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一切的故事都是这个故事的翻版,有些故事里是急病死亡,有些故事是因为战火,有些故事是因为中毒,还有些故事是谋杀,更多的说不出原因,纯粹就是因为世界意识的排斥。
而在这样的命运里,一无所知,也没有觉醒过往记忆的“中原文也”只是个早慧的孩子,在过去的每一世里都做着徒劳的努力,那种根本说不出来原因的无望简直要压得旁观者都要沉甸甸的喘不上来气,同样也压垮了拥有“宿世记忆”的那个“中原文也”。
直到某个世界,“中原文也”获得了一片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碎片,然后他便能看见香取梦见,再然后,再然后,他便封锁了过去那段记忆,离开了那个世界,成了【千】。
“再接下来……”香取梦见停止了讲述。
再接下来的事情,【千】就都知道了。
因为中原中也是唯一一个哪怕遭受了困苦、灾厄,也没有舍弃他的,所以他们的父子关系才如此真诚,所以——
【千】抚上正在跳动的心口,一股沉重而思念的痛楚袭来,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么巫女呢?
同样的情谊,巫女理应该被尊称为“母亲”,因为她不仅养育了他,还生育了他。
但是,没有。
他的心告诉他,那不是母亲。
那样的女人,不是母亲,那什么样的人才能被尊称为母亲呢?
一扇紧锁着的大门发出呜咽,低沉而悠长。
母亲、
母神,
【千】咬紧下唇,他应该是有着母神的,他的母神是谁?此刻又在哪儿?
【千】不知道,祂的记忆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不知道,香取梦见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她诞生于天之群岛新时代,哪怕查证回忆,最早也只能追溯到天之群岛初创那些年,她不知道【千】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千】所做为何,她也从未思考过这些事情。
【千】深深的砸向那扇紧闭的大门,一下、两下。
血水从指尖淌下,被尘封的门紧锁着,一刻也不曾松口。
——
“我之前以为你不是洋司,是我错了。”
两排书架的过道处,走在前面的遥突然开口。
在奔跑的途中五人失散了,洋司和遥选了同一边,缨子、光彦和美雅则选了另外一边,所以现下只有两个人独处。
“遥?”洋司不明白。
遥微笑着,刘海将眼睛埋在阴影里:“对不起。”
“遥?!”
洋司还是不明白,但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想往前走,想要抓住遥的手臂,但是他一步也走不动,就好像陷入了沼泽地里,而沼泽正不断的向上吞噬着他。
有种诡异的窒息感。
“对不起,”遥抱着《goodbye》——这本书在五人相遇后他便从美雅那里拿回来了,微笑着,“对不起洋司,让你看到了那样糟糕的一幕。”
“遥,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遥叹了口气,“也许知道了现在的事情,知道了‘书’的事情后过去的我会做出别的选择,但那些事情到底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遥笑了笑:“要说‘goodbye’了呢。”
“缨子、美雅和光彦会将《舞女》和《齿轮》还回去,我的这本,就交给你啦!”
遥偏了偏头,微笑着,将《goodbye》递给洋司。
“你——”洋司不接,他垂着头,咬着牙,“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遥“扑哧”一声,“因为很明显啊,哪有人违反了那么多条‘规则怪谈’以后还什么事也没有的,而且你的‘书’还那样奇怪,不过这些‘书’是真的很神奇。”
“我不是说《舞女》能让光彦像是吃了菌子一样啦,而是,”遥的手指抚摸着书脊,“而是,‘书’上真的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
是了,《goodbye》和遥之前有段时间不在一起,大概是那个时候……
“我一直有着手不释卷的习惯,所以一直也没有察觉,但是,离开《goodbye》后,我感觉我的思维、我的心跳、我的身体技能都开始停滞了。”遥的话证实了洋司的猜测,“反而是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所以,在拿回《goodbye》以后,我也刻意没有再去拿来看。”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千】,他也不会为了尽可能让【千】不受影响而不将那本书时刻拿在手里……
不过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所以不在物理意义上的“持有”那本书后,他想起了洋司和他过去度过的美好时光,也想起了失去“书”以后,在洋司面前,
坠落的自己。
但遥还是笑着,哪怕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也还是笑着。
“不管走多久,这条路上我们也不会遇到真正的图书管理员了。”遥看着洋司,手臂伸得直直的,《goodbye》的拿取方向正对着洋司,“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さようなら(永别了)”
没等洋司回应,他上前一步,将书塞进洋司的手心里,“‘逝者已矣,向前看吧’!”
就像当初来不及阻拦的坠落一样,这一次,遥再一次无法阻拦的消失了。
一本书“啪嗒”一声落到地上,刚好在最后一行字上摊开了,继而便是接连不断的,无声的泪滴。
一只修长的手将书本从地上捡了起来,随后是一声格外明显的不满:“喂!你这家伙怎么能这么不珍惜本天才的大作!”
手指的主人,正是这本遗作的作者,彗星般的天才小说家太宰治。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他却也只是言语上表达了不满,行动上却是靠着书架拉着洋司坐了下来。
“嗯、咳咳,要怎么说呢,你应该也还记得的吧?‘殉情两次’什么的。”
太宰治说的是洋司和遥一起去看作者展的那次,因为自己没有死去,一同殉情的两位女士却……所以得到了洋司“太差劲”,以及遥“没有社会常识”的评价的那次。
“嗯。”洋司沉沉的应声,声音有些喑哑,“‘适应了社会的人,写不出作品’什么的。”
“喂!你!”太宰治炸毛,但洋司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所以他反而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走吧,太宰大老师。”洋司从他那里将《goodbye》拿回来,向前走出了这排书架的区域,正前方,赫然便是借阅区,以及坐在椅子上等待的【千】,和盘坐在桌面上,带着领带结的猫咪。
“最后一本书。幸不辱命。”他将书放到桌面上,朝着猫咪的方向推了一推,然后在【千】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么,我也要把书还给你啦!”【千】微笑着,将手里的《往昔之歌》放在桌面上,朝洋司的方向推了一推。
洋司——不,司书“嗯”了一声,自然的收了下来。
这本手抄书是为了【千】能够在其他接壤世界里不被排斥而借出的,现在也的确到了该归还的时候了。
“啊,还真是准时呢,”代理馆长猫咪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爪爪下的怀表,“刚好一小时,‘幻书’那边也脱离了。那么,最后一本书也已经收集到了,大家可以回去‘图书馆’了哦!”
“哦——!”
从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了欢呼声。
幕布揭开,近在咫尺的就是一口超大的锅仔,还有正在咕嘟咕嘟煮着的汤汁和食材,以及正拿着个长柄勺在搅拌的,坂口安吾。
“哟~要来尝一口安吾锅吗?”坂口安吾毫不害羞的招徕道。
——你是怎么做到在国立图书馆也做这个的啊!
“啊——原来安吾提前偷偷跑掉就是为了这个!太过分了!!!”
太宰治立马就跑上前去抱怨。
“明明自己一个人跑掉的是太宰才对吧!”坂口安吾同样激动。
拿来食材的织田作之助看了太宰治一眼,又看了坂口安吾一眼,选择了中立。
至于拿来碗筷的檀一雄,他立刻选择了帮偏架。
“不是,你们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拿来的啊!”司书现在彻底失去了感伤的情绪,已经快要被眼前这些神奇的一幕幕给逼疯了。
“这次的赢家是谁?”另一边,主持这场盛宴的主办者正举着横幅在大声询问。
“哪有那种猫的啊!”不远处,穿着绒毛猫咪装?白虎装?的中岛敦正在和小林多喜二争执。
“你这种猫才不对!”穿着玳瑁猫头套,带着狐狸(?)尾巴的新美南吉老师同样义正言辞。
“采访你一下,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扮相。是因为夏目老师吗?”岛崎藤村正在采访头上套了个纸箱子的德田秋声,对,就是极简主义,写了个“我是猫”三个大字的那个。
“阿诺、我是自然主义……”从箱子里传出来一个小小小声。
一时间,原本安静异常的图书馆便成了热火朝天的菜市场。
最后还是代理馆长主持大局,向着大家重申:“最后一本书也已经收集到了,大家可以回去‘图书馆’了哦。”
“一直觉得图书馆逼仄,没想到滞留在现世多日,如今还会想念。”
“那是因为在这边喝不到酒好吧!”
“别想了,中也大老师,在图书馆也是禁酒的!”
一只中也猫猫失去梦想,变成了蘑菇。
“也禁烟!”
芥川龙之介和泉镜花变成了蘑菇,排排蹲在一堆。
“还禁甜食!”
又一堆老师变成了蘑菇。
啊,确实,蘑菇都是扎堆生长的。
“还有,自行车禁止!”
不远处骑着自行车的志贺直哉表示:喵喵喵?
看着这样欢乐的场面,【千】便也跟着微笑起来。
就在这样吵吵闹闹的欢乐海洋里,文豪老师们,代理馆长,还有【千】回到了图书馆。
作者有话要说:文炼我还是喜欢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场合,动漫后续急转而下那段真的是让人很伤心。
所以虽然是“告别”,我也希望底色是向上的,是暖的,不知道这个感觉贴不贴。
然后就是,后面还有!没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