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与师父曾经有过多次不能称作吻的唇部碰撞,但要么是为了救命,要么只是梦中无意,并未带着爱意。
这,才是真正的初吻。
魏知夏,你要表现得唯美一点,想象现在有八个机位在对着你。
她将双眼闭上,却又没有完全合拢,确保那如羽毛般的双睫能带着水汽,微微颤抖。
她唇角微微上扬,保持着如弯月般美好的弧度。
她仰着头,侧面露出完美的下颌线,确保自己没有双下巴。
魏知夏能感觉到,陈秋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温热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
可她心里数到了十,唇上依旧没有任何或温热或冰凉的柔软触感。
不是,师父他到底亲不亲啊?
又数了十下,魏知夏的嘴角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再不亲,我就保持不了这完美的状态了。
就是奥斯卡金像奖女演员,也没有我这样持久的演技吧?
突然,耳畔传来低沉的嗓音,“知夏可是困了?怎么阖上了眼?”
哈?
魏知夏睁眼,困?
陈秋野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戏谑,只有心疼和关切。
难道是我会错意了?
也是,虽然毒解了,但师父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的,大概这种时候对那些事儿是提不起任何兴趣的。
况且,方才那些郎中也说了,有些事情个,就是在准备阶段,也是不行的。
万一师父身上的毒还有潜伏的呢?万一师父一情动就激发出来了呢?
怪自己怪自己,操之过急。
“啊……哈哈哈,确实,有些累了。”
魏知夏“蹭”地一下逃脱陈秋野的怀抱,站起身,“那什么,你也需要静养,我就……先走了?”
“嗯。”陈秋野点点头。
魏知夏一步三回头,慢慢往屋外挪去。
不过十步的路程,愣是走了好久。
每一步,她都在心中期待,师父会不会叫住我呢?
可惜,没有。
往后的几日,魏知夏每天都来照顾陈秋野。
尽管二人已经互通了心意,可相处起来,依然发乎情,止乎礼。
似乎与过往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添了一丝羞涩。
陈秋野不是不想,着实郎中那些话,也提醒了他,万一还有隐患呢?
有些事情一开始便再也忍不了了,会带来什么后患,他不敢保证。
为了以后的幸福,还是等伤彻底痊愈了,再说吧。
如今权且再忍一忍。
*
陈秋野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魏知夏倒也是真的开心。
他在魏府待了一阵子,便搬回了自己府上。
只是知夏还是担心,只有金海一个小厮顾着他,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
因此常常跑去陈府,就差当自己家了。
东方晋和易泷依然关押在天牢中,尚未处决。
东方晋的党羽,一个个捉拿调查,便花费了许多的时间。
已查明原刑部尚书王康早就成了东方晋的人,并早已知晓他篡位的意图。
当初上赶着想要家中二子与魏府千金成双结对,也是在为自己留条后路。
若是东方晋事成,那便好说。
若是败了,有儿子的姻亲这层关系,还能保王家一条命。
只可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魏家千金,压根就看不上什么刑部尚书之子。
即使魏知夏仗着朋友一场,愿意帮王图遂,可他毕竟是知晓这东方晋并非什么好人的。
那软玉阁,王图遂甚至还常去,这无疑是在助纣为虐。
可是,魏知夏替他求情,也是看在他从头到尾对于东方晋篡位一事什么也不知晓,甚至为这场篡位的戏码贡献了一些情报。
这才功过相抵,并不福泽他人。
皇上已经答应,等此事了解,自然会给王图遂一个公正的结果。
事到如今,东方晋犯下的罪行,足以葬送他的性命。
包括拐卖良家女子到软玉阁中供人消遣,包括勾结西临国谋权篡位。
可皇上从东方晋的言行,以及他那些党羽的话里话外,直觉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查明。
不久后,一年一度的春闱开始了。
于是,东方晋一事又稍稍延后搁置。
倒是让魏知夏讶异的是,今年的春闱,她那便宜表哥钱逸之,当真中了状元。
后听说,皇上指定由钱逸之来负责东方晋谋权篡位一事,试图挖出他那好皇叔更多的猛料。
再又听说,表哥当真不负皇上所托,又挖出一个惊天大料。
只是当金海带来这个消息后,魏知夏明显感觉到陈秋野脸色变得惨白。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陈秋野的伤势恢复的不错,由于有功,皇上特准了他一段时日的假。
眼见着马上就要重返工作岗位了,魏知夏担心还有什么是他们没有检查出来的隐藏款毛病,这时候显现了。
陈秋野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没事,只是没想到,因为一个东方晋,把整个东临搞得如此乌烟瘴气。”
魏知夏叹了口气,“是啊。不仅是年轻的女子,他甚至连几岁的小男孩都不放过。太可恨了。”
是夜,陈秋野悄悄来到霖安殿,觐见了皇上。
“来了?身体恢复得如何?”
“多谢皇上关心,已无大碍。”
淳安帝点点头,“那就好。如今东方晋一事也快要尘埃落定了。虽然折了我们东临许多将士,但好在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今日来,是有何事?”
陈秋野撩起外袍跪下,“请皇上允我见东方晋一面。”
淳安帝一愣,“说说为何?”
“皇上,您还记得当年是在哪儿遇见我的吗?”
“自然记得。那年我乘马车路过西口巷,有人想要暗算我。是你,豁出命替我挡了一箭。”
“我将你带回宫中疗伤,又教你习武,将你养大至今。”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那次暗杀,我一直怀疑是东方晋的人干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这笔旧账也该好好和他算一算。”
陈秋野问道:“皇上当年就没有想过,我可能是东方晋的人。替你挡的那一箭,也不过是苦肉计吗?”
淳安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是吗?”
陈秋野摇头,“自然不是。”
淳安帝哈哈大笑,“我看人很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那时候,你满身的血污朝我扑过来时,眼中毅然决然又平和的眼神做不了假。”
“苦肉计苦肉计,自然只是身体受伤,但命还在。若是晋王的人,又怎会一心求死呢?”
“嗯。”陈秋野点点头。
“这么多年,秋野一直瞒着您。其实,我的记忆比我告诉您的还要早一些。”
皇上挑了挑眉,示意陈秋野继续。
“那日见到您,是我刚拼劲全力从斗兽场逃出来。”
“斗兽场???”皇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斗兽场,不就是钱逸之查出来的东方晋潜藏的产业吗?
“没错。我的记忆是从斗兽场开始的,但时隔多年,加之我不愿回忆,有些细节,也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个地方,都是和我当时年龄相仿的小公子。”
“大家都有一个特征,长相姣好。我们每日要做的事情,便是相互厮杀,以满足一部分人变态的观赏欲。在那个地方,要么死在打斗中,想要活,就要赢。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大概全凭意志吧。皇上一定想问,既然想逃,那便证明我还想活,又为何救您时一心求死。”
“我的逃跑并非一帆风顺,中途便被人发觉了。那些人追杀着我,我受了好多伤,精疲力尽。也许,一开始是想要活下来的,后来,便觉得大概这残破的身体,已经半条腿跨进阎罗殿了,即使是死,也不要死在那些人手里。”
“恰巧您的马车路过,被人暗杀,我便义无反顾替您挡了那一箭。”
淳安帝半晌没有说话,他一口口饮着茶,也许是陈秋野说的这些话,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
皇上一直以为,陈秋野只是个奴隶,也许是被主人家虐待,才遭此遍体鳞伤。
却没想到,当年那个清秀少年,竟早已经历了人世间最可怕最恐惧的事情。
“我对斗兽场之前的记忆早已全无。不知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不知晓自己是如何到那个地方的。”陈秋野自嘲一笑,自己只是想要拼凑出那残破人生的轨迹,怎么就如此难呢?
“所以,你觉得当年你在的那个斗兽场,便是东方晋那个。你想通过东方晋,调查自己的身世。”淳安帝不是反问,而是很肯定地说道。
“对。”
淳安帝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这种事,东方晋不一定会亲自动手,大概是他下面的人做的。”
“钱逸之查出了一些同党,你若是想问,先去问问他们吧。”
陈秋野借着追查陈哲失踪一案,去牢狱中会了会这些人渣。
果然,其中一人在见到陈哲的画像后,愣了愣。
他支吾半天,方才说道:“我这也是为晋王……东方晋办事。这么些年,确实替他找了不少好看的小公子。这个么……长得周正,确实像是东方晋喜欢的类型。”
陈秋野冷冷看着那人,“若是说实话,我还能在皇上面前替你说句话。若是有所隐瞒,你该知道后果!”
那人犹豫了半晌,终于决定放弃挣扎,“这人我知道,当年还是我掳走的。再加之这么多年,斗兽场就他一个逃跑的,印象太深了。可陈将军,告诉你也没用了。他后来逃走,我们也想找,愣是没找着。这小子当初逃跑的时候,受了挺重的伤,我估摸着,是死了。”
陈秋野垂首低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颤抖的双手和嘴唇。
他眼眶发红,平息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问道:“此人叫什么,在哪掳走的。说清楚。”
“这……说了也没用了,人都死了。”
“说!”陈秋野抬头怒吼,他目眦欲裂,手中的画像,被他拧皱。
若不是牢狱中有人看着,那人觉得此刻自己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我……我……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