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8直到这时才终于触碰到了万帆云更深层的隐秘情感，它绞尽脑汁想安慰宿主，翻遍数据库才憋出一句：“宿主，别难过了。”

“这些……也不是你本意。”

万帆云此时已经迅速调整好状态，坐直了身子，她低声跟秦孚羽道过谢，面上又浮现出她惯常的绝对自信与狂傲。

“我难过什么？”她打开秦孚羽买来的盒饭，在心底问0628。

“只是感觉，你很难过。”0628嗫嚅道。

“噗，谢谢你。”万帆云咽下已经冷掉的饭菜，意识海中风平浪静，却又压抑着汹涌暗潮，“可我已经很幸运了，所以，我并不难过。”

“更何况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很多人说，理想主义者最终会被残酷现实的浪潮打压下去，变成碌碌奔走的芸芸众生中的一粒沙。”万帆云修长的指节收紧，指腹泛起病态的白，她微微仰头，目光落在医院冷白的天花板上，却又像透过层层钢铁高楼，越过城市通明的灯火，仰望宇宙中的无数璀璨繁星。

“他们说那些闪闪发光的梦想终有一日会销声匿迹，他们说这就是无法逃避的命运，他们说这不过是一个别扭的怪胎向整个世界发出的微弱反抗。”

“但我觉得，当个怪胎，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已经找到了路，我也会一直走到头。”

“况且，我并不认为我会输。”万帆云微微眯眼，0628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令它毛骨悚然的绝对掌控欲。

0628突然觉得自己多虑了！宿主还是那个宿主！自负邪佞，无所顾忌。

“那就好，那就好。”它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麻溜地滚蛋了。

秦孚羽静静听完，神情若有所思，内心却被某种酸胀疼惜的情绪充盈。注意到万帆云依旧在扒拉那份早就凉透的盒饭，她握住万帆云的手臂，不由分说将盒饭拿开：“凉了，一会儿一起出去吃。”

万帆云明显愣了愣，虽然从小锦衣玉食，但她其实并不挑剔食物。而且秦孚羽……她斜睨了秦孚羽一眼，没有说什么。

“抱歉，发生了这事，连累你了。”万帆云偏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虽然秦孚羽的身份呼之欲出，虽然这人发的朋友圈摆明了就是让她知道她住自己对门，但作为仅仅认识了一天半生不熟的“陌生人”，这点礼貌和歉意还是要有的。

“不用。”秦孚羽眼中似乎只能装下一个万帆云，“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她简直装都不装了，明摆着告诉万帆云，你对我而言是特殊的。

万帆云的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她索性站起身：“走吧，去吃饭。”

面对这种情况，面对这张极贴合自己审美的脸，一向行事肆意的万帆云居然生起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她并不清楚这份特别究竟是世界的刻意安排，还是完全因为她本身。

她接受不了掺着任何一丝杂质的感情。

秦孚羽加快脚步，上前与万帆云肩并肩。

“最近恰好听了一首歌，感觉很适合你。”她银白的发丝反射着幽幽的冷光，淡色的瞳孔专注又沉静，倒映着万帆云小小的身影。

“什么？”万帆云下意识的问。

她本来以为会听到一首狂野的摇滚，或者是剧本所理解的什么高雅的曲调，没想到听到了婉转悠长的清唱。

“我不要在失败孤独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物质的骗局，匆匆的蚂蚁。”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秦孚羽一路走，一路轻轻哼唱，声音宛若淙淙泉水。她轻盈得像一片羽毛，满身披着自窗外洒落的月光。

像于月夜起舞的精灵。

万帆云说不清楚心底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即使过去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她都忘不掉今天看到的景象。

她像被完全蛊惑了一般，抬手捉住了那片羽毛。

被她拉住右手的秦孚羽稍稍偏头，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搔过万帆云的脖颈，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真好听。”万帆云半阖上眼，好似彻底沉醉于这场独属于她的演唱中一般。

“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一首歌了。”她的话音低柔得像一场梦呓。

……

第二天一早，辗转反侧了一夜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云衿悠见到了来给她送饭的万帆云。

“对不起，我昨晚情绪太激动了。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任何义务来承担我的怒火。”小姑娘丧着一张脸跟万帆云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万帆云一脸宽容的摆摆手，眼神慈爱得让云衿悠心里发毛。

“怎、怎么了？”云衿悠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很干净。”万帆云憋着笑回道，她其实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将就了一晚，今天一早才出去给云衿悠买了早餐，而秦孚羽陪了她一夜。

经过一晚上的调整，万帆云已经完全将过往残余的那些压抑情感尽数清除。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没那么多时间自怨自艾。

要整治人渣并不难，难点主要在于云衿悠……

若云衿悠转不过弯来，执意要以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报仇，万帆云也不好插手。

这般想着，万帆云又抬手敲了云衿悠一个爆栗。

“你又发什么疯？”吃人嘴短且自知理亏，云衿悠捂着额头，语气却弱了几分，远没有昨晚那副凶狠劲儿。

“你认为的报仇，要到什么程度才算报仇？”万帆云坐在她对面，上身前倾，双手做塔置于下颌。

“我想知道缈缈死亡的真相，让害死她的所有人付出代价。”提起报仇，云衿悠暗暗捏紧了拳头。

“你的计划是什么？”万帆云微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云衿悠默默望向她，似乎要看透万帆云的真实想法，可惜最终败下阵来，咬牙道：“蛰伏在他们身边，收集到全部证据后，先利用舆论闹大，再把他们送进去。”

“如果你失败了，你是不是还有plan B？”万帆云穿透力极强的视线牢牢锁定住云衿悠，“你不说我也知道。plan B是一旦失败，你会找一个机会与他们一同永坠地狱 ”

“你很清楚，仅凭自己一个人扳倒他们的可能性并不大。他们中任何一个的家庭背景都是你招惹不起的存在。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你消失，也能轻而易举的逃脱法律的制裁。他们能操控舆论，能颠倒黑白，能让受害者在死后数年还不得安眠。”

“小崽子，你还是太嫩了。”万帆云起身，闲庭信步般走到云衿悠面前，贴近她的耳廓叹息，“所以向大人求助一下吧，我不是你的敌人，那三个畜牲才是。”

“……”云衿悠闭上了眼，抖着声音问，“这是自以为是的拯救吗？”

“不。”万帆云矢口否认，嗓音轻柔，“我从来不认为我有资格拯救谁，我只是，需要做我该做的事。”

因为我，想要赎罪啊。她心下如此慨叹。

拥有全世界无条件的宠爱的同时，就必须有更多的人替她承担着同等代价的苦难。

这才是世界“主角”的真相。

那些淋漓的鲜血，不是不被剧本所描绘，就不存在了。

万帆云做不到视而不见，做不到当个瞎子聋子。

那就撕碎剧本，摧毁舞台，狂妄的告诉这个世界，告诉主神——

我万帆云，只会是我自己！我万帆云，会挖出他们残存的痕迹，捧起他们的骨灰，将他们的哀泣，无限倍放大在世人耳边！

让他们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不是无人知晓！

这时云衿悠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总是竖起浑身尖刺亮出利爪的凶恶狼崽终于收起了自己的爪牙，尽力展露自己最大的友好与诚意：“......那我该怎么做？”

“帮帮我吧，表姐。”

万帆云终于满意地笑了，她与云衿悠拉开距离，后退几步靠在窗边，笑容无畏又放肆：“很简单，釜底抽薪。”

她话音娓娓，循循善诱道：“这三个畜生为什么能将人当做猎物？为什么能视法律为无物？为什么能在小小的高中只手遮天？”

云衿悠的呼吸声急促了些许，许久才艰涩回答：“因为他们家里有钱有权，他们父母能替他们摆平一切。”

“没错，有权有势的爹妈是他们最大的倚仗，也是他们宣泄恶意的资本。在这件事上，三个畜生是害死缈缈的主犯，而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家庭，全都是帮凶。”

万帆云一手把玩着自己垂落的发尾，一手拉开窗帘，任清晨明朗的阳光照进病房：“你再想想，没有任何水军引导，舆论会这么快给缈缈盖棺定论吗？他们会这么快扒出缈缈的打胎记录吗？这明明是个人隐私吧？而在你的描述中，这件事却很快发酵。”

“而缈缈的家人，他们收了买命钱，在缈缈还尸骨未寒时就迅速搬家。甚至帮着害死缈缈的人渣隐瞒真相。你能说他们未因此获利吗？”

“这些人，亦是缈缈死亡事件的帮凶。他们一步一步，用自己的冷漠和残忍，放上了压垮缈缈的最后一根稻草！”

万帆云唤道：“小崽子，你明白吗？所有的这些人，无论是主谋还是帮凶，这些在缈缈死亡的盛宴上狂欢的魑魅魍魉，这些嚼碎了她血肉、舔舐着她魂魄的苍蝇蚊蚋，都必须要一一清算。他们必须都付出代价，才能算得上一场完美的复仇。”

云衿悠猛地抬头看向万帆云，万帆云在笑，她惯常偏爱锋利又明媚的笑容，好似世间一切风雪都无法侵蚀她的躯体，好似旁人眼中的巨大苦难于她不过微风穿堂。

云衿悠被她随意的语气感染，全身血液上涌，脑袋一阵阵发昏，胸腔腾起一股少年意气，似乎只要她想，报仇于她而言，就唾手可得。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问：“可是我要怎么报复他们？他们比我强大太多。”

“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想不想复仇，你想不想还给缈缈一个真相。”万帆云笑望她，姿态十分放松。

云衿悠骤然攥紧被子，声音像淬了毒一般：“想，做梦都想！”

“那就好。”万帆云从包里拿出一张薄薄的A4纸，置于云衿悠面前，还贴心的送上一支笔，“先签合同吧。”

云衿悠：？

饶是心中有千般困惑和不解，云衿悠还是拿起那张合同细细看了一遍。

这是一份委托合同，委托方云衿悠，被委托人万帆云，委托内容是......复仇。

万帆云帮云衿悠完成一次完美的复仇，而云衿悠需要支付的报酬，是高考考上一本分数线。

这份报酬对于一年前的云衿悠来说，并不算太难。但对于云衿悠目前的成绩而言，九分甚至十分的困难。

“呃......”云衿悠默默扭头望向万帆云，她这下算是相信这位表姐是真的想帮自己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在关心她的成绩？为了让她好好学习帮她报仇？

这也太荒诞了一点！

许是她瞳孔地震的样子太好笑了，万帆云轻轻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怎么？你成绩烂成这样，电话都打到我妈那边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她强势的替云衿悠做了决定：“人渣我帮你搞，真相我帮你查。小崽子，你再不把成绩提上去高考就要完了。”

云衿悠：“......喂，我还没签字呢！”

万帆云双手抱胸，笑得纯善：“只是走个流程表示我的民主而已。你不签也得签。”

妥妥的霸权主义！云衿悠暗地里恨恨磨牙，手上却怂怂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这位表姐她根本反抗不了！

“很好。今晚回家就先做套卷子让我看看你的水平。”万帆云收起合同，还不忘毒舌了一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成绩到底有多烂。”

云衿悠：......

云衿悠真觉得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然而万帆云并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在“友好”地通知一声。

“回家？你——你不会住我家吧？”云衿悠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惊恐道。

万帆云脸上的笑容神秘莫测：“你猜啊。”她恶劣的拖长尾音。

云衿悠默然一瞬，用被子蒙住脑袋：“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万帆云拍了拍不断耸动的被子：“好啦好啦，逗你玩呢。我不住你家，我在你家楼上有房子。”

云衿悠一把掀开被子：“当真？”

“当真。”万帆云眼见她松了口气，又抛下一个鱼雷，让云衿悠一口气哽在喉头，差点上不来，“但我每天都要去你家，给你做一日三餐。医生说你营养不良。”

“咳咳咳。”云衿悠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她没听错吧？万帆云？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做的饭真的能吃？

万帆云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放心吧，能吃，我刚结束在新西方的进修。”

云衿悠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万帆云没什么精力去安抚正在怀疑人生的小崽子，她与白瑜然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于是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跟云衿悠告别：“我现在出去一趟，晚上再来接你，晚饭你自己点外卖吧。”

她给云衿悠转了一万块零花钱，步履匆匆地离去。

坐在医院走廊的秦孚羽一见万帆云推门就站起身走向她：“结束了？”

“结束了。但我还需要去做一些事。”万帆云瞥了她一眼，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自己的发丝，“真的打扰你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去办就好。”

秦孚羽垂眸，柔软且不带有任何攻击性的视线径直落到万帆云身上：“你永远都不打扰。”

万帆云霎时愣住了。

秦孚羽从口袋里拿出便签纸，随手写下一行字，折叠了几下便塞进万帆云手心：“这是我的地址，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万帆云回过神来，她捏着那张纸，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随时来找你？”她重复了一遍，忽然用力揪着秦孚羽的衣领迫使她俯下身来。

“你还真是装都懒得装啊。”万帆云贴近秦孚羽的耳廓，言语间的意味危险至极，她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那个名字，“轻！羽！”

明明命脉都掌握在万帆云手中，秦孚羽却丝毫不见任何慌乱。她顺从的弯下腰，双臂却顺势撑到了万帆云身后的墙壁上，将万帆云整个圈了起来。

明明气氛剑拔弩张，二人的肢体却亲密贴合，仿佛某种另类的调情。

万幸这是这所医院顶层最好的病房，走廊里根本没几个人经过。

万帆云显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啧了一声，放开了秦孚羽的衣领：“晚点再找你算账！”

秦孚羽顺着她的力道松开了胳膊，万帆云几乎在下一秒就窜出去几米，她扭头瞪了秦孚羽一眼，却在看到那张脸时下意识收起了浑身的尖刺。

她根本没办法对着这张脸生气！

0628感受到她的心理波动，默默扶额，颜控没救了！

秦孚羽一直望着万帆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这才收回了视线。对于万帆云的威胁，她权当逗猫时被轻轻挠了一爪子。

但一路接触下来.....

秦孚羽拿起手机，轻轻点了点便将自己留在万帆云所有智能设备里的监听程序尽数销毁。

表示诚意和友善的第一步，先给对方留下属于私人的空间。

至于第二步......

她提起放置在脚边的电脑，慢悠悠走下了楼梯。

第二步，将那三名畜生的犯罪证据及其家庭的全部违法乱纪行为整理出来，作为敲门砖、投名状。

所以，她该回去工作了。

不论万帆云想干什么，她都会尽己所能。

......

十几分钟后，万帆云赶到了与白瑜然约好的某写字楼的第三层。

白瑜然早就在此等候，在看过万帆云带来的合同，确认一切合法合规后，她利索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合作愉快。”万帆云笑着推过去一张卡，“这里面有两个亿，密码是六个0。”

“合作愉快，老板。”白瑜然接过银行卡，小心收进背包里，弯腰跟万帆云握手。

二人脸上的笑容官方又标准。

“这栋写字楼都是我家的，我昨天打了个招呼，第三层已经收拾好了。你自己拉自己的团队，注册公司，我只投钱。”万帆云坐在柔软的会客沙发上，姿态闲适又放松，她轻敲扶手，“顺便我想设个基金会，你帮我打理。”

“这个基金会是帮助在职场上受到不公的女性维权，还会涉及一些家庭妇女重新迈入社会的培训，是一个完全公益的存在。我想把公司未来收益的百分之二投入这个基金会，你有什么问题吗？”

白瑜然想到自己的遭遇，仅仅因为江暮一句话，她就在职场上寸步难行，如若不是遇到了万帆云，她就要露宿街头了！如果，如果早就有这个基金会......她捂住嘴，已然热泪盈眶。

“没有，老板！我一定不负所托。”

万帆云点点头：“你只要不辜负你自己就好，这些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她又轻描淡写的抛下一个重磅炸弹：“我会让上面也参与基金会的运转，所以你最好尽快将公司带上正轨。”

白瑜然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逆天金大腿，她跟上面也有联系？

她简直要仰头大笑，跟这些比起来，江暮算什么东西？！毛都不是！

“还有......”万帆云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中闪烁着冷光，“褚家，卫家，柳家，这个月之内就会破产，你做好准备，分一杯羹。”

“！！！”被连续几个指示轰炸得大脑过载的白瑜然已经麻木了，她应了一声，脑子里已经在思考怎么操作了。

对于万帆云的话，她没有丝毫怀疑。

万帆云仿佛生来就是给人带来奇迹的。

万帆云又跟白瑜然敲定了一些具体细节，直至日暮，她才终于满意道：“那接下来就你去操作吧，我这几个月都会逗留在深城，有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吧。”

她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云衿悠还在医院等着办出院手续。

白瑜然连忙站起身跟她一起往电梯口走：“老板，我送你。”

二人也没继续聊公司的事情，电梯里随口说了几句题外话。

万帆云一边等待电梯下行，一边随意问了一句：“对于姓江的你打算怎么办？”

“先把公司带入正轨吧。我现在没什么时间去理他。”白瑜然穿着一身崭新的职业装，脸上化着淡妆，头发挽起，飒爽又干练，提起公司，她的眼眸亮晶晶的。看得出来，她很享受创立自己的事业。

万帆云淡笑：“你能这么想，我很放心。”

她们一路说说笑笑，跨过写字楼一楼的自动玻璃门，迎面撞见一名身材高大行色匆匆的男性。

“白瑜然？！”还没等白瑜然露出见鬼的表情，男人身边长相美艳的女子就率先惊叫出声。

一身正装的男人皱起剑眉，在这里碰见白瑜然显然让他惊讶：“瑜然，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找工作又被拒了？”

他的声音满带怜惜，又暗含高高在上的施舍：“你考虑清楚了吗？只要道个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眼前这名傲慢的男子明显就是江暮了，那他身边出现的女子也就是他的秘书彭冉了。

几乎在第一时刻就将这两人对上号，万帆云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兴致盎然的观看白瑜然如何应对。

“江暮，我找不到工作不是拜你所赐吗？”白瑜然冷笑一声，“你什么德性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少在这装烂好人了，恶心谁呢？”

彭冉立即挽住江暮的胳膊，娇滴滴地说：“姐姐，你沦落到这个地步自己就没有什么问题吗？要不是你惹怒了江哥，江哥至于这么对你吗？”

许久没说话的0628在此时悄悄上线：“好恐怖的嗓音。”

万帆云：“据说这是男人都很喜欢的音调。你看，姓江的立马脸色和缓下来了。”

0628马上看过去，果然发现江暮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和缓了不少。

“真叫统大开眼界。”0628在意识空间抱着一块西瓜啃得咔咔响，一人一统愉快的看戏吃瓜。

此时白瑜然终于动了，她转向被江暮揽在怀里的彭冉：“我早就想说了。你一直捏着个嗓子，你不累吗？真当所有人都喜欢你这拿腔拿调的说话方式啊，把你泡男人的心思多花点在工作上你早就买大平层了。”

彭冉将脸埋进江暮怀里，声音又软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江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本来是想好好劝劝姐姐跟你服个软的，你们过去那么好.......”

江暮一脸心疼的将她搂紧，对着白瑜然怒目而视：“白瑜然，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江总，眼睛不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白瑜然正欲开口，旁边看够了戏的万帆云上前一步，挡在白瑜然面前，举手投足间皆是无双的风华。

“还有彭小姐，PUA这种套路自己玩玩就够了，别当了真还妄图去PUA所有女性。”万帆云言辞讽刺，像在说一个笑话一般，“要心疼你家江哥哥，展现你们的绝美爱情，别在我的员工面前展示，她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没工夫陪你们演偶像剧。”

“噗。”被万帆云挡着看不见江暮那张恶心脸的白瑜然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管过去多少次，老板这张嘴还是一开口就王炸啊。

“对不起，我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迎着江暮阴沉的视线，白瑜然无辜摊手。

江暮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他没想到真的有人这么不知死活，居然在他发话之后还敢聘用白瑜然。他更没想到白瑜然居然这么快就从情伤中走了出来，重新站了起来。

这样的白瑜然让他想起几年前的晚宴，那时白瑜然也是这样，宛如一颗美玉终于被打磨通透，耀眼得可怕。她在的场合，旁人的目光永远最先落在白瑜然身上，尽管他是白瑜然的合伙人，也是江白科技的创始人和总裁，但晚宴上的大佬们，永远最先上前与白瑜然攀谈，流露出对她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不甘心。为什么白瑜然永远是这样，明明已经被打压到泥地里了，却还不肯弯下脊梁服个软，明明已经走投无路了，却还能抓住任何机会爬起来。

江暮脸上的表情连续变换了好几次，作为曾经同床共枕过几年的人，白瑜然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些什么，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这位小姐，你应该不知道吧，白瑜然已经被业界封杀了，所以你不能用她，除非你想让你的公司成为业界公敌。”江暮僵硬的脸勉强扯出一抹笑，话音里威胁意味尽显。

可万帆云要真怕他，就不是万帆云了。

她摆摆手，惊奇的眼神上下将江暮扫视了一遍，这才慢吞吞的吐出一句话：“我本来以为江总只是眼睛不好，没想到脑子也不好。”

这话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还未等江暮发怒，万帆云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对了，我姓万，江总可以叫我万总。不要小姐来小姐去的，我俩没那么熟。”

“至于江总说的封杀，坦白来讲，除了上面的人，这世上还没我不能用的人。白小姐是个人才，是人才，我就用。”万帆云语气随和，透露出的意思却狂傲到了极点。

“至于成为公敌......”她舔着下唇，笑得玩味，“很有意思，我等着你们的出招。”

“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万帆云拍拍双手，对白瑜然温和道：“快到点了，我去接个小崽子，你好好干。”

她拍了拍白瑜然的肩，越过江暮彭冉两人就朝着停靠在马路边缘的一辆出租车走去。

“老板，我送你。”白瑜然连忙跟了上去，看都没看脸色铁青的江暮一眼，上前亲自为万帆云拉开了车门。

出租车缓缓驶入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白瑜然一直看着那辆出租车离去，才又打了一辆车。

她没那个美国时间跟江暮周旋，她要赶紧去做公司的一切前期准备。

白瑜然懒得理会江暮二人，自然没有发现，被江暮搂在怀里的彭冉悄悄拍下了她送万帆云上车的照片。

看着江暮阴沉不定的脸色，彭冉咬着下唇，娇弱得像一只小白兔，她状似无意地小声说了一句：“白姐姐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听说有些有钱人的取向很多样，她该不会......”她适时住了嘴，留给江暮充足的想象空间。

江暮点起一根烟，在明灭的火星和升腾的烟雾中蹙眉思索片刻，终于舒展了眉头。

“小冉，你真是我的解语花。”他刮了刮彭冉的鼻头，嗓音沙哑，“我不好出面，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吧。我们.....只是不想看着朋友误入歧途。”

“你一定能办得漂漂亮亮的，对吗？”

彭冉垂下眼眸，那模样乖顺得紧，让江暮心生无限怜惜。

“放心吧，江哥。”她的眼睫恰到好处的挂着一滴要落不落的泪水，“是姐姐自己走错了路。”

......

万帆云赶到医院后直接给云衿悠办了出院手续。小姑娘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暗伤和营养不良，需要好好调养。

她一手拎着买的补药，一手提溜着满脸生无可恋的云衿悠。抵达云衿悠家门口时十分自然的掏出钥匙开了门。

云衿悠：......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万帆云推开防盗门，将补药塞在云衿悠手里：“找人配的啊，未来几个月我每天都要来，这样方便。”

云衿悠彻底服气了，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啊！

万帆云正要进门，一声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她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屏幕，笑容多了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你先进去写试卷，我买了很多试题，今天要做的已经放在你书桌上了。我上楼拿个东西。”万帆云揉了揉云衿悠的头，嗓音低柔，“不写的后果你应该不想体会。”

云衿悠浑身抖了三抖，马上放下塑料袋去书房写试卷。

“真乖。”万帆云夸赞了一声，带上门后转身溜溜达达的上了楼。

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她微微凝滞的脸，屏幕上是秦孚羽方才用自己的某信给万帆云传输的文件。

一共三份，吕缈缈的资料一份，三个畜生的资料合集一份，三个畜生背后的家庭资料一份。

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那就直接大大方方的将一切摆在明面上。秦孚羽的选择让万帆云有些看不明白。

秦孚羽从未向万帆云提出过自己的要求，甚至连真实目的都让万帆云看不清楚。

这世上，无偿的东西是最贵的。万帆云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这位神秘的黑客，要从自己这得到什么呢？万帆云略有些头疼的想，同时，她按下了秦孚羽家的门铃。

秦孚羽自将文件发出去就在等着万帆云来“兴师问罪”了，她花了大半天时间通过各种手段搜集到这些详实的资料，越往下查，越是触目惊心，而这些只是他们泼天罪恶的冰山一角。

人性的至恶让人遍体生寒。

因为急着调查这些资料，她大半天没吃饭。好不容易结束之后，秦孚羽刚泡上一碗泡面，门铃声就响起了。她猜到了来人，于是起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房门。

她非常期待万帆云的反应。

刚打开房门，她就被万帆云揪住了衣领，秦孚羽卸了力道，顺从地任万帆云摆布，万帆云一转身就将她抵到了刚合上的门板上，同时一只手臂撑在秦孚羽耳侧。

“轻羽，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万帆云垂眸审视着秦孚羽，揪住秦孚羽衣领的那只手在她脖颈危险的流连。

“你这么帮我，究竟想要什么？”万帆云压低的嗓音暧昧又危险，宛若情人床第间的喃喃絮语。

秦孚羽身体前倾，将看似脆弱的咽喉送到了万帆云的手边。

“如果我说我没什么想要的，你信吗？”她浅色的眼瞳静静的看着万帆云，仿佛世间最澄澈的湖水，在这个角度下她仰起的脸庞上每一点细节都清晰的倒映在万帆云的眼中。

“我永远不会是你的敌人。”

万帆云的心脏又不争气急促跳动起来。她不由得放下手结束了这次试探。

“咳。”她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余光瞟到了电脑桌面上的那碗泡面，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那个，我要给小崽子做饭，你也来吃吧。”

“好啊。”秦孚羽知道这次自己合格了，她从善如流的拿起钥匙，跟着万帆云下楼去找云衿悠。

她一年前就想尝尝万帆云做的饭了！

云衿悠家里的食材有限，万帆云没来及补充。凑合性的下了三碗西红柿鸡蛋面垫垫肚子。

云衿悠一吃眼眸就亮了：“你厨艺原来这么好？！”

万帆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把你语气里的惊讶收一收！”

秦孚羽吃得很香，她心里知道万帆云有多努力，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那碗面吃得一干二净，连汤汁都不放过。

“吃完了？”万帆云问吃得肚子滚圆一脸满足的两人。

“完了。”云衿悠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而秦孚羽已经会意，立即收拾了碗筷拿去厨房洗刷。

万帆云喜欢做饭，却对收拾饭后残局敬谢不敏，这是密切关注了她一年的秦孚羽一早就知晓的。

“她比你有眼色。”万帆云点点头，整个人窝进沙发里，手上拿着云衿悠做了一半的试卷开始批阅，顺便扬声对厨房里的秦孚羽喊道，“以后你可以天天来蹭饭。”

厨房很快传来秦孚羽清冽的笑声：“倍感荣幸。”她说得极慢，每个字都在嘴里细细辗转了一遍才出口，无端带起万帆云一身的燥意。

“怎么办，系统。”万帆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我发现她越来越合我心意了。”

0628一脸无语：“我看她对你也挺有好感的，你就去大胆追吧。”

“不急。”万帆云又在云衿悠的试卷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目前我更喜欢她的脸一些。”

0628：.......

宿主真是把见色起意发扬到了极致！

说话间万帆云已经把云衿悠的试卷批改完了，她将那张试卷摊在茶几上，看着上面鲜红的20分，对心虚到垂着头不敢看她的云衿悠说：“你真让我开了眼了。”

云衿悠：......

怎么会有人说话如此刺激人！她好气啊！

“你这个水平，去不去学校都一样，不如我在家给你补。”万帆云用指尖点点那张试卷，一副倍感头疼的样子。

云衿悠抓住了重点：“就你给我补？”她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怎么？有意见？”万帆云撩起眼皮看她。

“你不是新西方毕业的吗？！你上过大学吗？！”勇于质疑的云衿悠勇敢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夭寿，这位姐来辅导自己学习，不会越学越不行吧？！

万帆云乐不可支：“小崽子，谁告诉你我没上过大学的？我大学毕业了，去新西方学门手艺不行吗？”

云衿悠沉默了，她、她真的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啊！万帆云才多大？她大学毕业了？别是什么野鸡大学吧？

想到这里，云衿悠又问：“什么大学？”

万帆云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个即使云衿悠成绩最好的时候也不敢奢想的学校。

云衿悠：......

所以为什么你会去学手艺？！饿着谁都不会饿着你吧？！谁找不到工作都不会是你找不到工作吧？

她颤颤巍巍的举起右手：“冒昧问一句，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万帆云的回答让云衿悠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我保送。”

来自学霸的压迫感让云衿悠有种立刻跪下抱住万帆云的金大腿的冲动。

但她想起万帆云又要帮自己复仇又要辅导自己学业，太累了点，还是委婉道：“你不觉得就你一个人会很累吗？多找几个吧。”

万帆云思索片刻：“你说的有道理。”

云衿悠松了口气，一直被万帆云辅导她真的遭不住，这位的嘴太毒了！

恰在此时秦孚羽洗完碗筷擦着手走了出来，万帆云眼眸瞬间亮了，她招招手：“来来来，你看看这些题你会讲吗？”

秦孚羽接过万帆云递来的试卷，一目十行的扫完，几乎思考不到十秒，就开口道：“这套题很简单。前十道选择题的答案是AABDCBCADC。填空题答案是.......”

“第一道大题套用柯西不等式，答案是......”

“第二道大题根据泰勒定律......”

她一道一道说完，仿佛那些公式与答案是长在自己脑子里一样。

万帆云笑着拍板：“就你了，你来给小崽子辅导数学。”

云衿悠：？！！！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云衿悠沉痛举手。

“没有，我相信秦孚羽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对吧？”万帆云冲秦孚羽眨眨眼。

秦孚羽点头，微微俯身鞠了一躬：“我觉得我辅导你绰绰有余。”毕竟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跟自己的故乡相差太多了。

“是大材小用。”万帆云补充一句，挑眉看向云衿悠，那表情分明就是“你赚麻了小崽子。”

赚麻了的云衿悠眼前一黑。

麻了，真的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要在失败孤独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物质的骗局，匆匆的蚂蚁。”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的歌词，为新裤子乐队创作并演唱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