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槁的枝桠,死水和寂静无声,毫无生气。
的场静司穿行在其中,表面上沉稳而镇静。
他推开拉门,看到尘土飞扬久未住人的走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真正进入望月宅。
他走近,触碰拉门时,结界的电光闪了几闪,熄了。
他踩着灰土走进内室,看到床上的孩童——茫然失措地,屈膝抱着自己和被单,手背上涂着猩红色不知是涂鸦还是血迹的东西。然后他抬眼:“你来了呀。”
他没问安吉,他也没说。
但他们都知道这样的一个事实:望月宅是真的,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嗯……要出去玩吗?”
的场静司迟疑了一下,问。
“嗯……好啊。”
望月幸同样犹疑了一下,接着展露笑颜。
生活总是得继续向前的。
望月幸从床上爬起来,从窗棂下的柜台上抱下那柄太刀。
因为拨弄了一下,结果又露出另一柄陌生太刀的行迹。望月幸便自行解释到:
“昨天有人进献刀剑——所以也一并带上好了。”
的场静司善意的没有发问,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两柄太刀的陌生与熟悉。但想必其他有心人会因此做出误判也不一定。
望月幸在的场静司无声的帮助下背上两柄太刀,紧接着又拉住了他的手:“……那我是不是……得叫做的场幸了呢?”
他实在是过于失常了,之前下意识的解释还情有可原,但这句话确实是不应该问的。
“……不,”的场静司却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迟疑着,小心翼翼的发问,“你怎么会这样想?”
就算望月家不再了,幸君……
的场静司的确是从未有过要迫使自家未婚夫改姓的想法的。
改姓……怎么说,也得……结婚以后吧……?
的场静司脸颊微红。
虽然结婚是不可能的,望月幸也不可能改姓,但幸君确实是他的“责任”啊。
“我没有那样想呐!我只是担心你……”望月幸“直视”着少年,“我反正现在是得去伊达家认祖归宗——当然婚约不会改变……只是担心你们家会有想法。”
幸君他……突然就变得锋利起来了。
“伊达……幸吗?是个好名字。”
的场静司最后也只是这样说。
望月幸脑子里空了一拍,顿时无语。
他是担心的场静司会因为望月妖怪已经被拔除而取消这个对的场家来说根本没什么实质意义(甚至还会在未来影响继承人婚事)的婚约,谁在担心新名字好不好听啊!
“不……,是伊达泽宗。”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望月幸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原本以为说不出口来着,但真的说出来了似乎也没那么困难……
“我的母亲樱姬已扫榻以待”什么的,虽然有所准备,但第一次听闻,还是会觉得有些过了吧?
“不是吧?”、“太超出了”什么的,而且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期待,自己真的能够承担得起吗?
被当做神明一样信奉着,结果却害怕从天而降的刀剑什么的。
望月幸心里乱糟糟的,想了想,一把抱住的场静司的腰。
他真的很害怕,一点都不能平静下来,但是静司,他确实是可以依赖的吧?
哪怕只是这么一小会儿。
安吉他,确实是死去了。想要强留下安吉一个还是太过勉强了。
然后,伊达择宗他捎带来了新的走向:来做普通人家的贵公子吧,我妈妈樱姬——她的俗世姓名是由美子,和我一样也是信徒哦。我去(代替您)当审神者了,妈妈在家里等你。
但那样亲昵欢愉的口吻,吐露着的,却未必全是芬芳。
“望月宅马上就要被‘世界’发现,除去了。”
而这句话成为现实的速度太快,就在这番话之后,双方告别,上杉当即替他进行了最后一次受洗,他便一直睡到了世界尽头。
直到被安吉的血肉唤醒。
“以后我就叫伊达泽宗了。”
埋头在的场静司腰间的伊达泽宗抬起头来,平静的向这个世界宣告。
望月宅在两人身后湮灭,结界的痕迹逐渐消融,然后,彻底退出了这个世界。
被凝视的感觉也终于彻底淡去。
望月幸无端踉跄了一下,笑了:“叫我幸泽也可以,我不想舍弃过去的名字,请多指教。”
“那我还是称呼你为幸君吧!”
的场静司目光游移了一瞬,摸了摸他的头。
并没有什么能派得上用场的人,不变强的话,就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离去了。
“安心啦,阿司继任的时候我会回来的。约定好了哦!”男孩故作轻松,甚至是微笑了,“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样的宿命了,虽然没有料想过会是这样早就到来,但,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他的双手缀在衣摆旁,攥紧,又松开。
“我们家,本来就是只有我一个人……”的。
望月幸的声音空了一拍,是突然被年长的婚约者拥在怀里而惊讶到失语的缘故。
“你啊,就不要苛责自己了。”
要怎么说才好呢?
要怎么说才能让他明白,他自己是完完全全没有罪过的呢?
但是到最后,还是只能够干巴巴的说上一句“别太苛责自己”。
因为他是如此的不善言辞啊……
——
“为什么一定要同……结亲呢?”
虽然右眼是一定不会还给妖怪,但也没有要让他人替他承担罪孽的道理。
主要是……男性。
虽然好像也没关系……?
在结下亲事之后稍微又长大一点点的的场静司偶尔也会跪坐在垫子上,这样询问父亲。
“我是说,除了‘利益交合的必要性’,关于‘眼睛’什么的……”
“其实还因为我们的场是最大的除妖师一族,”父亲这样解释到。
“……哈?”
十七年前,不,事实上,甚至可以追溯到百年前……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羽衣狐产子的执念呢?
一次又一次的封印和死灰复燃什么的。
虽然是很可怜啦,但是为了不造成恶劣的后果,身为人类,还是有必要一次次这样阻止下去。
而同样的,因为信仰和执念的增长和消逝而诞生和消亡的妖怪也不少。
当然望月家的人一开始并非是妖怪,而是真真切切的人类。
那是……八月的时候……
“据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江户时代某一年的八月,更确切一点是不知道有没有谬误的八月十五日,德川家的某位殿下治下,同主家被血洗的家臣武士等死而复生,虽然那群人很快就消失了,但,”
“此后每一年的望月望日,也就是八月十五日,仙台蕃怪事频出,并愈演愈烈。”
“我们的祖先解决了这件事情。”的场家主对此事避重就轻的一笔带过:那个源头是自己突然消亡的,就如同那群死而复生又大抵复死的家臣们。
“但这并不是结束。”
“最初记载不详,有过‘望月一支’正式出没记载的一共是两次,都是突然间出现——满世界都是,又迅速汇集到‘主家’消亡。”
“一次时日不详,一次是1999年,但在7月1日时汇集中的‘望月一支’突然消失了。”
“……早在‘望月一支’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只可惜我的场一门当时势弱,且望月家主家当时均不在八原,实属鞭长莫及,只留下了一笔似是而非的记载。”
“其实十七年前望月家乔迁至此的时候也邀请了我们……”的场家主陷入沉默。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发现这就是记载中望月一支的一部分。
直到望月家传出姬君有孕,望月一支重现,源源不断的来到八原山。
虽然是很可怜啦,但凡是妖怪就应当被清扫。
的场家主是这样坚持着的。
然而他们都是人类。
每一个都是。
并非伪装成人类的妖物,而是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时间线?的外来者。
——“我们来自(与你们)不同的时间线,所愿只为……降神。”
这些天南地北的“望月家”后代,或许真的是逃过一劫的家臣武士后裔,只是那份想要挽回主殿的执念过重,于是才沦为了妖物和怪谈。
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肉体凡胎真真切切的人类,是早已死去的魂灵以及暂时复生的□□,但与他们共存的“他们”,是从过去一直绵延至今的妖怪。
“他们”理应被拔除,但只有望月一支彻底汇集,“他们”才会“诞生”。
万幸的是,“他们”和他们共同的执念,所谓的神明大人,那位被奉为神明一样的“王”,终于在百余年的阵痛后“如愿”降生了。
是……造神。
但被造就的神明大人,是身为原罪的最无辜者。
望月一支所为尽是执念,的场一门则是要借助[望月幸]——那位传说中的“王”,的存在除妖,以消除名誉损害的隐患。
所以啊……到底要怎么说呢?
无论是血祭导致的死亡,还是“望月家”的最终消亡,归咎到底都是妖怪的罪过。
甚至是他的场一门的罪过。
而完完全全与这孩子本人无关啊。
——
“我还会杀死其他人!母亲也好,兄弟也好!我还会……”望月幸红着眼、自以为暴怒的撒娇。
“嘘!”
的场静司伸出食指,贴近了他的唇,男孩顿时噤声。
泪水后知后觉的淌了下来。
怎么可能就这样屈服于命运!
即便是一直都知道自己会杀死“其他人”,虽然那些人在遥远的过去便早已死去,化为与妖怪共存的“怪物”,但就算是那样,他们也是他的家人,知道和真的那样做了也是有区别的呀!
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其他人”的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也好,如今“安吉”的“消失”也好,
是人类也好,妖怪也好,
泪水淌下来,灰白黑交织的世界显得泥泞不堪。
但他又能够怎么办呢?
他也只能够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了吧?
他毕竟是望月一支的执念,是在妖怪和人的共同期盼中诞生的存在啊!怎么能够自作主张的放弃掉本不属于自己的生命呢?
男孩终于嚎啕大哭。
风声从树林里穿过,轻轻的,一如的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哭吧。
这个孩子在今天失去了一切,但万幸还拥有足以撒娇的存在。
——
“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呢?”小小的的场静司问。
“‘他们’啊——”的场家主沉吟,“‘他们’是名为‘虫’的妖怪,来自异世界的,名为‘虫’的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在我看来《夏目》的特质就是看似奇诡恐怖的东西内里的本质都是治愈系,希望小天使们喜欢这卷的画风哟。
另外这里还作为底色的综了一部同样治愈的番哦~
最后,的场静司看到的只是他能够看到的,不知道氏族存在下对幸君的解读。
——
然后是也许有必要也许不太必要的解读:
夏目原作部分:
藤原滋,塔子=夏目的养父养母,玲子,夏目的外祖母,留下了友人帐这一奇物的神奇的女子,的场静司,名取周一,理念不同的除妖师。
(这卷时间线比较前)
综的部分:
望月家的真实组成:
①望月家=上杉家=“虫”
②氏族成员
③“伪”王
——
【千】和【幸】的区别在于,
一个是神,一个是人;
一个生而为神,一个被奉为神明;
一个是被当作真王的伪王,一个是被当作伪王的真王;
当然,他们都ko no【波洛斯】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