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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这会儿看向考尔比，会发现他的脸比丧尸还难看。

毫无悬念，这场会议在没有结论的各方讨论中结束。大家会上争个面红耳赤，会下就换了一副面孔，如同邻里好友那样客气寒暄。仿佛争论从未发生过。

考尔比一反常态，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带随行人员径直往外走。出于谨慎，毕琳达也没有多说什么，收好笔记本和手袋便快速跟上。珍妮特原本还想跟考尔比多聊两句，都被他无视。

几人一出大楼，离开DHS范畴，考尔比就被自己身材魁梧、外表冷硬的安防人员迎进了公司的专人座驾内。毕琳达上了副驾。

“又有一只实验体不见了，毕琳达。”考尔比面色阴沉地开口，“我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什么？”

“我以为这个过程是万无一失的，但目前看来并非如此。而且它是丢到绿河市以外的地方了，全美这么大，这会让我们的人跑断腿！”考尔比简直要咆哮起来，“谁他妈的负责的运送流程？！为什么会让它遗失？？”

愤怒使他原本苍老的面容扭曲，变得更加狰狞可怖。毕琳达虽然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后背已经蒙上一层冷汗：“我会去查清楚的。”

考尔比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格外明显，连戴着手套的司机都感觉自己手心的汗把那层薄薄的布料浸湿了。

他停了会儿才道：“我收到消息，上面的头儿已经不耐烦再去耗费太多人力去搜救绿河市和拉勒米的幸存者了。因为按照他们估算的传播速度，再过两天这两座城市相继会沦为一片废墟。他们很可能更倾向于直接用一颗威力相当的原子弹把那里炸平，一劳永逸。”

“但是绿河病毒……”

“绿河病毒在咱们这里有备份。虽然我们没有承认，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的绿河市，唯一的价值就是那份解毒剂，老天保佑我们能在官方动手前拿到它……不然，2306号丢失的损失，我需要有人来赔偿。”

考尔比就是这样，从不做亏本买卖。毕琳达听出他的意思，但心中没有一丝波动。反正总会找到替死鬼的，她并不担心。但如果没有解毒剂，整个美利坚大陆早晚在这种怪异病毒的肆虐下沦陷，到时候她自身难保，这才是最令人胆寒的噩梦。

被这种情绪支配，当天晚些时候，她已经联系上了相关负责人安德烈和具体在旧金山负责接驳的同事墨菲与卡尔。

整个运输链以原本的应急方案为基础进行。但因为时间紧急事关重大，他们放弃稳妥的A计划，而选择快速高效的B计划，出动Nick公司专属直升机将“重点货物”从绿河市直接转运到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南部湾区的圣何塞。在这里，nick公司拥有一个规模偏小但足够隐蔽的研究基地。

然而因为病毒扩展速度太快，导致联邦政府迅速密切关注到nick公司在全美的所有研究中心，因此考尔比临时决定变更B计划，要求他们以旧金山为中转地暂时停留，与此同时尽快联系买家走港口将货物脱手。

于是直升机降落在中途一个总人口不超过5万的卡森城，从这里到旧金山港口的剩余400公里，平平无奇的阿姆特拉克铁路货运专线成为他们的首选。

墨菲负责的是这段铁路上的货物跟进。他是亲眼看着实验舱经过层层精心包装，被送上货运火车的。在此期间，当中的2306号实验体处于安稳的休眠状态，整个实验舱里的培养液浑浊如牛奶，人体的轮廓在其中并不分明，但的确是一直在的。

“我们没有离开过车厢。我发誓。”墨菲焦急道。

“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奇怪的动静。”卡尔跟着补充。

这件事的吊诡之处在于，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一队荷枪实弹的安保团队便衣以不远不近的距离开车跟随了一路。同样什么也没看到，一切平静如常。然后在到站旧金山后，实验舱里只剩下一罐牛奶，空空如也。

他是怎么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人间蒸发的？

毕琳达打开加密文档，翻出2306号实验体的信息介绍。

一张照片首先映入眼帘，标准的证件照形式，一双相当凌厉的眼睛直直看过来，让每个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人都不由心跳骤响。这个实验体有着相当奇异的组合，棕发碧眸，肤色白皙。有一张年轻的面容和阴鹜的表情，尤其是那双眼睛，幽深、鬼魅，看上去带着一抹妖异。

他是笑着的，他的笑像意大利黑手党那样让人印象深刻，直觉不怀好意。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实验体是他们如今最拿得出手的唯二之一。

毕琳达继续向下看去，微微挑起眉头。

2306号的融合生物是锁着的状态，这个查看权限竟然连毕琳达都没有。也就是说，此事是属于公司内部的最高机密。

“你们觉得，他是被抓走的还是自己逃走的？”毕琳达轻声问。

“我不知道。”安德烈终于开口，此刻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无助与绝望，“他们告诉我，这个怪物至少价值数亿美金。毕琳达，你觉得哪个结果我能承受？”

结束通话后，毕琳达坐在原地久久未动。最终，她选择直接拨通了莫尔博士的办公电话。

工作日的午后电话很快被接起，博士的作息依旧非常标准。

她开门见山道：“博士，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你……”

“正好，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

“很好，”毕琳达决定抢占先机，“实验体2306号，它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个实验体我并没有直接跟进过，没记错的话，埃克是他的管理员。不过埃克已经在那场泄露事故中‘意外身亡’了不是吗？那么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恢复出厂设置，所以它现在是无主的。没有核心元件，无人能真正启动它，所以可以说是人畜无害的摆件状态吧。”

“这种状态下，还有可能出现自主意识并恢复行动能力吗？”

“唔，一般来说是不能的。”

“那哪种情况它会？”

“这很难说，我们没有遇到过先例。”博士沉思，“但理论上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他是生物制品，并非完全的机器。我们对他进行外在控制的同时，它本身的神经同样具有可塑性，再加上神经调节……”

他说到这里，慢慢停下话头：“怎么？2306号发生什么事了？”

毕琳达没有隐瞒，直截了当道：“丢失了。”

“哦，好吧。”博士居然并不意外。

“有什么办法能把它召唤回来吗？”

“它身上应该有定位器，但要看是否还在。”

“这我知道，已经没有了。”

博士停下手里的工作，终于抬起头来，他轻推自己鼻梁上的那副老花镜，看向手边的相框。尤莱亚甜甜的笑容定格在那一刻已经很多年。

“那我们只能祈祷了。”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祈祷它能一直像个普通人一样，不会崩溃，或者发疯。”

博士的语气，就好像在说，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我们应该现在立刻为自己订一口棺材。

毕琳达感觉自己心口在渐渐凉下去：“所以他的融合生物到底是什么？他的能力是什么？”

“你知道的，埃克是一个有趣的家伙。”博士道，“他总会关注一些我们压根不愿触碰的主题和细节……你知道潘神吧？”

“潘神？那不是希腊神话里的牧神吗？跟这件事有什么……”

毕琳达的声音突然停下。

牧神潘是众神使者赫尔墨斯之子，传说他有人一样的头和身躯，山羊的腿、角和耳朵。

她明白了。

“就是这样。”博士继续道，“据说潘神喜欢吹排箫，他的箫声有催眠力量。埃克一向很喜欢研究这种恶魔的化身。”

她有种混沌的、不详的预感，但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好说。她没有细想。

“谢谢你，博士。”她浑浑噩噩地想挂掉电话。

“——等等，毕琳达，还有我的问题。”

“好，我在听。”

“是这样的，0001号近期开始出现无故的突发性崩溃，并且恢复过程非常漫长，差不多花了两天左右，而且现在不少功能还未恢复如初。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但按照我们的经验来看，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很遗憾，但是毫不意外。”

“所以，解毒剂，是基斯自己偷偷搞的，还是你们授意他单独研发的？”

毕琳达愣住：“博士，你在说什么？”

“别试图糊弄我，毕琳达，虽然我已经是个老人，但我的脑袋还很清醒。你们那场会议，虽然没有邀请我，但我也有幸想办法听到了。我一直觉得你先前的说法很有问题，基斯怎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研制出那种逆天的玩意儿？除非在背后有你们的支持。果不其然，我听到你亲口承认了。”博士的语气里喜怒难辨。

“你们肯定有备份，并且已经随大部队转移。却叫我这个老头子靠自己在废墟里大海捞针……毕琳达，如果不想惹毛我，我需要解毒剂，尽快。”

“那都是话术！”毕琳达几乎要从转椅上跳起来，她感到百口莫辩，无力道，“博士，你不会当真了吧？”

“我只想听实话。”

“实话就摆在你面前！我说了，解毒剂是我在重新调查泄露事故时，推演出来的！我也没有见过它。事实就是，基斯以生化人的身份违背了系统指令，他做到了这一点！”

毕琳达简直要被他逼到原地尖叫。

“听着，我还发现了一些非人的东西。我不相信那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我合理怀疑现在还有人同样在搞我们的实验……”

博士还未来得及提供影像资料，身旁的智能呼叫突然响起，那阵悦耳的电子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博士将垂下的眼皮抬起，不甘心地点开了通话许可。

“博士，我刚发现目标人物基斯。”科尔温镇定自若的声音自那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