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们爸妈离婚，初二这天都是沈鹭带着沈逸坐乡村巴士到外婆家拜年。今年多了一个人，她把许落霜也带上了

出了小区，再过一条马路就是班车停靠点。

早上八点多，他们刚走到马路边，沈鹭就用胳膊肘捅了捅沈逸，问：“你带糖了吗？”

沈逸划拉着手机的动作一顿，沈鹭无语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给他：“下次你记得自己带！我只帮你带最后一次。”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沈逸一边接过糖一边咕哝道。他拆开了一颗糖丢进嘴里又说：“太久没坐车，我都差点忘记这事了。”

“...”

沈逸坐车有个怪癖，嘴里要放颗糖，不然就晕车然后狂吐。

小时候，有次他吐完后跟沈鹭抱怨嘴巴苦，沈鹭给了他一颗糖，他意外地发现嘴里放颗糖，晕车的感觉居然还能被甜味压下去。

这事他们爸妈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很小的时候会晕车。他们离婚的时候沈逸才八岁，从那时候沈逸就基本是由沈鹭照顾的。

“你要糖吗？”沈鹭从另一个口袋也掏出一把糖伸到许落霜面前。

“要。”许落霜从沈鹭掌心上五颜六色的糖果中随便挑了一颗，拆开包装纸就放进嘴里。她扫了一圈附近没找到垃圾桶，于是糖果纸又被她捏在手里放进衣服口袋。

车很快就来了，这里有不少等车的人，他们等其他人都上完了，才随后上去。

车座是人造皮革，有着新鲜出炉面包一样的焦糖色，有的座椅已经被无数个屁股磨烂了，露出了黄色的海绵，车内空气带着一股淡淡的皮革味。

今天坐车的人很多，许落霜宁愿站着也不想跟陌生人一起坐，她们站了三四个站才等到了并排的空座一起坐下。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刚坐下她就把帽子扯出来往头上一罩，又把帽沿往下拉了拉遮住眼睛，靠着沈鹭就开始闭目养神。

他们外婆家离得比较远，有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沈鹭原本已经盘算过来回打车的费用了，这个时节打车很贵，来回将近300块钱。

她早上掏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准备打车的时候，许落霜眼疾手快阻止了她。

“我不信姐姐以前也是打车去拜年的，姐姐不用特意为了我做这些。”

既然许落霜都这么说了，于是她当下就把手机熄屏收回口袋。

下了车他们还要走十来分钟的小路，沈逸一手提着一大袋用红色塑料袋装着的橘子，一手提着超市透明塑料袋装着的探年用的饼干大礼包，沈鹭手里提着一袋橘子，许落霜这边提着的饼干就轻一些。

路上，沈鹭用胳膊肘戳了戳沈逸问：“你们期末考试分数出来没有。”

一听到这个，沈逸就满脸苦瓜样，沈鹭看着他的表情好笑道：“你惨了，等下舅舅他们肯定要拉着你问分数了。”

沈逸耷拉着脸抱怨道：“每年都要被拉着跟表哥比一通，然后再听那帮人夸一通表哥。从小被比到大，烦死了。”说完后，他又看了看沈鹭，揶揄道：“不过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要问你有没有男朋友，然后要帮你安排相亲，我看你怎么......”

“打住！”沈逸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沈鹭就感觉到许落霜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了，于是连忙打断他的话。“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表哥跟你同校同级，人家每年都能拿年级前50，超你两三百名，你还不如多想一下等下怎么给自己找补。”

沈逸郁闷地说：“明明我成绩也没有很差，一个年级差不多一千二百人，我排到两三百名也很不错了，怎么被他们一比较，就显得我有多差一样。”

刚说完，他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个跟他年纪相仿的，说不定能拉拢一下当个跟他统一战线的队友，两个人一起被比较好像就没那么难受了，于是他走到许落霜身边，眯着眼睛笑着问：“那啥，小霜，你们期末考试分数出来没？”

许落霜轻轻点了点头，沈鹭抬眼看了看沈逸，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好意提醒道：“我劝你还是别了解她的成绩了，不然你心态更崩。”

沈逸：“？？？”

“人家重点中学年级第一。”

沈逸张了张嘴，震惊得讲不出话，并愣在原地。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领先了他十几米，他一边快步上前一边抱怨：“怎么身边个个都是学霸，跟你们一比较，把我的自信都比没了。”

不过，他很快又转变了策略：“也好，每次一提到成绩，表哥都一副孔雀开屏的欠揍样，我早就看不惯了，这次有人把他比下去，我看他还怎么得意。我宁愿听别人一边夸小霜一边让我跟小霜学习，我都不想再跟他比了。”

沈鹭瞥了他一眼：“多了个人压你一头，这是什么好值得开心的事情吗？而且，你要把小霜拉成你的挡箭牌，你也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沈逸瘪了瘪嘴，然后就听到许落霜淡淡地说：“我都行。”

沈逸眼神亮了亮，然后拿肩膀碰了碰沈鹭，得意地说：“小霜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沈鹭无语片刻，白了他一眼。

他们进到外婆家院子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围坐了一圈的人，围坐的亲戚中有些是沈鹭不认识的，沈鹭都一一跟他们道了新年好。

“三舅婆，新年好。”

“二叔公，新年好。”

“大姨母，新年好”

“新年好。”

...

外婆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坐，许落霜跟在他们后面走着，沈鹭抢在了外婆的问话前解释说：“外婆，新年好，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外地的一个朋友，她今年过来跟我一起过年。”沈鹭站到许落霜身边介绍着。

外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从远地方来的啊，不容易不容易，快进来坐。”

许落霜对外婆礼貌地笑了笑说：“外婆好。”

外婆一边打量着许落霜一边笑着说：“好，好，我真没见过长得这么标致的小姑娘”

外婆的房子有一座四方宽大的院落，四周耸立着砖砌的围墙。房子有两层，外面只刷着简单的大白墙，厅堂一旁连着矮趴趴的厨房。一进客厅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正中靠墙放着的全面屏的电视机，两边放着两排木质长椅，舅妈一边从厨房出来一边说：“小鹭来了？”

沈鹭把拿过来的年货放到茶几上，安顿好许落霜坐到一旁的椅子，望向舅妈那边的方向甜甜地笑了笑说：“舅妈，新年快乐。”

舅妈走到沈鹭面前，抓过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一段时间没见，是不是又瘦了。”

沈鹭继续笑着说：“哪有。”

每年都是差不多的寒暄话语。

舅妈眼角余光瞥到了坐在沈鹭身后木椅上的许落霜，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叹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沈鹭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沈逸这二百五不懂骄傲个什么劲地说：“那是，我姐从大城市带回来的。”

听到这话，许落霜很轻地笑了一声。

刚刚沈鹭跟外婆介绍许落霜的时候，她也听到了，于是她也只是笑了笑说：“不容易，从那么远地方过来。那你们吃东西没有，厨房还有粥和咸菜。”

沈鹭连忙摆手：“我们来之前已经吃过啦。早上煮了面条，吃过了才出门的。”

舅妈点了点头，然后又对着沈逸说：“你表哥在楼上玩电脑，你要不要去跟他一起玩。”

沈逸表面客气地微笑说：“不用了，舅妈。”心里想的却是，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玩。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舅妈对着楼梯方向大喊：“张旭豪，你表弟来了，你还不快下来。”

沈逸无语片刻，接着就看到张旭豪一边拖着下楼的步伐一边不情不愿地说：“我知道了。”

张旭豪长得高高壮壮的，皮肤偏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刚走到客厅，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客厅木椅上坐在沈鹭左手边的许落霜，呆愣半晌后，才看到了坐在沈鹭右手边的沈逸，他先走到了沈鹭和沈逸的面前，礼貌地笑着说：“表姐表弟，新年快乐。”

沈鹭也笑着回了一句新年快乐，接着张旭豪就指了指许落霜的位置对着沈鹭问：“表姐，这是你朋友吗？”

沈鹭点了点头，笑着说：“嗯，叫她小霜就可以了。”

沈鹭说话的时候，张旭豪忍不住一直往许落霜的方向瞄，沈鹭话音刚落，他就冲着许落霜腼腆地笑了笑，并一边伸手一边说：“小霜，你好，我叫张旭豪。”

许落霜看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沉默了几秒，张旭豪却觉得这几秒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他正准备尴尬地收回手的时候，许落霜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淡淡地回复道：“你好。”

沈鹭看着张旭豪的动作，极轻地蹙了蹙眉，青春期的男生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想法。

张旭豪很自然地在许落霜旁边隔着一条手臂宽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问：“小霜是临中的学生吗，我怎么好像没在学校见过你。”

沈鹭替她回答：“她是我在大学那边的城市认识的，今年过来这边跟我一起过年。”

张旭豪刚想再说点什么，他们舅舅这时候回来了。他们先是互道新年快乐，然后沈鹭又走流程一样跟舅舅介绍了一遍许落霜，舅舅疑问道：“小霜一个人过来的吗，你爸妈没跟你一起来？”

沈鹭又替她回答：“她爸妈工作太忙了，所以没空跟她一起来。”

舅舅点了点头，了然道：“在大城市打拼不容易啊，工作节奏太快了，忙起来连春节假期都没有了。”

沈鹭干笑着附和了几句，这时，张旭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望向沈逸那边问：“对了表弟，你们班的成绩出来没有，我们的前两天出来了。”

沈逸嘴角抽了抽，努力维持着他礼貌的笑容：“出来了。”心里腹诽道：好家伙，问成绩这环节以前都是由舅舅来提的，这家伙迫不及待要在许落霜面前表现，居然自己先提了。

果然，后面张旭豪故作可惜地说：“我这次没考好，才拿了年级48名，比上次期中考还下降了5名。你呢，你应该比上次进步了吧。”

沈逸忍了忍翻白眼的动作：“我进步19名，期中考278，这次259。”

张旭豪点了点头，赞赏道：“有进步就是好事，不像我。”

沈逸这次没忍住，往没人看得见的方向偏了偏头，然后悄悄翻了个白眼。

再转回头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舅舅正准备说点什么，按照以往的发展这时候就应该是叫他多跟表哥交流学习，于是他抢先出声：“小霜，我听我姐说你年级第一？”

许落霜在张旭豪震惊的目光中淡淡点了点头，然后沈逸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说：“你也太厉害了，我以后要多向你学习。”

沈鹭在他们中间无语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许落霜始终都是一脸淡然的表情，张旭豪强行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问：“小霜，你，你年级第一？那你们学校升学率怎么样？”

沈逸挑了挑眉替她回答：“她是大城市的重点中学，升学率这方面肯定比我们小县城的临中好。”

听到这话，沈鹭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拉了拉许落霜的手说：“我们出去走走吧。”这俩在她们一左一右，真的太聒噪了，就该让他们两个在这里面对面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