,他看不出小皇帝是有意还是无意掐他腿的,却不能让这秘密被发现。
“伤好了不上朝,还大肆蓄养男宠,若是我大蜀国人人都向你学习,岂不是要亡国?”
对常人用一分的力,到司徒弼这条残腿上却似十分的力。他疼得咬紧牙关,汗珠泌出额角。
“还有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到了你身边却也不知多教他些规矩。”宫南洵喟叹一声,将那朵染血的花温柔得别在男宠鬓发边,“真是可怜啊。”
这才放过司徒弼站起身来,尾音扬起癫狂肆意的笑。
司徒弼气得浑身发抖,奈何只能打碎银牙往肚子里咽。
“司徒弼,朕改日上朝,文武百官之中要见到你。”
扔下这句话,宫南洵拂袖而去。
司徒弼抬起头,眸中酒气早散得一干二净,怒张的红血丝在蔓延着,他恨不得当即杀了小皇帝。
但弑君之后,他在京都仅有这些人,必然难逃一死。
“拖下去。”司徒弼将男宠的尸体扔到地上,觑着乌发间那朵随风轻颤的残损玉兰花当真觉得是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先疯了一圈,后面开始换身份了。
目前写了十万字了,骆凤辞、楚千机文案表白都写完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