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夏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大吼一声,扑在黑衣人的背上。
借着这股冲劲儿,发簪才堪堪扎进黑衣人拿皮鞭的手臂中。
皮真厚,只是尖尖刺了进去,对黑衣人似乎收效甚微。
魏知夏握着发簪,轻拢慢捻抹复挑。
有效果了。
只听一声惨叫,黑衣人手一松,皮鞭应声落地。
他用手拔出扎在手臂上的簪子,带出的血溅在了魏知夏的衣裙上。
“……可惜了,这么好看一条裙子。”
随着话音落地,簪子也落下发出清脆的声音,下一瞬便被黑衣人踩变了形。
“诶诶,不便宜的,你特么……”
黑衣人没有给魏知夏废话的机会,他双手握住魏知夏的手腕,想要将她过肩摔至地上。
可魏知夏双脚死死地缠着黑衣人的腰,双手死死地勒着他的脖子,纹丝不动。
魏知夏不屑地“嘁”了一声,“想牵手就直说,我顶多骂你一句流氓。何必这样呢?搞不好我这摔下来是要脑震荡的,你是要判刑的啊。”
黑衣人冷哼一声,双手反转到后背,试图将魏知夏拽下来。
魏知夏双腿胡乱蹬着黑衣人的大手,朝陈秋野破音叫着,“你快上啊!我撑不住了!”
陈秋野倒是也没想到,嘴上说着害怕的知夏,竟大胆到如此地步,他慌忙上前,与黑衣人近身赤手空拳搏斗。
黑衣人不得已放弃对付魏知夏,而是背着她,忙于应付陈秋野的招式。
黑衣人一个后仰,避过陈秋野一拳。
魏知夏像只考拉一样倒挂在黑衣人身上。
她轻笑一声,“小场面,不要慌。”
黑衣人再一个左右开弓,点地起飞猛地蹲下。
魏知夏将尖叫声吞进肚子里,“不过这点程度,不算太刺激,可以忍住。”
黑衣人又转身三两步,踏着街面上一个摊位腾空转体而起,再冲着陈秋野一个飞毛腿。
魏知夏自我安慰道:“老娘什么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旋转杯没少玩,难不倒我。”
可下一秒,黑衣人连续三个后空翻,魏知夏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这趴——呕……算我输,忍——呕……不了一点。”
她趴在黑衣人肩上干呕了好几声,那声音在黑衣人耳边萦绕。
这玩意儿也许是有传染性,黑衣人听罢也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你到底是谁?!给我下来!”黑衣人捂着嘴咽了口口水,怒吼一声,却对魏知夏没有办法。
“我是谁?这话他娘的——呕……应该我问你吧?你谁啊?为什么劫持阿芸?为财?要多少你——呕……开口就是了,说不给你了吗,就动手伤人?为色?呕……我不好看吗?你怎么不劫持我啊?”
黑衣人冷笑一声,用手指了指魏知夏受伤的那侧脸,“看看你自己脸上的伤,好看吗?”
嘁,还真是劫色的?
我这如花似玉的脸要不是被你丫抽了能变成这样吗?现在嫌我丑了?
魏知夏怒火中烧,摸了摸伤口,“嘶”了一声,指着黑衣人的鼻子骂道:“还不是他娘的你给我抽的?嫌我不好看?你很帅?带着面罩不敢见人,怕不是个丑八怪吧?”
她伸手便将黑衣人的面罩给拽了下来。
这人近看肤色黑黄,毛孔粗大皮肤凹凸不平,脸颊长满红色疙瘩和白色点状颗粒,一脸卷曲的络腮胡。
“嘿嘿,你帅你帅你真帅,你是非洲大蟋蟀。”
魏知夏在黑衣人背上摇头晃脑,为自己脑中灵光一闪的打油诗得意万分。
“嗯?”黑衣人声音低沉,猛地转过脸,给了魏知夏一掌。
搞什么啊?又打人脸?这人有病吧?
“你爹娘没教你打人不打脸吗?”魏知夏一巴掌抽在黑衣人的脸颊上,随着清脆的“啪”的一声,黑衣人愣住了,陈秋野也愣住了。
“我让你打我脸!”魏知夏边打边说。
“嘶,手疼,换一只。”
“我让你打我脸!”魏知夏继续抽黑衣人的脸。
忽然不远处一阵骚动,有驾马车驶过,在三人面前停下。
马车停稳,一只白得有些病态的手伸出,撩开车帘,里面坐着的那人便低着头走了出来。
“主君!yue……”黑衣人见他,单膝跪地,低头抱拳。
魏知夏抬眼一看,这不是……西临国君易泷吗?
主君?也就是说,这人是易泷手下的人?
有一些模糊的图像从记忆深处慢慢显现。
魏知夏吭哧吭哧从黑衣人背上爬下,她强装镇定,昂着头拂了拂落在面颊上的发丝,绕身到黑衣人跟前蹲下看他的脸。
这正脸细细瞧来,不就是那日在街面上看到的西临国两大高手之一?
魏知夏倒吸了一口凉气,忙小跑到陈秋野身边。
她小声说道:“师父,我是不是闯祸了啊?我刚才要是知道他是谁,打死也不敢窜到他背上啊……”
可现在后悔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你还打了他……”陈秋野嘴唇未动,咬着牙小声说着。
“……我记得,不用再帮我回忆了。”
“你还差点吐他身上。”
“……谢谢你,可以闭嘴了。”
易泷幽幽开口,“陈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呢?”
陈秋野朝易泷作了个揖,回道:“此人光天化日当街强抢女子,陈某见状与他交手了一番。若不是方才他的面罩被扯下,陈某还不知晓竟是您身边的丁力。”
他不卑不亢,说罢盯着易泷的眼睛,却并未从中看到一丝破绽。
易泷眉心一蹙,朝丁力呵斥道:“放肆!这里还是东临,你怎么不收敛点?是哪位姑娘被你伤了,还不快快道歉!”
丁力全然没了方才的威武,诺诺道:“主君饶命,小的只是认错人了。那姑娘没受伤,已经离开了。”
易泷换上了笑脸,看向陈秋野,“陈将军,你看,此事是个误会?丁力也是看走眼认错人了,这才闹了这么一出,既然没伤着,此事便算了吧。”
陈秋野心知肚明,什么误会,这些人就是故意冲着魏知芸去的。
如今自己救下了魏知芸,也成功负伤,应该是达到易泷的目的了。
此事不宜闹大,陈秋野作揖说道:“既然是误会,那就依易景帝的。”
可魏知夏不乐意了,什么算了?怎么就算了?
身体没受伤,心灵受到了创伤!
就算他们是西临的国君和顶尖高手,在东临至少得遵守东临的规矩吧?
这是街区不是无人区,这丁力抢人一句误会就完事儿了?
虽然魏知夏知晓,依阿芸的性子,肯定是会谅解此人的,但那也是阿芸自己来做决定,旁人都无权替她做主。
魏知夏向前一步,“阿芸都没说算了,你们就替她做主了?旁的人也就算了,陈秋野,她是你未来的妻子诶?你就是这样对她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这是第一次,魏知夏连名带姓略带愠怒喊着陈秋野的名字,让他心里一咯噔。
“知夏……”陈秋野轻唤了她一声,试图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有预感,后面的话,不会太好听。
“叫我干啥?我就问你到底是哪一边的?”魏知夏越想越气。
易泷不动声色观察着,他也没想到,会冒出这么个角色,“这位姑娘言重了,陈将军为了护自己女人周全,被我这不长眼的手下伤了一鞭,你怎能说他不是男人呢?我倒是觉得陈将军对那姑娘情深意重。”
“那敢问这位姑娘想要如何解决今日之事?”
魏知夏朝易泷福了福身,“想必你就是西临国君易景帝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就是猜对了。今日之事你能做主吗?”
易泷面带微笑,并未回答。
“你不回答视为默认。”魏知夏指着丁力,“让他先给阿芸道歉,其余的,要杀要打,但凭阿芸发落。
易泷笑笑,没说话,他上前两步走到丁力身前,弯下身瞧了瞧,又伸手抬起丁力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这是……黑与白的交锋,强壮与瘦弱的碰撞!忠犬糙汉受和疯批病态攻,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易泷笑得阴冷,将魏知夏从幻想中拉回现实,“这位姑娘,这右臂的伤是你弄的吧?这脸上的巴掌印也是你干的吧?丁力也算是受到了惩罚,道歉可以,其余的怕是过了吧?”
魏知夏一听,顿时不高兴了,“过了?好啊,那我就一件件给你掰扯掰扯。”
“你这手下当街莫名其妙抽我鞭子,害我右臂和脸颊受伤,我拿发簪扎他一下算轻的了,但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算是扯平了。”
“他扇我巴掌,我力道小,还了两巴掌,不过分吧?也算扯平了。”
“可阿芸被他掳走受到惊吓,还有陈秋野背上的鞭伤,还没算呢!扯平了吗?”
“易景帝,我就问问你,哪里过了?”
“你还扎我马屁股,你还挂在我背上,你还差点吐我身上!”丁力没忍住,细数着魏知夏的“罪行”。
“给我闭嘴!长这么大个儿心眼怎么那么小呢?”魏知夏朝丁力骂道。
易泷盯着魏知夏的脸没有说话,空气凝固了几息,他忽地松快一笑,“姑娘说的是。丁力,跟着陈将军去道歉,其余的,便看那姑娘有什么要求了。”
丁力自然是听令行事,他跟着去到陈氏糕饼铺子,向魏知芸道了歉。
至于什么要杀要打但凭发落,魏知夏猜得没错,阿芸根本就没打算以牙还牙,她果然是原谅了丁力,“既是误会,那便罢了,公子请回吧。”
魏知芸其实是害怕的,丁力离开后,她脱力瘫在榻上,双唇惨白。
“阿芸,你还好吗?”魏知夏见她面色依然苍白如纸,冷汗不断从额头间冒出,有些担心。
“我没事,休息休息便好。”魏知芸安慰道。
幸好陈大伯请的郎中及时到了,他探了探魏知芸的脉象,长吁了一口气,“姑娘受到了些惊吓,倒是无大碍。但今夜可能会烧起来,不用担心。我开些药方子,喝个几天就没事了。”
正说着,铺子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岩坤怎么来啦?可是家中糕饼吃完了?你自己挑吧。”陈伯张婶忙着照顾魏知芸,倒也没心思做生意了。
“叔婶,我刚回府,听闻今日阿芸妹妹回来了,还被贼人掳走了?”是个男子的声音,清朗温润,带着些焦急。
“没事了没事了,方才郎中来看过了,吃几贴药就好。”
“我……能去看看她吗?”
脚步声渐近,魏知夏见魏知芸忽瞪大双眼,直起背脊,她越过自己看向房门外,喃喃道:“岩坤哥……”
“阿芸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