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夏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
耳畔能清晰地听到师父的呼吸声,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等等……
自己的呼吸声呢?
魏知夏双眼一闭,一边咳一边大口喘着气。
陈秋野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怎么了这是?”
“忘记……忘记呼吸了。”
一声轻笑传来。
“师父你笑什么??你突然说这样的话,我紧张很正常好吗?”魏知夏有些愠怒,抬手在陈秋野胸前打了一下。
陈秋野捂着胸口,忽地低头闷哼。
“怎么了?疼吗?我也没有很使劲儿啊……”魏知夏有些懊悔,小心在胸口轻轻揉着。
随即,陈秋野抬眼,宽大的掌心覆上魏知夏的手,笑道:“看来徒儿确实是有在好好习武,有巾帼英雄的风范。”
“你又骗我???!!!”
“又?”陈秋野不解,这“又”字从何说起?
魏知夏冷哼一声,“之前你从大康手上救下阿芸那次,大康是不是在你胸口打了一掌害你受了伤?那时,你还唬我,说是因为我武艺精进,劲儿太大了。”
陈秋野失笑,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我不是怕你担心吗?这么久的事,我都忘了。”
魏知夏扭捏着小声道:“和师父的事儿,我都记得可清楚了。”
陈秋野心中一动,正欲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却见魏知夏忽地抬头,提高了音量。
“罢了罢了,已经过去的就既往不咎了,以后可不许了。不要以为我也喜欢你就可以骗我哦。”
魏知夏噘着嘴将手从陈秋野掌心抽出。
她叉着腰,一幅颐指气使的样子。
刚想要继续发难,却见陈秋野依旧笑盈盈地看着知夏,“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我说既往不咎,以后不……”
陈秋野摇摇头,“不是这句,下一句。”
“下一句?我说我也喜……”魏知夏噤了声。
该死,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本来还想欲擒故纵一下的,这下好了,师父一表白,自己就上赶着和他双向奔赴了。
可她又转念一想,喜欢一个人大大方方告诉他怎么了?既然师父心里没有别人,那自己的喜欢就是名正言顺的。
魏知夏头一仰,红着脸磕磕巴巴道:“怎……怎么,就允许你陈秋野喜欢我,不允许我也喜欢你啊?”
陈秋野笑道:“自然不是。知夏,我很高兴,我以为……”
我以为你心里还有王图遂,所以即使没有胜算,我也想要快点让你知晓我的心意。
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有一天,你会看向我。
正当二人说话之际,屋外传来明珠的声音,“二小姐,陈将军,府医和郎中来了。”
几人推开门进屋,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景象:
陈秋野半靠着坐在床上,身上衣裳尽褪。他双目含情,追随着魏知夏。
而魏知夏双颊泛红,脸上还带这些未褪去的嗔怪神情。
其中一个郎中“哎呀呀”地叫唤着走了进来,“陈将军,都这种时候了,万万不可啊!你这身上的毒还未解尽,房……额太过动情容易加速毒发啊!”
其余几人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那郎中将话挑明,也纷纷劝道:“是啊,陈将军。年轻气盛,我们可以理解。可……可还是命要紧啊!等你好了,再想如何日夜颠倒,颠鸾……咳咳,有的是时间。”
魏知夏的脸更红了,“不是……你们……我……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哎呀,什么都做了那更不得了了!就是准备做都不可以!”
陈秋野靠坐着一幅懒得解释的样子,甚至有些享受这些郎中的误会。
魏知夏两眼一翻,想要直接晕过去算了,“你们给他诊脉吧,我先出去了。”
到了外头,冷风一吹,魏知夏刚想喘口气,转脸,却看见明珠一脸八卦地看着自己。
“看我干什么?”
“二小姐,方才……屋子里……陈将军上衣都褪了……你和他……”
“停停停!打住!”魏知夏眉头一皱,抬手出言制止了明珠继续说些少儿不宜的胡言乱语。
“我那是在给陈秋野擦拭身子。他说他连着几日都未沐浴,身上黏腻得慌。”
“当真?那你脸红什么?”明珠一幅不相信又有些失落的样子。
“当……当然是真的。脸红也许是屋子里太闷了。”魏知夏眼珠子在四处乱瞟,就是不正眼看明珠。
“二小姐,你不正常。”
“?你才不正常。”魏知夏一愣,转过脸盯着明珠骂骂咧咧。
却没想到,明珠松了口气,“这下正常了。方才那个娇羞的二小姐,我还以为你被人附身了。”
这不是废话吗?那个女孩子被人表白了能镇静自若啊?
我若是不娇羞,难不成要豪迈?
——师父含情脉脉对自己说,知夏,我喜欢你。
而自己豪迈地朝师父挥了一掌说道,秋野,你小子有眼光,我看行。
什么乱七八糟的?
魏知夏摇了摇头,白了一眼明珠,便不再说话了。
过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屋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出来了。
魏知夏见郎中一个个眉眼舒展,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去问,却看他们在见到自己后,脸色一变,瞬间眉心蹙起,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这……这是怎么了?陈将军身上的毒解了吗?”
“唉。不好说,说不好。”
?啥意思啊,解了就是解了,没解就是没解,怎么还如此模棱两可呢?
“唉。二小姐多去陪陪陈将军吧,兴许一高兴,就有奇迹发生。”
这是……师父不行了的意思?
魏知夏跌跌撞撞跑进屋内,再次见到陈秋野单薄的身子后,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陈秋野见她又红了眼,招手将魏知夏唤到床边,“知夏,你的难过,是为了师父,还是为了喜欢的人。”
这有区别吗?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这种问题。
“不管是师父,还是陈秋野,不都是你吗?”
“当真解不了了?这帮庸医!我去求爹爹,不管是太医,还是易泷,我一定要想办法救你!”
陈秋野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不试一试?你这么快就认命吗?”魏知夏不明白,明明刚刚才互通了心意,陈秋野难道就不想再抢救一下吗?
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将自己的喜欢说出口,了了一桩心愿,死而无憾?
“不是……”陈秋野见知夏有些愠怒,想解释。
可刚一张口,却被知夏给打断了。
“不试?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你要让我一个人带着对你的愧疚和思念,过完一辈子吗?”
“我没事了。”陈秋野换了个说法。
“你没事?我有事!我……”魏知夏吸了一口气,忽地停住。
“等等,你没事了?什么意思?”魏知夏疑惑地看着陈秋野,带着一丝试探,她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毒已经解了?”
陈秋野长吁了口气,点点头。
知夏终于反应过来了。
“当真?你没骗我?”魏知夏有些不敢相信,那些郎中方才明明一脸忧容。
“他没骗你。”
“对,他没骗你。”
“对对对。诶,你别挤我啊。”
“让我也看看啊。”
有嘈杂的回答声自门外响起。
魏知夏僵硬着缓缓转头,几个脑袋带着笑脸透过门缝隙在往里探。
“所以,是你们几个在骗我???!!!”
“不不不,二小姐你误会了。”
“是陈将军让我们演这出戏的,他早就好了。”
“对。哎呀,我这医馆还有事儿呢,先走了先走了。”
魏知夏冷笑一声,“不再看看?后边不看下次就要付费了。”
“不了不了,真的忙,生活不易。”
几人终于离开,屋外安静了下来。
陈秋野刚握上知夏的手,便见她转回脸来,脸上伤心痛楚的情绪已经收敛,只见她眯着眼,说道:“陈秋野,说说看。这毒什么时候解的,为什么要骗我?”
魏知夏却没有等来回答,她疑惑地看向满眼都是自己的陈秋野,有些气恼地推了他一把,“我在问你话呢!”
“你刚才叫我什么?”陈秋野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和梦中一样冰凉的触感。
叫他什么?怎么?叫陈秋野不行吗?都向我表白了,还要我喊你师父啊?
这是什么师徒play吗?
“叫你陈秋野啊,惹我生气了自然是要喊大名的。”
陈秋野自然知晓,比如那时与丁力混战后,自己轻易地就原谅了他,知夏也是这般恼怒地直呼自己的大名。
可今日的生气和恼怒带着些娇嗔。
陈秋野缓缓道:“怎么不叫我师父了?”
“你……若是不喜欢,那我们继续只做师徒呗。”魏知夏冷哼,假意不在乎,绞着手指说道。
陈秋野轻声一笑,摇了摇头,“喜欢是喜欢。我以为,你更喜欢冷酷师父俏徒弟。”
等等……什么冷酷师父俏徒弟?这不是自己看过的话本子吗?
“陈秋野!你……!”
“怎么?不喜欢?”陈秋野笑着随意将衣裳穿上。
魏知夏盯着他悠然将里衣套上,修长白净的手指在腰间缓缓系着系带。
“喜欢……”魏知夏咽了咽口水。
师父不穿的时候好看,穿得衣裳不整的样子……好像更好看。
下一瞬,魏知夏只觉腰间一紧,便被人搂着靠坐在了床沿。
“你的伤口……”在此之前至少觉得师父因伤柔弱不堪,可方才那一下,分明力气惊人。
陈秋野将知夏的手腕抓住,往伤口处轻轻一放,“还有些疼,但是无大碍了。”
“知夏,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可我……不想你离开。”
“我听到了,你要去替王图遂求情对不对?他在你心里,比我还重要吗?”
魏知夏一愣,是因为王图遂?害怕自己离开,才故意用这样的谎言将自己留下?
“那你也不该用自己的性命来骗我呀。况且,我和王图遂什么都没有,他是我朋友,朋友有难,我自然是要帮的。”
“所以,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难不成,那吐的一口老血,也是假的?”
陈秋野叹了口气,“那是真的。”
他缓缓道来,将事情的经过大略一说,只是略去了春泥那一部分。
“方才郎中来之前,我也并非有完全的把握,毕竟,毒药究竟是什么,只有易泷知晓,我也只能猜测。”
二人在床边相互依靠着,陈秋野见她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因为方才伤心红了眼,还带着鼻音。
而眼底的担心和氤氲的水汽他看得一清二楚。
陈秋野只觉得心里一疼,一股冲动推着他慢慢朝知夏越靠越近。
“知夏。”
魏知夏抬眼,师父的脸渐渐靠近,近到能从他的眼中倒影看到眨巴着眼、有些羞怯的自己。
师父他……要吻我吗?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