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距离两面宿傩上次前往过现世已经是三年过去,虎杖也已经十一岁。
那枚玉佩一直挂在虎杖脖子上,宿傩在看了一眼后只说是个防御类的咒具,就这样让他戴着,没再说什么。
虎杖已经习惯了哪一天一开门就跑到平安时代,甚至学会了嗅着气息去寻找宿傩或里梅的身影。
可惜,在这三年以来宿傩再也没去过现世,这让虎杖感到有些失落。
只是这一次来到平安时代,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他在来到这之后就被里梅按着换了衣服,而等他寻着味道去找宿傩时……
“宿……傩!”一推门的虎杖被算得上是猛烈的熏香直冲鼻腔,这股味道实在是过于浓烈,已经失去了其原本的韵味,对于嗅觉优秀的虎妖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虎杖被这股气味折磨的连呛了三个喷嚏,眼中的眼泪连屋里到底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咳咳咳,这是什么味道?”
“一副蠢样。”随着宿傩的声音落下,她挥挥手,周围的窗户随之“碰”的一声打开,空气中发腻的气味总算是好转了些。
之后,虎杖感到她将一张面具按到了自己脸上,冰凉凉的触感总算是拯救了他的鼻腔。
等他用力眨眨眼睛,这才发现这里是一间华丽的不像话的屋子。
金灿灿的香炉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被随意搁置在窗边,而窗帘上则绣着一副仙鹤南飞图,布匹的末端还点缀着不少祥云图案。仔细看的话,其中还参杂着不少金线,显得整个帘子低调又奢华。
这房间一眼望不尽,凡事视线可见处都能看出其主人非凡的财力。
桌案是一种暗沉的颜色,上面还摆放着香膏,而坐在桌案旁的那个高大的,还带着尾巴与耳朵的身影自然是宿傩。
“诶呀,又是你新养的小孩?”坐在宿傩面前的女人发话了。她穿得华丽,钗子插了满鬓,长着双柳叶眉,那凤眼含情打量着闯进来的虎杖,端着烟枪的手指如玉筷一般纤细。
只是她的额上却有着一道不论涂上多少脂粉也遮不掉的缝合线。
“宿傩真是小气,新养的都不带来给我看看了。”这么说着,女人似乎真的伤心一般用扇子半遮住脸庞,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
“什么‘又’?”虎杖撇撇嘴,胆大包天地跑到宿傩腿上靠着,“宿傩,我不是你的唯一了吗?”
他面具后的眼睛眨啊眨,嘴角没了弧度,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虎杖悠仁已经不小了,他自然是知道这种满是风尘气息的地方到底是哪,但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不爽。
这可是花街诶!难道宿傩喜欢逛这种地方,而且跟花魁很熟的样子……不不不,一定是有要事,一定。
“去,别说这种恶心话。”宿傩被虎杖诡异的言论弄得直皱眉,不过也没有赶他走,只是不轻不重地掐了下对方的脸颊。
“噗哈哈哈哈哈,这孩子当真是有趣。”花魁倒是被虎杖耍宝的行为逗笑了,她“唰”的一下收起折扇,朱唇微启,“请问这位小公子名叫?”
“与你无关,羂索。”宿傩一把摆过虎杖打算回应的脸,面无表情,“先谈正事。”
“好吧好吧。”被称为羂索的女人叹了口气,头上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摆着。
“那他?”
她用烟枪指指虎杖,又指指门口,明显是要送客的意思。
“你先去找里梅,我一会儿回去。”宿傩了然,提着虎杖的领子将他拎到门口。
看着虎杖明显又耷拉下来的眉毛,她挑眉,说道:“一份里梅做的和果子。”
“三份。”虎杖一秒恢复精神,直起身板与对方讨价还价。
“两份,再坐地起价一份都没有。”这么说着,宿傩一尾巴将虎杖扫出房间,还一下子关上了门。
随着帐的落下,虎杖是一点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了。
“诶呀,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等虎杖被宿傩扫出门外,羂索这么对宿傩说。她放下烟杆,转身去拿了一坛酒。
“真是,太小气了,竟然连名字都不告诉我。”空气中随着他的动作染上酒香,随后很快又被香薰的气息遮盖。
“在你先前杀了我两个幼崽之后?想的美,羂索。”宿傩顺手拿了个酒碗,慢慢抿着里面的烈酒。
啧,难喝。
“你又不在意他们……嘿!”羂索痛心疾首地看着宿傩将刚喝了一口的酒倒在地上。
“这一坛可要两百金呢!”
“那你被骗了,这酒二十金都不值。”宿傩这么说着,拿出个酒壶,自顾自地给自己满上。
“继续说正事。”
先前羂索还不在这副身体中时就与她提起过这个计划。无非就是想要最终人类进化,从而达到咒力最优化的结局。
人类的可能性是无限的,二人都清楚这一点,这一计划就是要推动“人”的发展,至于过程会产生多少腥风血雨,那就不是羂索的考虑范围内了。
“我需要你死去。”羂索很直率,他知道在宿傩面前玩文字游戏会是什么下场,还不如一次性老老实实的阐述清楚。
“死后化为咒物,然后我会在一千年后为你找到容器,一起迎来属于咒力的时代。”
“一千年吗……”
宿傩并不急于回答。她慢慢把玩着手中的酒碗,看着其中的透明液体左右浮动。
说起来,虎杖悠仁好像就是一千年以后的人。
说自己不对进化之后的世界感兴趣那必然是假的,如果放在平时,自己定然会答应羂索的前年计划,只可惜现在却不知为何犹豫了。
“一千年是长了些。”羂索这么说着,将头尽量压低,不去直视两面宿傩的脸。
“但是你应该也发现了,北部又多出来了些你的庙宇。”
“再拖下去,您没准就攒够功德,成了那些神明中的一员。”
还没等羂索说完,面前的桌案就被咒刃齐腰截断,就连这副身体的发髻都被削去一半。
要不是他将头压的够低,在地上的恐怕就是他的半个头颅。
“你在威胁我?”宿傩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咒力在空气中搅动,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不敢,宿傩大人。”羂索只感到后脖颈发亮,于是将头压的更低了,“但这是事实,您应该清楚。”
成为神明对于任何普通妖物来说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会给生灵带来力量上的提升。
但一分地位,一分责任,对于两面宿傩这种本就实力强大的大妖来说,这种“提升”自己修炼也能达到,何必去成为那些神明中的一员?
如果真成了神明,不光实力的上限会降低,还必须庇护那些束缚之内的弱者。
“我知道了。”宿傩烦躁地一口闷掉酒碗中剩余的液体,起身离开。
“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羂索的嘴角带着笑意,额头依旧贴着地板,对着宿傩离开的方向。
“这是自然……”
被扫地出门的虎杖刚想拍拍屁股回去找里梅,却被一窜而过的黑影吸引了注意力。
那诡异的东西一路上发出咯吱咯吱声,似乎对这房子的构造很是了解,不过多久就将虎杖甩在身后。
结果就是虎杖在这偌大的房子中迷了路,不知不觉跑到了后院之中。
虽然是黑夜,不过花街依旧灯火通明,似乎只剩下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是静寂的。
后院中站着个女孩,她目光炯炯,约摸13岁的样子,只可惜有些傻气,愣是没有发现在井边站着的虎杖。
“惠美子,惠美子。”
只见一个少年从院墙外的树上探出头来,正努力地翻过院墙。
听到呼唤,女孩笑得开心,转身一头扑进刚刚翻墙过来的少年怀里,而少年也将她按进怀里。
“额,你们好。”虎杖挠挠头,有些搞不清现在的情况。
他的声音成功让私自相会的二人吓了一跳。男孩像个保护者一样搂住女孩,将她护在身后,而女孩的眼睛干净的就像黑夜中的明珠,正偷偷透过男孩的肩膀看着虎杖。
“你们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虎杖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经过谈话,虎杖了解到女孩名为惠美子,是这儿的艺伎,弹的一手好三味线,而男孩则叫三郎,是隔壁厨师的孩子,目前正绝赞私会中。
“拜托不要告诉妈妈桑。”在确定虎杖确实没有恶意后,名为惠美子的女孩哭丧着脸,手上握着男孩的手更紧了些。
“放心,我不会的。”虎杖这么说道,冲着二人安抚一般的笑笑。
“你们有看到什么黑色的东西吗?我是追着它过来的。”
“黑色的东西?”三郎皱眉,摇了摇头。
“应该是老鼠吧?最近妈妈桑也在抱怨。”惠美子歪头,这么说道。
虎杖摇摇头,他很肯定自己看到的必然不是老鼠,而且老鼠也跑不了这么快。
“唔,看在你为我们保密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女孩这么说着,用手轻做听筒状,凑近虎杖的耳朵,“听说啊,在这家店曾经死过一位花魁。”
“她啊,被一个书生骗了,说是要为她赎身,她信了,结果被他骗光了积蓄,还将她塞进了井里活活淹死。”
“死后的她总是喜欢在大半夜跟着那些看上去一股书生气息的年轻男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唰’的一下把人抓走。”说到这,女孩双手呈爪状举过头顶,显得自己很高大一样。
虎杖低头一看,果然发现了这井是被几根木条封住的,底部的水跟随着月光忽明忽暗。
“那,她现在?”
惠美子很不满意虎杖的反应,她刻意以一种很恐怖的声音说:“她就在这座井里哟,也是妈妈桑把井封起来的。”
哦,多半又是什么咒灵吧。
虎杖早就被咒力这种非唯物主义的东西洗礼过了,对这种东西没什么感觉。
他低头又看看井口,转身回去,留给三郎与惠美子一个潇洒的背影。
“要相信科学哟。”
“诶呀你这人真是,我说的可是真的!”惠美子很不优雅地跺跺脚,而一边的三郎则有些无奈地摸摸她的头。
“好啦,再吓客人妈妈桑又要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