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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别胡说！博士才是最好的！”尤莱亚尖利的声音压过了所有实验体，在走廊中回荡，“那家伙什么也不是，他就是过来捣乱的！”

“你们谁再说那种话，就等着好好吃我一顿拳头吧！”

没有实验体说话，但大部分实验体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

“把你的脚从他脑袋上移开。”

艾伦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自实验体中间传来。

实验体们纷纷回头，无言默契地替他让出一条道来。艾伦缓步走到尤莱亚面前，看着他脚下脸被踩变形的海曼，眼中闪过一瞬的愤怒。

“把他放开，他对博士还有用，你如果在这里让他崩溃，相信我，博士不会再夸你一个字。”

他的脸色仍然保持着冷静，尽管嘴唇因为怒气开始发抖。

尤莱亚不屑地一笑：“终于不再逃跑了，胆小鬼？”

态度仍然嚣张，但脚还是听话地挪了开去。海曼满头鲜血躺在地上，眼眶青黑，脸颊血肿，连发丝间都在往外渗血。眼睛却一直睁着，他望着艾伦，如夜色般的眸子里闪动着一层水光。

奇怪的是，即便两人没有交谈，也完全看不出海曼脸上的表情，艾伦却清楚地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困极累极痛极，却因为自己，不肯安心停下。

他一定还在自责，为什么再一次倒下，从来没有一次威风凛凛地站挡在前面保护好他的人类？

他肯定因为这件事懊恼到要死，甚至忍不住会偷偷哭泣。

艾伦没有理会尤莱亚的挑衅，只慢慢蹲下，拿手轻抚他额头，将染血的几缕发丝替他悉心拨开：“没事的，海曼，睡一觉好吗？交给我吧，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睡一觉，等需要你醒来时，我会叫你。”

他说话的口吻轻柔如吟唱一首安静的摇篮曲，生怕惊动他易碎的灵魂似的。

周围响起一阵夸张的叹息，不少实验体都仿佛在看一部感人至深的情感大片，有的甚至开始撸鼻子，擦眼睛。

“我情愿为这个死。”一个极小的声音在咕哝着说。

“走吧。”尤莱亚不情愿地伸出一根食指，想将海曼随便拖走，却被艾伦制止。

“我来。”他看了尤莱亚一眼，自己开始想办法将海曼扶起，扭头对那些实验体道，“你们谁，劳驾能帮我把他抬到我背上，谢谢。”

那只毛茸茸自告奋勇抢在了前头，他轻松地抱起海曼，对艾伦礼貌道：“先生，其实我可以帮您一直抱着它，送到您想去的任何地方。”

“不用了，谢谢，放到我背上就行，我建议你们尽快逃命，那地方不适合你们去。”

艾伦微微弯腰，摆好姿势。

“可是您看上去也实在是弱不禁风……”

“我想要自己背。”艾伦固执地说。

“好。”毛茸茸依言照做。

海曼的块头不小，分量不轻。即便是没有崩溃时的人类形态，看着劲瘦，身体的肌肉含量很足，也因此，他刚落到艾伦背上时，艾伦着实被压得矮了一节，腿都开始打颤。

在众实验体的惊呼声中，他颤抖如风中飘零的树叶，缓慢地托着海曼站起来，晃了一晃，愣是没倒下。

他背着他往前颤颤巍巍走了两步。

“艾伦——”海曼终于虚弱地抽泣起来。

这一举动震撼了所有在场实验体的心灵。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实验体，在它们有限的生命里，和有限的认知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被一个人类亲自背着走。

它们瞪大了眼睛，看得几乎心脏骤停，眼珠要从眼眶中脱出来。

“没事。我没事。”艾伦脸色很差，却故作轻松地从牙缝间挤出那句安慰，“走吧，尤莱亚。”

尤莱亚的神色也非常复杂。他上下打量着艾伦，以及他背上那个废物一般的海曼。似乎是想弄明白那个废物到底是何德何能受此待遇。他忍了好半天，才没说出那句把他放开，我来背。

那个废物，自然不配到他背上来的。

所以对此景，他只打算当自己眼瞎了没看见，转身就走。

实验体们一片哗然，突然有一只高大威猛的实验体站出来挡住了尤莱亚去路：“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尤莱亚不耐烦道：“0001号，我是博士亲自培育的。”

“那你不能这样子对他！看清你的身份！你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实验体而已！二等人造生命，你不能这样随便逼一个人类！”

它气呼呼地开了口，直直对上尤莱亚的眼睛，毫不畏惧，甚至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在他们对峙时，先前那只头顶羽冠的实验体这时跑到艾伦身边，朝他推来一个行李箱似的金属箱子：“先生，用这个，这个收容器非常好用，你把0210号放上去，它会一直跟着您，不会乱跑的。”

它怯生生地说着，将手柄往他手里塞了塞。

毛茸茸也在旁边使劲点头：“是啊，先生，您不必这样费力的。你这样，0210号肯定心里难受极了，它宁肯自己死了也不愿您受这样的苦。”

“按这里。”

它们七手八脚地接过海曼（有实验体似乎想趁机偷偷勒死海曼，但被旁边眼尖的家伙瞧见了，一边大声向艾伦告状一边打它的手），又指挥着艾伦打开便携式收容器。那只行李箱似的金属盒子变戏法似的应声展开成担架形状。等海曼被放上去后，收容器两侧弹射出宽大柔软的绑带将海曼包裹起来，在他颈部甚至还自动感应凸起一个小小的颈枕。海曼躺在其间，像一件被妥帖收容的首饰。

这让艾伦感觉稍微好了点。

“让开。”尤莱亚懒得看那个大高个，言简意赅地吐出冰冷的命令。

大高个浑身肌肉虬结，尤其是两条臂膀，每条看着都比尤莱亚的大腿粗。除了健壮，它还是个光头。不是某些人类因故特意剃出的光头，而是天生头顶便没有毛囊，因此，整个头部锃亮圆润，浑然天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要带他去哪里？你要对他怎么样？”

尤莱亚懒得对他多费口舌，于是直接动手解决。是字面意义上的动手，他一挥手，大高个已经从眼前消失了，下一秒，不远处半开的实验室门里传来重重的撞击声。

一瞬间万籁俱寂，实验体们都盯着尤莱亚，以一种陌生又警惕的眼神。连那些原本在关注艾伦的实验体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尤莱亚却像没事人似的，转过头对艾伦道：“走吧，我不想再废口舌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实验体的序号代表了一些东西，比如研究员寄予的期望，初始评估的潜力，实验体得知后自身的优越感。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未必是好事。

如果你垫底，会遭到大多数实验体毫不留情的耻笑，假使安格斯还活着看到这些，大概会表示深有感触。毕竟9757号的身份让他平白无故受了很多欺侮，毕竟弱就是原罪，谁都想要踩上一脚。

但同样，如果你是位列前茅的那些“好学生”，也照样有相当一部分实验体会对你羡慕嫉妒恨，并且虎视眈眈。这点目前在里间实验室里跟失败实验体们激战的0008号科尔温应该更有话说。这也是查德煽动其他实验体攻击他这么容易成功的原因之一，把研究员们心目中的“好学生”拉下水，打败他，无疑是一种简单粗暴的证明自己更强的方式。

0001号这个身份一经自曝，就激起了相当一部分实验体们的好奇。它们跃跃欲试，对他上下打探，羡慕不已，又恨得牙根发痒。但因为不清楚他的实力到底如何，前面又不敢轻易动手，怕他藏着什么特殊能力。可是总会有实验体产生某种幻想，也许不切实际，也许有点野心，也许是错觉。但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性，它们就忍不住觊觎——

我行我也能上。

打败了他，证明了自己，也许就不再是残次品，也许就能活下去，甚至让管理员青眼相看。

尤莱亚发现他就遇到了这种情况。越来越多的实验体站出来，围在他面前，盯着他，眼里燃烧中熊熊烈火。他直接走不动道了。

“你们想要干什么？”

有实验体直言不讳道：“打败你。然后取代你。”

这耽搁了尤莱亚好长一段时间。他估算至少有半小时，才把这些家伙们一个一个打飞。期间博士来电催促了他好几次，但因为不打倒它们自己压根寸步难行，他只好耐着性子在这里揍沙包。

当然，也不是全然无损的。

尤莱亚右脸颊被其中一个尾针带毒的实验体蛰到，那毒液腐蚀了肌肤很深的一道。愤怒之下他将那只实验体拆了个七零八落，它的身体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一滩看不出形状的血肉。

这时，有实验体渐渐开始觉得不对劲。

“它的异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显示出来？”

“笨蛋，那是因为它赢得太轻松了！”

艾伦突然叹了口气。

他压低声音向它们挑明事实：“对付他根本不能一个一个来，得一起上。”

“可是那怎么分辨是谁打倒了它？”

不等他想好措辞回答，已经有其他实验体抢过话头：“我知道了！我们剩下的实验体再比试啊，谁最终赢了谁就是！”

“对！我们需要看到它的异能，如果连能力都逼不出来，根本无从谈打败它！”

“先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