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鬼啊!!”几名农户转头看见陈秋野站在身后,尖叫着跑开。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魏知夏却不走,她冲上前,一把拥住陈秋野。
连夜赶路沾染了一身的寒露和尘土,此刻却如被净水和阳光沐浴过般,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魏知夏的声音无意识地略带着责怪和撒娇的意味,“师父,你怎么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陈秋野忍不住将声音放得轻柔了些,“怎么会?只是军中突发了些事情,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下次不许了!你大可以给我留个信啊。师父,你若是再这么不辞而别,我……我就和你断绝师徒关系!”魏知夏威胁道。
她倒是再也不敢提思静的事儿了,害怕师父又伤了心离开自己。
*
那日晚间,陈秋野是被晋王的人从床上拽起离开的。
是关于魏知夏的事。
陈秋野如今终于知晓了晋王的计划,再见到魏知夏时,若不是她的那个拥抱,他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
皇上猜得没错,晋王在打魏忠明手中那一半虎符的主意。若能用虎符调动东临国千万精兵强将,再联合西临国的兵马,逼宫篡位,势在必得。
若强行夺取虎符,晋王自知不是魏忠明的对手,于是便用上了“偷”这一招。
魏忠明此人谨慎,虎符如此重要的东西,自然是存放在隐秘贴身的地方。
魏忠明自丧妻后,便一直未再续弦,晋王本想使出美人计,在魏忠明的枕边安插自己人。
可没想到,魏忠明此人一生只爱一人,除了两个宝贝女儿,其他女子在短时间内都休想近身。
于是晋王便打起了魏府两大千金的主意。
魏家二小姐非魏忠明亲生,屡次与其作对,父女关系危在旦夕,想要从中挑拨,借魏知夏之手算计魏忠明,便顺理成章。
晋王倒是没细说那日大康游说魏知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嘱咐陈秋野务必要取得魏知夏的信任,好利用她偷来虎符。
“此女不一般,不仅做事毒辣,说话也不堪入耳。秋野,你且忍忍,若是她说了什么侮辱你的话,莫要往心里去,否则,就会像他一样无功而返、功亏一篑!”晋王说着,看向一旁的大康,冷哼了一声。
陈秋野面上形容冷峻,爽快应承了下来,内心却想着知夏说的话:他暗恋我!
“我还是那句话,和她走得近,很好,但切记守住本心,记住自己接近她的目的。随便玩玩便罢了,事成后,你想要多少女人,本王都能许你!”
陈秋野低垂着头,眼神冰冷,“我与那魏知夏如今仅是熟识,并无其他关系。此事是否能成,秋野不敢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晋王上下打量着陈秋野,嗤笑一声,“在我这儿还装正人君子?我都听说了,你与这魏知夏举止亲密。年轻人就是有精力,这一大清早的就将人家姑娘折腾得腿都发软?哈哈哈哈哈!”
陈秋野眉头一皱,“不知王爷何出此言?”
“出来吧!”晋王忽地敛笑朝身后说道。
只见有娇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她抬起头,陈秋野愣了几息,方才记起,这是柳氏之女,张思静。
“静静?”
思静福了福身,脸颊微红,“陈将军。”
“不错。思静是夫人房中的婢女,正巧家住莲舟村,我便让她顺便打听打听。”
好一个顺便。
陈秋野有些后悔,该听知夏的话去解释一番的,如今却是让晋王误会了。
“回晋王,此事是个误会。那日魏知夏不慎跌倒,我只是去将她搀扶起罢了。秋野倒真的希望自己有这本事,能将魏知夏收入囊中,那枕边风一吹,虎符岂不是手到擒来?”
“可我娘亲听到的那些话……”
“秋野不记得有与魏知夏说过什么越界的话,许是云婶听错了。”陈秋野不卑不亢,面色如常,所说之话不似作假。
晋王对当中的这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他只要结果。
之后又对陈秋野吩咐了几句,便打发他离开了。
*
“师父?师父!”魏知夏见他出神地看向远处,唤了几声方才将陈秋野从回忆中抽离。
他皱了皱眉,看向屋门前一排排的白色花束,问道:“这是什么?”
“雏菊呀!师父那天不是说喜欢?这几天你不在,我每日都摘来一束。摆在门前,师父一回家就能看见。”
“徒儿一片孝心,为师承受不起。”陈秋野嘴角抽搐,捡起地上的雏菊,打开门进了屋。
“为什么?师父不喜欢吗?”
陈秋野:喜欢是喜欢,只是……
“为师还想多活几年。”
几日的奔波,加上与晋王的周旋,让陈秋野疲惫万分。
魏知夏见状,倒也没有过多打扰,只是回到自己家中,关上门大半日未出,直至圆月高悬,屋里的灯盏也未熄灭。
次日,魏知夏顶着对黑眼圈等在家门口,见到陈秋野后,将手中小木盒藏好,佯装若无其事般,与陈秋野往春晖山走去。
盒中是她为师父特意调制的香膏,能消解疲惫。
也不知师父喜不喜这柑橘调的沉香味儿,她心中有些忐忑,便一路无话。
陈秋野见她神色萎靡,又一言不发,关切地问道:“可是昨日未休息好?”
“嗯。”
魏知夏并未多说,心思似乎也不在此处。
“这几日你可有松懈?为师教你的招式有认真练习吗?”
“嗯。”
陈秋野:如此冷淡,难道是因为昨日那花束之事在责怪我吗?
“你送的花为师很喜欢,昨日只是觉得摆在门外不大吉利,如今都摆在屋里了。”
“嗯。”
陈秋野:看起来似乎不是。莫非还在埋怨我不告而别?
“我那几日不是故意不辞而别的,至于是什么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嗯。”
陈秋野:看来也不是因为这个。总不会是因为那日没有去送静静……
她竟然是晋王的人,需得提醒知夏留个心眼。
“不要太过相信身边的人,永远记住只有你爹爹才是真心对你的。”
“嗯。嗯?师父对我不是真心的吗?”
终于有了回应。
陈秋野长吁一口气,“师父对你自然是真心的。”
即便一开始有些虚情假意,那也是情势所逼,往后再也不会了。
笑靥如花,魏知夏眉眼弯起,“我对师父也是真心的。”
她扭捏着从衣袖里拿出方才藏好的那个小木盒,说道:“这是我送给师父的香膏。”
陈秋野狐疑接过,“香膏?给我的?”
“昨日见师父有些疲惫,便想着这香能消解疲惫,让人沉心静气。师父你闻闻。反正也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你若是不喜——”魏知夏伸出手,随时准备接过陈秋野丢回的木盒。
陈秋野拍开魏知夏的手,打开小木盒一嗅,夹杂着沉香、柑橘、柠檬和一丝丝苦味的香气钻入鼻腔。
与知夏身上的香味很是贴近,又融合了自己身上的沉香味,仿佛二人气息交融时激发出的体香。
“这香……”陈秋野呼吸一滞,眼底变得幽暗,一抬眼,便见到魏知夏一脸的期待。
他顿生逗弄她的心思,脸色一冷,手拿木盒便要还给她。
见她脸上的情绪从期待变成了沮丧,便又拿回木盒,笑道:“我很喜欢。”
灿烂的笑容重回魏知夏的脸上,混合这萦绕鼻尖的淡淡香气,让陈秋野觉得寻常的景色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我就知道!师父一定会喜欢的!”
重拾自信,魏知夏又絮叨了起来。
“师父,这香膏可是我用沉香、柑橘、柠檬和苦橙叶做成的,昨晚做到半夜,都没睡几个时辰!可不容易啦!”
“?你方才还说并不难做。”
“额……”魏知夏眼珠子一转,“因为是送给师父的所以不觉得难。”
“师父,我平日里闻到你身上的木质香味,猜到应该是沉香。至于这些柑橘调,其实……是我自己喜欢的味道。”
“香这种东西本就千人千味,就好比我对柑橘调的味道欲罢不能,闻上一口便觉得神清气爽,可也有人不喜欢,觉得像烂掉的橘子。知夏以己度人,便想着师父应当也喜欢的。果然!师父若是觉得疲乏,嗅上一鼻子,便能一整日都通体舒畅。”
魏知夏兴奋地说着自己是如何调制此香的,举手抬足皆带着快乐。
陈秋野被那快乐感染,不自觉间眉梢也带上了笑意。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过些时日,找个合适的时机,定要将那些纷争与她隔绝。
*
东吉城,魏府。
魏知芸见到父亲后,忙迎了出去。
她手臂的伤口几乎痊愈,已经和以前无二差别。
只是府医小心谨慎,让她再调养半个月,免得落下病根。
“阿芸的伤已经痊愈了,爹爹何时将夏夏接回府?我一个人待在这府中,怪闷的。”
魏知芸虽已回府一年有余,但与魏忠明终究还是有些生疏。她此刻拽着魏忠明的衣袖,学着知夏晃了晃,带着娇嗔的意味。
魏忠明心下一软,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很快了。今日小凡回来了一趟,与我说了些知夏的近况。我倒是觉着她收敛了不少,人也勤快了。”
“本想等你的药停了,再接她回府的,既然你觉得闷,便早些接她回来陪你吧!不过,她若是还欺负你,你要和爹爹说,切莫自己吞下委屈。”
魏知芸点点头,“阿芸知道了。”
魏忠明走后,魏知芸的贴身婢女莹莹满面愁容,“小姐,你怎么还盼着她回来?你就不担心她回府后又处处针对你吗?”
魏知芸摇摇头,“夏夏已经知错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忘了,多少次,她装出与你和睦的样子,转头便翻脸不认人?这次,她定也是装成一副知错的样子诓骗了老爷。”
“不会的,我信她。夏夏本性不坏,只是顽劣了些。过去她与我谈笑时,我能感觉到她的真心。只是年纪还小,心智未免不够成熟,每每思及自己的身世,便觉得委屈,无端发泄在我身上罢了。”
“小姐!你怎么事到如今还在为她伤你找借口?那剑刺在身上的痛,你都忘了吗?”莹莹气她太过善良,到了一种盲目的地步。
“我没忘,可夏夏……应当是不想伤我的。”
“是,她是不想伤你,她那分明是想要你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陈秋野:多抹点香膏在身上约等于知夏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