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的身影逐渐从虎杖悠仁的视野中消失,那珠钗所发出的叮当声也逐渐减弱。
“果然,她是最好看的……”三郎的眼中依旧盯着新秀们离去的背影,毕竟那其中有着自己爱着的女孩。
他转头看向虎杖,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怎么样,惠美子就是最美的!”
“好好。”虎杖悠仁无奈地转头,鼻翼微动。
果然没错,刚刚花魁路过的时候有一股骨女的气息,不过很是微弱,应该是哪位不小心沾上的。
不过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只能追过去了。
这么想着,虎杖一猫腰钻进人群,借助自己的体型优势穿梭,只留下三郎还沉浸在爱慕之中。
“好恐怖,爱什么的。”小声嘀咕着,虎杖拨开人流,艰难前进。
好在是由于花魁的离开,人流不那么密集,走动也容易很多。
随着虎杖悠仁的移动,人群也越来越稀薄,直到最后他快跑出这条花街。
亮如白昼的店铺被他甩在身后,周围一片昏暗,只留头顶那一轮圆月为夜晚提供光源。
周围是一片柳树,各个低垂着头,气氛阴森。他们的的另一侧就是河流,正缓缓驶过几艘游船。
骨女似乎并不会掩盖自己的气息,她身上独特的气味在这块地域格外浓厚。
虎杖拔出长刀,迅速隐藏在一棵粗壮的柳树后,聚精会神地感受属于骨女的气息。
很接近了,就在一艘游船上。
他的身影隐藏在黑夜之中,高高跃起后又轻落在其中一艘游船顶部,竟是没弄出一点声响。
“你确定要再拖几年?羂索对此有些不满哟。”一个长相妩媚,穿金戴银的女性正暧昧地贴在宿傩身上,衣裙下的九条狐尾暴露了她的身份。
“确定。”宿傩面无表情,甩开女人的怀抱,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诶呀,小宿傩还是这样无情……明明在千年前还是可爱的。”玉藻前看上去有些伤心,她用扇子掩面,做出哭泣的表情。
几人一同乘坐这艘游船,船帘紧闭,就连内部也显得昏暗。
“为什么?”发话的是在这游船上唯一的男性,他只比宿傩矮上一点点,腰间挂着宝剑,脖颈上还有着细小的蛇鳞,“我还以为你会现在就行动。”
“我不想成为那些无悲无喜的神明,不代表我想让死期提前,起码现在的我还没活够。”这么回应着,宿傩平静地喝下一口茶。
“更何况我还有未完成的事,八岐。”
“还是尽量快些比较好吧,早点死去也能省下好多麻烦。”玉藻前眨眨眼睛,全然不见刚刚伤心的模样。
“有什么遗言我也可以帮你带到哟~”她说着,还向宿傩抛了个媚眼,成功得到了对方的嫌弃。
“说的好像你很期待一样。”
“哪里哪里……”
就在她们谈话间,八岐大蛇腰间的宝剑忽然出窍,跟随着爆起的咒力一齐击碎这游船的顶部。一个樱色发丝的少年随着木板的碎裂跌了下来,摔坐在地。
面具随着他的动作被甩在宿傩脚边,而少年也成功吸引了三位大妖的注意力。
“小鬼?”宿傩有些惊讶地歪头,将摔在地上的虎杖单手拎起,结果对上了一张几乎要哭出来的脸。
泪滴挤满虎杖悠仁的眼眶,又兜兜转转不肯落下。他整张脸憋的通红,肩膀微微颤抖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这就是你要处理的事吗……”
“看来都听到了。”宿傩感到一阵头疼,她将虎杖放回地上。
本想着就这样瞒着虎杖悠仁,没想到对方在机缘巧合下听到了谈话,好巧不巧的还都是重点内容。
玉藻前拉着八岐大蛇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虎杖用力吸了下鼻子,豆大一般的泪滴落下也顾不上去擦,只是攥紧了宿傩的衣袖。
“不要离开,好不好。”他这么说着,手攥的更紧了,生怕对方下一秒就会将这层布料从他手中抽离,“不要想着自杀。”
“我还以为宿傩会长命百岁……呜呜。”
“想什么呢,小鬼。”宿傩蹲下身,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虎杖的脑门,“这个计划只是为了骗过世界本身而已,会复活的。”
“诶?”
看着虎杖一脸懵的模样,宿傩轻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个世界以香火作为成神的方法之一,你们人类不是有八百万神明的说法吗?有不少神就是这样诞生的。”
“我的香火在累计下也快到这个标准了。”
“但是成神不是一件好事吗?”虎杖用袖子擦擦眼泪,另一只手始终攥着对方的衣袖。
“你觉得我有半点神明的样子?”宿傩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对它们的不屑,“成神后无悲无喜,还会处处受到束缚,作为维系规则的一环而存在。”
“尤其是我这种业障缠身的大妖,被施加的束缚只会更多,像是不得伤害人类或者其他神明。”
让她为这个世界打工还想抹去她的情感?绝对不可能。
“你难道想让我成为这种被束缚的存在?”
虎杖悠仁想了想宿傩平时喜爱自由的模样,赶紧将头摇成拨浪鼓。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骗过世界本身吗?”
虎杖沉默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这不就行了。”宿傩伸手,擦去虎杖悠仁眼角残存的泪水,“在这之后你会再看见我的,只要你不英年早逝。”
她捡起面具,抚去表面的灰尘后将它重新戴到对方脸上,动作难得的温和。
“我保证,好吗?”
“嗯……”虎杖抬头,将小拇指挤进对方手指的指缝,勾住对方的小拇指,“那我们拉勾。”
“好。”
宿傩并不知道“拉勾”究竟是什么,只是将它理解为发誓的其中一种,就由着虎杖这么去了。
一大一小两只手勾在一起,一个温热又随和,一个冰冷又粗糙。
过了好一会儿,虎杖才舍得放开,恋恋不舍地离开这艘游船。
“宿傩,我先回去了!”他在河岸边向宿傩挥手,看不出刚刚哭红了脸的模样,“你也早点回来!”
“知道了,晚点去找你。”宿傩这么回应着,顺手拉上游船的帘子,一回头便对上玉藻前笑得一脸深奥的脸。
“你笑什么。”她有些不满地皱眉,毕竟玉藻前一露出这副表情就说明对方没打什么好主意。
“没什么,只是能得到你的欢心,这孩子未来可期啊。”玉藻前咯咯笑着,用扇子遮住鼻子以下的脸部,只留一双含着笑意的美目。
“那么我们说回正题,该怎么处置这位呢?”
八岐大蛇在一边沉默着,踹了一脚地上不起眼的陶罐,而陶罐则发出了一声悲鸣。
一堆白骨颤颤巍巍地爬出陶罐,在三位大妖的视线下瑟瑟发抖。
“呵,没用的小鬼,在眼皮子底下也没发现。”宿傩这么说着,低头瞪了骨女一眼,后者在这眼神下乖乖缩回陶罐,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别这么说嘛,船上用来掩盖气息的符咒是八岐大人绘制的,那幼崽能找上这艘船已经很厉害了。”玉藻前轻笑一声,用手缓缓抚摸八岐大蛇的下颚,“你说是不是啊,八岐?”
八岐大蛇脸红了一下,别扭地躲开玉藻前的触碰,而玉藻前则有些不满地撇撇嘴,转身拉开船帘。
“我要去陪天皇了。”她向身后二人挥手,宽大的粉色袖袍随着她的动作舞动,“会想你们的哟~”
说完,她的身影一闪,凭空消失在原地。八岐大蛇也同样向宿傩道别后,沉默着上了岸,只留宿傩一人在船中休憩。
等虎杖悠仁拖着脚步回到那家店,去寻找吉秀等人时,五郎已经醒了。
阴阳师三人组恭恭敬敬地跪着,在他们面前则是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八成就是吉秀口中的师父了。
在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口大锅,正咕噜噜煮着什么。肉香从缝隙中流露而出,直钻人的鼻腔。
“这位小友。”老者开口,慈眉善目的脸上染上笑意,“还要多谢您出手相助,不然老夫这无用的徒弟可就危险了。”
听了这话,地上跪着的五郎将头压的更低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缝。
“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虎杖笑着,向老者行了个礼,“非常抱歉,我这次依旧没有找到骨女的踪迹。”
看吉秀郁闷的表情,他八成也没得到什么线索。
“哈哈,无碍。”老者一拂袖,倒是清闲自在,“这件事就不必交给年轻人了,老夫会处理。”
“小友安心去休息就好。”
“好,那就多谢先生了。”虎杖向老者又一鞠躬,道别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实在是有些疲惫了,不过还是跑去先敲宿傩房间的门。
“宿傩?”他趴在门口,里面的房间昏暗,没有一丝气息。
显然,对方还没回来。
“算了算了。”虎杖将脸上的面具绑紧,转身往回走,在这家店的门口蹲着。
给宿傩一个惊喜好了。
他这么想着,愉快地在门口等待宿傩的身影。
“这位大人!”当然,宿傩没等到,火急火燎地跑来的是刚见过的三郎,甚至店门口揽客的游女都没拦住他。
“大人。”他跑到虎杖悠仁身前,一脸焦急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虎杖赶紧上前搀扶。
“惠美子不见了!求求您,我听说您是咒术师,行行好帮帮我吧。”
“你别急,人多眼杂,我们进去再说。”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围观。虎杖赶紧将三郎扶起,带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进房间,三郎便颤抖着坐在地上。
“惠美子不见了……”他的额头渗出冷汗,满脸的痛苦,“我与她约定今天晚上相会,可是她没来。”
“我去找了妈妈桑,她竟然说是私逃……”
“可是我们很快就能攒够赎身的钱了,她怎么可能私逃,一定是这几日闹的沸沸扬扬的骨女。”三郎抽泣着,手胡乱摸出个精美的簪子塞进虎杖手中。
“我听说您是咒术师,跟那位也有些关系。”
“这簪子很值钱,要是不够我这儿还有,求求您救救她。”
“好,我会的。”虎杖将簪子推了回去,安慰三郎:“你先冷静下来,我这就去找。”
“谢谢您……太感谢了。”三郎擦去冷汗,总算是冷静了些,虽然他的腿依旧抖着。
窗外已是深夜,整个花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要在这儿找到一个失踪的姑娘就像是大海捞针,不过虎杖还是立刻动身,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