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如愿以偿地混进了子巽的宅邸,可推开宏伟的大门一看,这才发现,此地有多么的阴森。
女孩的笑容僵了。
不是,老爷,您家那么大,怎么都不亮灯呀?
走在路上,阴风习习,女孩被吹得浑身发抖,抬头瞧见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怖。
女孩闭上眼,心想,正常正常,谁家办喜事不挂红灯笼?
肯定是成亲没多久!
却不想,在她睁眼的一刹那,猛然望见近处的花坛里冒出一颗人头!
女孩:“啊!”
子巽:“嗯?”
人头瞬间缩进土里去了,就像是一场幻觉。
女孩哆哆嗦嗦,连连摆手说:“没、没事……”
缩进土里的人头化作了植物的根系,不一会就将消息传递了给了周围的花草树木。
花:“十二辰带回来个女娃!”
草:“女娃才八岁!”
树木:“先别告诉喜婆!”
喜婆:“什么!十二辰出轨了!”
子巽不知道这一堆花草在窃窃私语什么,只觉得右手腕被女孩抓得更紧了。
她走路磨磨蹭蹭的,几乎要贴在子巽的腿上。
子巽低头一望,才发现女孩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老、老爷,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女孩将半张脸埋在子巽的衣袖里,只露出一只眼睛害怕地张望四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周围没有人,她却总感觉有东西在盯着她。
子巽摇头,说:“没有。”
他见女孩太过害怕,就用左手从储灵袋中掏出一盏烛灯,举到身前。
幽幽的烛火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荡,一会高一会低,照出三人参差不齐的影子。
三人的影子……
女孩突然白眼一翻,身子往后一倒,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直接吓晕了过去。
子巽眉头一跳,连忙接住女孩的身子。
他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喜婆。”
喜婆这才从阴暗处走出来,脸上皱纹交错,像是被无数刀剑挥砍后的地面。
她驼背,腰直不起来,自知长相不好看,但也不知道能把女娃直接吓晕过去。
“哎呦,可怜的小娃娃!”喜婆蹲下身,感慨完,又想到了不久前独自回来的小冥司。
喜婆当时守在门口,张望了两下,没见到熟悉的人影,奇怪道:“那孩子呢?”
云厘低垂眼眸,在喜婆看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轻声说:“十二辰估计今晚不回来了。”
啊?这小两口又是闹了什么别扭?
喜婆顿时瞪大眼珠子,佯怒道:“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云厘笑了一下,摇摇头。
喜婆也不知道小冥司的真实心情如何,见对方不乐意再提此事,便吩咐下人伺候云厘歇息了。
可子巽没回来,喜婆当然不能就这样去睡觉,她站在过道上,见云厘屋子里亮着灯,心想,等那孩子回来了,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不想,子巽回来得挺早,身后还跟着个七八岁的女娃。
喜婆一惊,偷听了那些花花草草的讨论,心里顿感不妙。
十二辰不跟小冥司一起回来,反而带回来个来历不明的女娃?
女娃大眼睛水灵灵的,怯缩颤抖的模样惹人怜爱。
喜婆暗中观察了好一会,不禁猜测道,十二辰难不成想纳妾!
这可不行!
坏的思想必须纠正过来!
喜婆拍了拍子巽的肩,从他手里“夺”过女娃,笑呵呵地问:“大人,您怎么带着个小娃娃回来了?”
因为她非要跟着我。
子巽怀中一空,见女孩被喜婆稳稳抱走了,便垂下手,说:“看她可怜,没人要,就带回来了。”
喜婆长长“哦”了一声,心中思量着,凑近子巽,小声问:“大人,您是不是……又跟小冥司吵架了?”
子巽早没了之前被强吻的羞涩,一脸莫名其妙,答道:“没有。”
喜婆:“那您怎么不跟人家一起回来?”
子巽:“……”
他咬了下唇,思索着该怎么说才合适。
“因为,亲了一下,害羞了。”
子巽说得模糊不清,既没点明是谁害羞,也没道明是亲了哪里,任由喜婆亮着对灯泡似的眼睛,心中疯狂脑补当时的暧昧场面。
想象一下,花灯夜市,两人相依相伴,一路欢声笑语,烟花升空,两人的指尖偷偷碰在一起,暗生情愫……
子巽及时打断喜婆越想越偏的脑补,提醒道:“这女孩怎么办?”
喜婆这才将注意力放到怀中抱着的女娃身上来,看着她紧闭的眼睛动了动。
“醒了。”子巽将烛灯凑近女孩的脸,“就别装晕了。”
女娃顿时又不动了,她准备装聋。
谁知道睁眼会看见些什么可怕东西。
“那好吧。”子巽叹息一声,将烛灯移走,故意对喜婆说,“这女孩你看着处置吧,是煮了烧了蒸了烤了都随你们喜欢。”
女孩浑身一颤,终于肯睁眼了,却又差点因占据整个视野的喜婆的脸而吓得再度晕过去。
她猛一偏头,看见近旁的子巽微笑说:“好啦,你现在也知道我家是什么样子了吧,还要不要继续跟着我?”
女孩睁着一双略带雾气的大眼睛,盯着子巽,极为用力地点了点头。
子巽:“……”
哦。
他转身就走,将女孩交给喜婆照顾。
他家大,多养一个吃饭的人也不打紧。
但无缘无故地被一个陌生女孩赖上,对子巽来说,确实不是件多美妙的事。
“老爷,那位老爷……是不是生气了?”女孩连忙从喜婆的怀里跳到地面上来,露出小鹿一般的慌张神色。
她被喜婆抱在怀里时,没有感受到恶意。
喜婆见子巽这态度,略有些同情地拍拍女娃的头,安慰说:“那孩子就这性格,处久了就好了。”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来自哪里呀?”喜婆牵起女娃的小手,温声细语地说,就像她遵循东君的吩咐,第一次把子巽领回家一样。
可那时候的子巽,年龄不大,浑身的刺却挺多,冷着一张脸,不让人碰,也不说一句话。
女娃不一样,不怕生,故作天真地说出自己的悲惨经历:“我爹娘太穷了,只养得起哥哥,我和姐姐被一户富商买走,做他家少爷的侍女,少爷图喜庆,叫姐姐‘大红’,给我取名‘大紫’。”
“那你姐姐呢?”喜婆问。
“病死了。”大紫不见得难过,竟然还略有些骄傲地说,“但我逃出来了!”
喜婆看着大紫扬起的笑脸,心里不是滋味。
十二辰的家里是不能养凡人的,这可是东君定下的规矩,但大紫瞧着又实在可怜……
喜婆心思多,不一会儿就想到一个好法子,连忙握着大紫的手问:“孩子,你愿不愿意成为十二辰的傀兵?”
大紫听言一愣。
她不是大宿人,以前生活在瑞禄,因为逃跑时误踩了一个传送法阵,才掉到了祝曦城来。
十二辰她知道,是大宿的守护神,但是傀兵又是什么东西?
“傀兵是什么?”大紫不懂就问。
喜婆笑着解释说:“十二辰的傀兵,类似于东君的四季使,四季使的节气使。”
“是神官吗!”大紫顿时眼睛一亮,但想到之前子巽吓唬她的话,又警惕地问道,“你们这里……不吃小孩吧?”
喜婆被大紫这副可爱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他是在吓唬你呢!”
大紫这才大幅度地松了一口气,她算是看明白了,喜婆就喜欢那些懵懵懂懂的小孩子。
那倒也好,省得她像之前那样,为了讨好富商,装作成熟。
大紫举起双手,舒展了一下全身,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喜婆安给她的神官名号——子鼠。
对她来说,是不是神官其实不重要,她只想找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而已。
之所以盯上十二辰,一是因为她觉得神应该比普通人更富有同情心,二是因为十二辰买了一条毛毯就为了坐在街角边发呆的样子实在是太傻了,傻到她忍不住去薅两下。
大紫被喜婆安排住进了东边的一座小庭院,那里种了不少花草,想来孩子会比较喜欢。
但是喜婆忽略了,花草多的地方,侍从也多。
大紫一住进此地,就又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窃窃私语,又感受到了那些诡异的注视,吓得她立马钻进屋子,点燃了所有的烛灯。
光亮驱散了黑暗,也抚平了害怕的情绪。
花花草草压低了声音,它们说,大紫是十二辰的第一个傀兵。
子巽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下属,看着眼前还亮着灯的屋子,也不知道该进不该进。
被强吻的是他,害臊的是他,不敢进家门的还是他。
哪有这样的道理?
念及此,子巽沉着脸,伸手推开屋门,心想无论云厘做什么,他都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屋内亮堂,那面容昳丽、胸襟半敞的美人侧躺在床上,眼尾含笑,正兴致盎然地翻阅着手里的书。
听闻开门的动静,云厘微微抬眼,却正好与子巽的目光相交错。
云厘的目光从书移到人上,子巽的目光却从人移到书上。
看一眼,就想死。
这书封面怎么那么眼熟?
好像是三个书生搂着一只成精了但衣衫不整的男狐狸。
子巽沉静如水的脸色瞬间崩开一道裂缝,端着烛灯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但依然心存侥幸地问:“这书……你从哪来的?”
万一这是云厘自己买的呢?
可云厘是懂怎么让他崩溃的。
“唔,这话本压在你的枕头底下,露出了一小块书角。”
子巽:“……”
所以你就给拿出来了是不是?
云厘丝毫没有不问自取的羞愧感。
他甚至坐起身来,将话本翻到描写得最露骨的那一章节,又欣赏了一遍,才将插图举起来给子巽看,笑容玩味。
“原来你喜欢这种的?”
画面上四个人影相互交缠,男狐狸被压在最底下,衣衫半露,面若桃花,真是好一派春光外泄!
子巽:“……”
他只觉得两眼一黑。
想死,不是一般地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