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夏缓缓转头,看着满面春风的王图遂,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小脑萎缩了,“真来提亲的?”
“诶!不愧是我夏姐,猜得真准。”
魏知夏将糖葫芦往王图遂身上一扔,“准你个头啊!我俩是姐弟!姐弟懂吗?我不搞骨科啊!”
不是吧不是吧,这就是悲惨女配的感情戏吗?
我不喜欢回头的浪子啊……
王图遂谄媚地笑着,接下糖葫芦,又毕恭毕敬递给魏知夏,“又不是亲的。”
“伪骨科也不行!”魏知夏暴怒。
她深吸了几口气,忍着怒火反问道:“我?魏知夏?提亲?”
“对啊。”一二三猛点头。
魏知夏起身,忍不了,一点也忍不了。
她暴躁地在房中踱步,“你爹娘……知道咱俩之前的恩怨吗?”
“知道啊,我都和我爹说了。我这段时间不是收敛了许多吗,我爹觉得这东吉城大概也只有你能镇得住我。”
镇得住你?
这王家怕找的不是儿媳妇,是镇宅老虎,是镇鬼黄符吧?
“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还想着要娶我?!!!不行,跟我去找我爹,这门亲事我是不会应下的!”
魏知夏气冲冲拉着王图遂便要往爹爹的中院去。
一路上,一二三都在劝她,“夏姐,别了吧。你看啊,我以前纨绔风流,你以前娇蛮跋扈,咱俩现在都金盆洗手重新做人,真的挺配的。”
“呸!”
谁和你配啊?什么档次?和我提般配?
“夏姐,你看我家世好,有钱有房有车,虽是庶子,但好歹亲爹也是刑部尚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也说了,我长相周正,还是有点传宗接代的价值的。”
魏知夏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视线下移,“传宗接代?”
“不是……郎中都医好了的,还能用。”
魏知夏摇摇头,眼神悲戚。
造孽啊造孽啊,自己种下的苦果,最终要自己吞下吗?
这能用和好用是一回事儿吗?
一二三趁着魏知夏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反手握住魏知夏的双手,“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名义上联姻,你还是我姐,我不动你。”
“你图啥?这么禁欲不如去庙里当和尚算了。”魏知夏想不通,这一二三为什么就揪着自己不放呢?
“那……我肯定还是要纳妾的。不过夏姐放心,我爹说了,没有人能撼动得了你正妻的地位,后宅也不用你管,你就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就行。”一二三自信地看着魏知夏,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很有吸引力。
“哎呀,夏姐!求求你了,你要是不答应,我爹会打断我的腿的,我小娘她……以后日子也不好过。”一二三晃了晃魏知夏的手臂,声音越发地小了。
魏知夏不怒反笑,这王尚书是真的狗啊,做梦都想和魏府联姻,王旌辉拿不下阿芸,也不知他回府是怎么和他爹娘说的,如今主意打到王图遂和自己身上了。
全然不顾女子一生的幸福,亏他们想得出来。
“关我什么事?”魏知夏反问。
“关她什么事?”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师父?”
是陈秋野。
看样子,他应当是刚从云舒苑出来。
“知夏,我都听说了,魏将军正好叫我也去中院一趟。”
“你就是王家二公子王图遂?”陈秋野瞥了一眼一二三,一脸的不屑。
“嗯。”
陈秋野朝一二三扬了扬下巴,“放开她的手。”
魏知夏一瞧,这忙着吵架,都忘了自己双手还被一二三拽在手中。
“小王你快放开!”魏知夏试图挣脱,却不知晓一二三吃错了什么药,就是不放。
“我不放!陈将军,这是我和夏姐之间的事儿,轮不到你来插手。”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陈秋野声音低沉,眼神也变得狠厉了起来。
“我我我……我就不!”王图遂梗着脖子,执拗着。
话音刚落,陈秋野三两步上前,伸手便要抓住王图遂的手腕。
王图遂无奈放开手一挡,二人过了几招。
小王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但和骠骑大将军比起来,自然是比不过的。
魏知夏很是放心,趁着二人打斗之际,转身准备溜走,一个人去中院找爹爹说清楚。
可刚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魏知夏转头,看到王图遂捂着自己的手臂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而陈秋野背对着自己,单膝跪地,后背上有绯色沁出,染红了他月白的长衫。
“师父!”魏知夏回身跑过去。
她推了一把王图遂,这小子深藏不露?
“你对他做了什么?!”
怎么这旧伤就裂开了?不是都好了吗?这得多大的劲儿啊?
王图遂“别别别”地叫唤着,“我胳膊好疼!明明是陈将军拧了我的胳膊,我哪有能耐伤他?冤枉啊!”
魏知夏蹲下身将陈秋野扶起,悄悄问道:“你……碰瓷?”
陈秋野:……
陈秋野不说话,白了魏知夏一眼。
好的,应该不是,看起来不像。
魏知夏手指轻触渗血的地方,染了一指的湿漉殷红。
“我带你去阿芸屋里包扎吧。”
陈秋野脚步一顿,淡淡道:“她有些乏,睡下了。去你屋里吧。”
魏知夏点点头,“行。小王来,扶我师父去我的屋子里,你给他上药包扎一下。我去找爹爹。”
“不行!”王图遂慌忙摆手拒绝。
“不行!”陈秋野反手捏了下魏知夏的手腕,也拒绝道。
魏知夏:……
“夏姐……我我我害怕,陈将军外头衣衫都浸湿了,想是挺严重的吧?我这人吧,从小有些晕血,真的。”
魏知夏“啧”了一声,倒霉玩意儿,干啥啥不行,认怂第一名。
忽地,陈秋野朝王图遂径直走去。
“你干什么?我告诉你啊,别以为你厉害我就任你欺负,我王图遂也不是好惹的!”王图遂捂着一条胳膊,步步后退,“你你你,别过来啊!”
陈秋野并不理会他的威胁,上前双手握住王图遂那只受伤的胳膊。
只听骨头“咔嚓”一声响,王图遂哭天喊地,过了会儿便没了声响。
“诶,不疼了?”王图遂动了动方才还低垂着的胳膊,欣喜道。
“嗯,刚才脱臼了,我给你安回去了。”
“脱臼???我说怎么这么疼呢!陈秋野!我和你没完!我——”
陈秋野冷冷看了一眼王图遂,瞬间对方就噤了声。
“你,去找魏将军,就说这门亲事知夏不答应,我也不答应。不去的话,另一只胳膊信不信我——”
“我信我信!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吗?”王图遂应声,有些后怕地快步离开。
魏知夏将陈秋野搀扶至庭芳苑,苑里其他下人都各自忙活去了,独留他二人。
陈秋野在圆凳上坐下,他也没想到这伤口竟会裂开。
昨日西临那些人才离开,他白日里来魏府看知芸,其他时间除了军中事务,依旧还要做易泷的保安。
夜深时,晋王也叫他去过府上几次,询问一些计划进度。
这伤药,他根本就没时间去换。
金海拦着要给他换药,每次都被他以无大碍给推拒了。
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种下的苦果。
看来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师父,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魏知夏双手背在身后,有点手足无措。
陈秋野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
当初在莲舟村时,恨不得扒了自己衣服看个够的是她,如今真的给了她机会,扭扭捏捏的也是她。
陈秋野“嘶”了一声,“你帮帮为师吧,我这一动,伤口就疼得厉害。”
“那……那那我开始了!”
魏知夏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蹲下身。
她的手伸至陈秋野腰间,将自己当初送他那銙带解下,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清心寡欲。
魏知夏双手贴着陈秋野的身子,将外衫褪下,紧接着是中衣,里衣。
手掌接触到的温热肌肤绷紧了一瞬,“疼吗?是不是扯到伤口了?我再小心点。”
陈秋野的声音沙哑,“无事。”
魏知夏转到陈秋野身后,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多日了,这伤口竟是裂开了大半,里头看着也不太好,有脓血混合凝固物。
“怎么会这样?那郎中是个庸医?看我不掀了他的药铺!”魏知夏气得一巴掌拍在陈秋野后背上。
一声闷哼。
“激动了激动了,对不起师父。”
陈秋野苍白着双唇,摆了摆手,缓缓道:“不怪郎中,我至今未换过药。”
“啥?!”魏知夏窜到陈秋野面前。
“为什么?!让你苦肉计,不是让你把自己搭进去啊!!”魏知夏咆哮,“你看看,这伤口都裂了,这么惨,阿芸还没见着,师父你这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陈秋野用手指抠了抠耳朵,“小点声,我现在是病人。还有,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是这么用的吧?”
魏知夏噘着嘴有些不高兴,嘟嘟囔囔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去五斗柜里拿了自己的金创药还有干净的纱布,又打了盆水。
温热的感觉伴随着疼痛,自背脊处向皮肤四周蔓延。
时不时地,魏知夏有些冰凉的手腕轻触着后背,与那温热的感觉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的衣袖垂下,扫过背脊,带来阵阵酥痒的感觉。
“我给你先清一清创口,疼的话你就说。”
陈秋野脸上带着魏知夏看不见的笑意,他摇了摇头,“不疼。”
“先用我这药凑合凑合吧。药膏有些凉,师父你忍一忍。”柔软的指尖挑起药膏,轻轻地抹在伤口处。
“你的手……怎么这样凉。”陈秋野还是忍不住问道。
魏知夏脱口而出,“因为我上辈子是折翼的天使。”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呵呵,我开玩笑的。这要入冬了,天气凉,手脚自然也不太暖和了。”
“明日我来府上,给你带几本书。”
“书?可是什么好玩儿的话本子?”
“不是,修炼内功心法和武功招式的。回东吉后,我怕是没有时间再像莲舟村一样日日教你习武,你便跟着书中去练。这内功心法习得了,武功招式也能学得快些。”
魏知夏点点头,谢过师父,只是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师父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还有……”陈秋野忽微微侧过脸来,轻咳了两声,“往后就不会那么怕凉了。”
魏知夏手下动作一顿,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闷闷地回道:“知道了。”
只听陈秋野轻笑一声,转回脸颊,声音中带着笑意,说道:“药上好了?给我包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