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吗?
我丢掉上了膛的枪。
这样好吗?
你若不打算扣下扳机,我如何握着这把枪。”[1]
134
鬼知道艾伦是怎么答应下来的这种事情。
他强迫自己往好的一面去想,这样做既可以防止海曼崩溃,保留实力,又可以在性教育方面以长者身份对无知青少年做适度引导。只要不考虑自己的风险性,一切都十分完美。
显然海曼对此的热烈程度超出他预料之外。口中那个好还没说话,他像一道残影生扑过来压到艾伦身上,撞得两个人生疼。好在再兴奋他还没忘记一手轻垫在艾伦脑后,不至于让他脑袋立即开了瓢。他趴在艾伦上方,支撑起修长的四肢,笨拙地避开艾伦身上的伤处,痴痴将他望着。
银白如瀑的发丝有几缕从额前垂下,滑落艾伦的脸侧。
也许并不是艾伦的错觉,那张放大的俊脸比平时显得还要熠熠生辉,鼻梁似山峦,双眼如深潭,睫毛尤为浓密,像是自带的天然眼线,将他整个人的气质都衬托得格外惑人。
“艾伦,艾伦……”海曼将头埋在他颈肩,耸动肩膀,轻笑出声,“我好开心,艾伦。”
艾伦觉得胸口连同触碰的裸露肌肤都痒痒的,一种毛茸茸的痒意。但他此刻简直闹了个大红脸,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落,毕竟海曼还是未着寸缕的样子。
“呃……你是不是应该先穿上衣服。”
这样程度的耳鬓厮磨似乎都难以表达海曼的喜悦之情,他又抬起头来,用晶晶亮的眼睛望着艾伦,从他脑后抽出手来,轻轻牵住他的手,将它贴上自己脸颊。
海曼的皮肤光滑柔嫩,白皙又泛红。艾伦感觉自己手心里滚烫,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这温度是来自对方还是自己。这样的纯情几乎让老司机艾伦险些招架不住。
不等他羞愧,海曼已经拉着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瓣上,轻轻一碰。突然像恶作剧似的,将他整个手心贴上去。
“我可以,用这里亲你吗?”
这一瞬间,那种过分柔软、粉嫩、细腻、顺滑、不可言说的触感集中于手心最敏感处,艾伦浑身像是过电般酥麻,血液不受控制地向下身奔涌而去。他几乎是被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不,这不对劲。不能继续下去了。
他清晰地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突然打通某个关卡,开始发生质的变化。这种异样的感觉占据着他的神智,剥夺着他的感官。浓郁的香气,隔着衣物都能察觉的偏高的体温,还有这种若有似无的抚摸……他感到自己的手心自他嘴唇相贴处开始出汗,滑腻,湿润,无法自拔。
“不……”
他的拒绝在海曼伸出舌头试探手心的下一秒崩塌,变成了更加奇怪的闷哼。
毫无疑问这种声音加剧了海曼的兴奋。他立刻将艾伦的手指一根连着一根挨个含进嘴里,仿佛还不够尽兴,他将艾伦濡湿的手再度放到自己光裸的胸膛上,感觉他的手轻轻动了动,便带着他一路往下,按到轮廓分明的腹肌上。
他与他额头相抵,鼻尖相贴。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这是一种接近原始的亲昵。
鲸鱼靠交换气息来寻找理想伴侣,人类靠释放气味来吸引爱人。从这一点来说,也许动物都是相同的。
海曼并不再急着吻他,有了艾伦那句话的保证,他安心不少。现在他只怕自己过分的鲁莽吓到艾伦,于是以强大的意志力克制着,选择跟喜欢的人用这种类似圆舞曲的方式去调情。
艾伦确实有些迷茫。
一方面他觉得已经有点过了,现在这个暧昧程度不是他一个直男能接受的,另一方面,从心底更隐秘的地方,他竟然感觉居然还不赖。他的心跳剧烈,如同蓄了油的疯狂马达,在破罐子破摔的此刻唯一的祈祷竟然是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他也起反应了(?)。
海曼突然整个儿严丝合缝地贴到他身上。
艾伦大惊失色,腹肌也不摸了,用力推拒起来,然而因为体力悬殊对方岿然不动。
海曼已然惊诧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艾伦,你是不是……?”
“不,不是,那是错觉!”
老男人的老脸快被丢尽了,索性开始装死,更用力地抗拒海曼的身体。
“你是因为我所以……?”
海曼激动到完全感觉不到那些力道,只一个劲儿地贴在他耳边问。
“没有,并不是……哦,拜托,你现在可是光着的!”你还在他妈的挑逗我!我没反应恐怕才是有问题的吧?
艾伦无力地辩解着,内心慌乱,嘴巴上已经乱了套。突然一个稍嫌激烈的弯膝碰到了对方某个关键部位。海曼眼眸倏然变得更加幽暗,他倒吸一口气,猛然叩住艾伦的双手,用近乎颤抖的声音道:“艾伦!”
这一声急促的喘息叫艾伦不由得停下动作,但看海曼面露痛苦,他心里大叫不好。
“那个……或许你应该先起来,我们两个冷静一下……唔!”
海曼一手捂住他的嘴巴,缓缓从他耳畔抬起头来,此刻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突然整个变成了黑色,那种纯黑当中反射出细碎的光,灼人又极致美丽。
他身上的颤抖越来越厉害,皮肤烫得惊人,肉眼可见地染上更深的一层绯色,并生起一些细密的汗珠,从他颈肩流下来,划过精致的锁骨,落到艾伦的衣服上。他看着艾伦,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但发不出声音。
艾伦的预感越来越不妙。
“海曼,听着,放我下来,我们再谈谈。”
海曼动了动莹白的耳朵,突然发出一记口哨声。并非像人类那样靠气息在嘴唇和牙齿震动,而是用嗓子发出来的,一种过分尖利高昂的叫声。
随后他覆了上来,像一床厚重但柔软的被子。接下来的事情,艾伦已经无法看到,海曼用他修长的手不容置喙地遮住他的双眼。他只能感觉到从额头开始,自己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被一条细长、柔软、湿润、滑腻的东西舔了个遍。那种湿漉漉的被异香包裹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与之相比更可怕的是那个事实,最好的可能性也不过是触手,一般的,舌头,最恐怖的……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然而拒绝的话被堵在另一只手的压迫下。不知道该高兴还生气,海曼至少还记得恰到好处地露出鼻子让他喘气。
他已经感觉不到海曼的腿。
海曼原本钢铁般的身躯开始发生变化,仿佛变成了一张皮,变得柔韧又富有黏性。有数不清的触手将他包裹起来,一些密密麻麻的吸盘在试图隔着衣服吸他的皮肤。
海曼在走向失控。他甚至开始无法控制身体异化。
忽然间,两人翻转,艾伦感觉自己被高高托举起来,有无数柔软肢体在他身下彼此纠缠。他的挣扎微乎可微,四肢发沉,仿佛在渐渐沉入一座深渊之中。
唯一清晰的感觉是他贴过来缠绵的吻。
电光石火间,艾伦似乎看到了什么。那种微小电流只让人有一点酥麻的刺感,但很快让人转移开注意力的是那些灌入大脑的新画面。
微风浮动的亚拉河边。他们曾并排而坐、留下过无数欢声笑语的那张长椅上,年轻高瘦的黑发男孩独自坐着。
他对艾伦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明天见”。
他微微佝偻着身子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面容平静,手里捏着一条银色的吊坠项链。
他已经长大了。
他跟他父母离异的好朋友度过了一段快乐又荒诞的时光。他们同样是被抛弃的那波,也同样曾对这个世界报以失望与恶意。
基斯。
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刹那,艾伦放弃了挣扎。他只一直看着那个青涩又有着大人轮廓的年轻男人,不愿意挪开视线。
他随意揉捏着那条已经被摩挲过千百次后、变得半新不旧的项链,一会儿把它抛起,一会儿又用手心接住。他翻开两面都仔细端详了一下。
一面是他的养父,另一面,那个笑得张狂的男孩,金发耀眼,碧眸清澈。是他此生最好的朋友艾伦。
不远处传来汽车喇叭的滴滴声。
扎克里从车中探出身子来,朝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就到这里了,不是吗?”
基斯低声自言自语着,将项链重新挂回脖子上。
“我的人生似乎就只能到这里了。”
语气里没有遗憾,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愣神之后被人突然拍拍肩膀的恍然,还有,对这个世界不知从哪天起开始生出的一丝留恋。
艾伦忽然就记起了18岁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场景。夏日的亚拉河边热到爆,他跟基斯都晒得脸颊发红,却不舍得离开。一人手拿一瓶罐装coopers啤酒喋喋不休聊个没完。
担忧自己迟迟没有音讯的offer和随之而来的巨额学费贷款,不满洗车行的老板又少算工钱,抱怨酒水店老板在他买酒时总要检查证件……
他总有太多话想要说。
而他总有太多话憋在心里。
那时还以为,虽然人生充满了狗屎,但幸运的是对于他们来说还漫长。也许有什么奇迹也未可知。今天过不下去,像老妈似的把自己喝晕过去,第二天总会醒来,再庆祝自己又挺过一天。
毕竟明天见的意思是,总有期待。
于是基斯抬起脚步,踏上车,把一切期待和人生留在身后。把艾伦留在了身后。
转身独自奔向了黑暗。
不知不觉间,有液体顺着海曼的指缝溢出。他看到金发男人缓缓抬起胳膊,将手放到他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1]摘自9 crimes,Damien Rice演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