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们来的很快。第二天虎杖看到宿傩房间门口跪着三个人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宿傩?”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三人，在这三人惊讶的眼神中直接敲响宿傩的房门。

“你醒了吗?”

这一敲，原本紧闭的木门还真就开了。

“来了啊。”宿傩坐在桌案旁，见是虎杖后起身向门口走去。

在路过那些阴阳师时，她连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下，只是一边抬手整理虎杖鬓角凌乱的碎发，一边漫不经心地抛下一句话：

“你们，带着他一起行动。”

“是。”

“宿傩又有事要处理吗?”虎杖站在原地，接受宿傩的抚摸，没有被面具覆盖的脸庞传来对方手指冰凉的触感。

宿傩的手，似乎一直都很凉。

神使鬼差的，他抬手覆上了对方的手指，而宿傩高高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终是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嗯，有什么事你就去找里梅。”

“连里梅都不带?”虎杖有些惊讶，而宿傩也没再回应，自顾自地向前走去，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等到两面宿傩的身影完全消失，三名阴阳师才敢慢慢直起身，向虎杖鞠躬行礼，虎杖也同样回礼。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将虎杖的性格摸了个七七八八后，几人中大胆的才敢主动上前搭话。

“这位小友。”那人像自己的师弟妹一样，穿着长袍，身上还绘着八卦图，腰间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儿的小玩意更是吸引了虎杖的目光。

这么一对比，腰间只有一把万金灼的虎杖倒是不起眼了起来。

“在下名为秀吉，敢问小友的名字是?”

“哦。”虎杖眼珠一转，张嘴就来：“我叫两面悠仁，请多多指教。”

早就走远的两面宿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诶，难道是那位大人的……”里面的小师妹——香椎被师兄吉秀一把捂住嘴，免得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哈哈不是啦，只是远房亲戚罢了。”虎杖挠挠头，随和的模样让几人都多多少少放下了戒心。

作为大师兄的吉秀拿出罗盘，跟着指针的方向领着众人前进。

“原来如此，那这次除恶妖的行动还要请您多多指教了。”开口的是身材稍显矮小的另一人，虎杖曾听秀吉称他为五郎。

“说起来，老婆婆说过您是咒术师，您的术式是?”

“我没有术式，宿傩说过我是天与咒缚类型的，不过看到诅咒还是可以的，体术也说得过去。”

这句话虎杖说得着实是谦虚了，这几年他的体术突飞猛进，就连里梅有时也招架不住。渐渐的，陪着他练习的人变成了宿傩。

“诶，真的假的。”香椎绕着虎杖转了几圈，发现确实没什么咒力。

“不过你这咒具倒是个好东西。”

“多谢，这个也是宿傩给我的。”

“哇……”

谈话间，四人一同来到了那口熟悉的水井。

“阴气过重，这里确实不对劲。”吉秀皱眉，手中的罗盘嘎吱作响，剧烈颤抖到仿佛下一秒就要脱手而去。

“布阵。”

“是!”

随着吉秀一声令下，二人迅速拿出毛笔粘上朱砂，在地上画上有些眼熟又陌生的符咒。

虎杖皱眉退到一边，忽然想起来宿傩经常翻看的书本中就有很多类似的符咒。

“万物一分为二、事事皆两面、此消彼长、互相牵制。”吉秀双手结印，指头通红，上面沾满了朱砂。

“色正质纯，精英结成。磨书入符，万道光腾!”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忽然金光乍现，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女声的惨叫。

虎杖不敢怠慢，他抽出万金灼，抬手就向身后砍去。

刀刃发出嗡鸣，一阵寒光之后是金属与硬物的碰撞声。

几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副骷髅，身上还半披着一层美人皮囊，此时正皱巴巴的挂在那具女骨之上。

虎杖借力一劈，竟是硬生生将对方的一截臂骨硬生生砍下。

又是一声尖叫响起，其余的三人也迅速反应，握紧手中的法器向骨女攻去。

骨女虽然为白骨，却能将身躯扭曲成各种异常的形状给予敌人出其不意的一击。最先出局的是五郎，他被骨女一击硬生生甩在墙上，几乎要镶进这白墙之中。

血液填满墙壁上摔出的缝隙，之后又流淌而下，在五郎脚下形成一个小水洼。

“畜牲!不过是妖物。”香椎爆喝一声，与吉秀交换了个眼神，一左一右向骨女而去。

虎杖赶紧向前，抬手轻轻将五郎从墙上摘下，只换来对方痛苦的哀嚎。他轻轻将妖力注入对方的体内，而五郎的症状也有所好感。

“你是，同类。”骨女的脑袋转了180°，那空荡荡的眼眶就这样盯着身后护着五郎的虎杖，“为什么……?”

“怪物!”吉秀挥舞法器，那由铜钱铸成的长剑将骨女逼得节节败退，甚至身上那层美人皮也在打斗中破碎，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嘻嘻……嘻嘻嘻。”然而骨女却没有落入下风的窘迫，她抬起那个尚且完整的手骨，指向不远处。

只见香椎不知何时，被那截断臂扼住喉咙，整张秀气的脸都涨成了青紫色。

灼烧着断臂的蓝火，此时也变成了她的刑具。

“师兄……救我……”

“你!”吉秀气不打一处来，刚想重新挥舞法器，却见那截手骨硬生生将一截骨头插进了香椎的脖颈。

经过权衡，他最终还是丢下了法器，双手举过头顶。

一边的虎杖沉默着丢下武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骨女就这样逃走，只留下原地负伤的几人。

虎杖与吉秀搀扶着受伤的二人回屋，后者拒绝了虎杖的治疗，并围着自己师妹师弟画了个圈。

“师父说过，作为人类不能接受妖的治疗。”吉秀面色阴沉，一边是依旧昏迷不醒的五郎。

“哈?为什么?”

虎杖记得宿傩曾经说过，妖力的治疗只是比反转术式慢罢了，其余几乎没有区别。

“说了你们也不懂。”

虎杖悠仁感到不解，不过看对方没受什么伤，而且心情很是低落的样子，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

“今晚就是花魁出街游行了。”他决定先以正事为重，“再抓不到会很麻烦，还会伤到普通人。”

“也是我们的机会，骨女好人间烟火，不可能错过这一次的游街的。”吉秀这么说着，提起武器，面色阴沉。

“好吧……我记得她的气味，努力一点应该可以找到。”虎杖叹了口气，将万金灼挂在腰间，与吉秀一齐走出这房屋。

说是一起行动，结果二人几乎是刚出门就被人群冲散，骨女的气味也被花街浓烈的脂粉味掩盖。

忽然，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三郎!”他费力地挤进人群，费了点力才勉强站在少年身前。

“是你?”名为三郎的少年满面春风，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面对虎杖也是笑脸相迎的，“晚上好啊，你也是来看花魁出道的吗?”

“算是吧。”虎杖努力吸吸鼻子，依旧嗅不见骨女的气息。

“哼，我跟你说，我家惠美子可是作为新秀在花魁身边出道。”说到这，三郎的鼻子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眼中满是对爱人的骄傲。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对虎杖说：“但是你不许多看!我们快攒够赎身的钱了，很快就能结缘了，我爹也很支持我。”

“妈妈桑真是个好人，赎身的钱少了不是一点半点。”

“啊……恭喜恭喜。”虎杖的思绪完全不在这方面，“话说，你最近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三郎疑惑地看着他。

“惠美子工作的店里多了三个阴阳师算吗?”

“不算。”虎杖踌躇了一会儿，不过远处传来的音乐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们来了!”三郎欢呼一声，没再搭理虎杖，而是专注看向远方。

等远处那一行人走近，虎杖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音乐声，而是花魁与新秀们头上繁琐的坠饰品相互敲击的声音。

那声音宛若银铃，清脆又动听，一时间就连虎杖悠仁也为这景色呆住了。

在前列的无疑是曾被宿傩称为“羂索”的女人，她坐在花车之上，依旧美艳动人，身上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可就算是那些珠宝也在她的容颜之下黯然失色。

朱唇微启，嘴唇以一种完美的角度上扬着，那双凤眼含情脉脉，又仿佛有着说不尽道不明的故事。

身边的男性几乎为她的容貌与气质疯狂。他们疯了似的抛出值钱的物件，绸缎，金银，花束，只为博她回眸一笑。

在“羂索”身后的则是有可能成为花魁的少女新秀们，她们几乎沦为了她的陪衬，却依旧动人。

太美了，美到令人窒息，就连天上的明月此时也失去了色彩，在对比之下显得那样平平无奇。

虎杖悠仁愣在原地，那高高在上的花魁仿佛瞥了他一样。

原来这就是平安时代。他在内心这么想着。

极致的欢愉，奢华，仿佛一切都是为了满足欲望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