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周末经常要加班,然后报社再适当地给他们调休。于是沈鹭把校园卡留给了许落霜,方便她周末的时候可以自己去图书馆。
不过,后面许落霜再也没进过图书馆了,因为周末的时候她要么黏着沈鹭到宿舍,要么黏着到他们报社的办公室。
他们办公室有十来个人,有些同事因为周末要加班没人在家带孩子,于是他们干脆把小孩也带来了办公室。
许落霜围在沈鹭身边,其他小孩围在他们的家长身边,这种场面一度让沈鹭觉得有种说不上的诡异。
这简直就是大型带娃现场。
这天周六,沈鹭终于忍不住对着正在她旁边写作业的许落霜低声说:“我说你周末就不能老老实实呆在家或者去图书馆,跟着我到这里来算怎么个事。”
“其他人都可以带家属来,我怎么就不能跟着姐姐来了。”许落霜毫不在意地说。
沈鹭瞪了瞪她,继续压低声音说:“你算我哪门子家属,而且,他们年纪小,你也年纪小吗!”
许落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叫你姐姐。”
沈鹭被她的理直气壮给无语到了,她真的是被赖上了。
这些小朋友经常带作业来这边做,许落霜偶尔会用冷淡简单的话语教他们作业。
他们看她的眼神总是怯生生的,却又忍不住靠近她,但是大部分的小朋友们只敢在他们认为的安全距离围着许落霜打转。
坐在沈鹭斜后方的同事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她跟沈鹭打趣道:“我辅导我家那个臭崽子做作业的时候简直要被她气吐血,这小王八蛋还喜欢跟我顶嘴,她在你妹妹面前倒是老实了。”
同事的女儿今年读小学三年级,许落霜正在跟她讲着一道数学题:“一个苹果是200克,不是千克,千克很重的,记住了吗?”
小孩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答案:“姐姐我记住了,苹果的单位应该是克不是千克。”然后她抓着笔就在练习册上订正答案。
同事忍不住又跟沈鹭抱怨道:“上次她写妈妈的身高160毫米,合着我跳起来还打不到她的波棱盖。我跟她解释为什么不应该用毫米而是应该用厘米都解释得的我想死,你妹妹居然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让她接受了。”
沈鹭听得忍俊不禁。
晚上将近十点,办公室还有三两个同事在加班,头顶的LED灯管只开了两管,许落霜就着昏暗的灯光翻着手中的漫画书,沈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劝她了:“你先回去吧,太晚了。”
许落霜头也不抬,淡淡地说:“我等姐姐忙完先,姐姐如果忙太晚了,今晚就跟我回家住。”
她的执着让沈鹭无可奈何,她加快手中的动作列明天上午的采访提纲,列完后一边关电脑一边说:“走吧。”
许落霜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给他们家的司机刘叔发消息。
报社所处的位置并不怎么繁华,她们出来的时候,对面一排的商铺就只剩两三间卖烧烤的店还开着,烧烤的烟火气顺着秋日的晚风飘散到她们面前,每一家店都只有三两桌客人,几串烤肉一杯酒,就是平凡热辣的市井人生。
许落霜穿着秋季的校服外套,里面那件白色套头卫衣的帽子歪歪地搭在校服外套外边,沈鹭走到她身后帮她整理了一下她的帽子。
刚把帽子摆正,她突然起了玩心把帽子套上了许落霜的后脑勺,许落霜疑惑地往后转头,沈鹭在她转头的一瞬把她帽子上的抽绳一拉,帽子边缘由于被抽绳收紧呈现出一圈深深的褶皱,许落霜顿时被帽子包裹得只剩一只小巧的鼻子还露在外面。
沈鹭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许落霜定定地站着任由她胡闹。
沈鹭玩够了,帮她把帽子拉开,整理好被帽子弄乱的头发,许落霜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无聊吗?”沈鹭问:“一直这样跟着我,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聊吗?”
许落霜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姐姐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聊吗?”
“还好,我习惯了。”沈鹭说。
她们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了刘叔。
两人坐在车后座,小车驶出了这条寂静的街道,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模糊成虚影,璀璨灯光投在她们的侧脸不断闪烁。
刚上车,困意就如浓云压顶般袭来。沈鹭把头靠着侧窗玻璃闭目养神,许落霜挨着她坐,手指轻轻勾着她的头发把玩着。
“姐姐,下周三你有没有什么事。”许落霜突然问
沈鹭眼皮都没抬一下,无精打采地说:“除了实习,我没有其他事情了。”
“下周三我下晚自习去找你哦。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沈鹭这才抬起眼皮往许落霜的方向偏了偏头。
许落霜眨了眨眼,狡黠一笑:“这就保密了。”
沈鹭顿时精神了一些,她有些意外,这个闷葫芦居然也有一天能说出带她去一个地方这种话。
沈鹭曾经觉得自己过的就是三点一线的生活,也就是宿舍、食堂、教室这三点。
但是认识了许落霜后,她觉得这个大小姐才是真正的三点一线,三点分别是学校、家里以及沈鹭这个可移动的点。
毕竟她没有朋友,父母也不在身边,沈鹭偶尔还会跟室友出去逛一下,寒暑假还会回家,但是许落霜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没有其他活动了,比她的生活还要无趣。
她很好奇,在许落霜单调乏味的生活中,会有什么事情,或是什么地方会被她特别记住的。
刚下车,她就感受到了一股瑟瑟的寒风扑面而来,并在校园的走道上呼呼刮过,卷起了地上的落叶。
这气温骤降的速度或许用“速冻”来形容更贴切。
宿舍内的温度仿佛并没有受降温影响,仍然温暖舒适。
沈鹭靠着椅背在桌前坐着,漆黑晶亮的眼眸里,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上面的日历,突然,她眸子亮了亮,想起了下周三是她生日。
她几乎不过生日,所以从来不记这个日子。
偶尔她母亲会在她生日那天给她发个微信红包,再道一声生日快乐,她过生日最多就是这样了,但是也不是每年都有的。
许落霜这个大小姐居然还记下了她的生日,难道也是那次看了一眼她的身份证吗,沈鹭有些动容地想。
她开始好奇许落霜会怎么给她过这个生日。
宿舍很安静,她发了会儿呆,想起了有次宿舍楼下有人表白,男生在楼下摆了一圈蜡烛围成一个爱心形状,他站在蜡烛里手捧着鲜花朝楼的方向大声喊:“周青,我喜欢你!”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女生从宿舍楼一路小跑下去,跑到男生面前跳到男生身上跟他紧紧拥抱,旁边围了一圈起哄的人。
她们宿舍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吃瓜的机会,都凑到阳台窗前围观,其中也包括沈鹭。
她正看得兴起,许落霜不知道怎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沉默着看了会儿下面拥抱的男女,又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沈鹭一脸吃瓜的表情。
回过神来,沈鹭抹了把脸,直觉楼下摆蜡烛表白的那一幕会给许落霜留下很深的印象。
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沈鹭觉得有点冷,她还盖着薄款的空调被。
她裹紧被子迷迷糊糊地想,今天都知道降温了,应该把棉被拿出来的。都怪那时候宿舍太暖了,她那时候又太累了,于是她就犯懒了,现在她更不想起床去拿棉被了,拿出来还要套被套,太麻烦了。
她迷迷糊糊地在薄薄的被窝里蜷缩着,然后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闹钟铃响,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望了会儿天花板,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头疼得厉害,仿佛有人举着螺丝刀在往她的太阳穴钻,她伸手揉了会儿太阳穴才起身,脚步虚浮地踩着梯子下床,过程中还一脚踩空差点摔了下去。
坐在桌前,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温度有些不正常,难道发烧了?
她起身想去阳台洗把脸,走两步就觉得浑身疲惫。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师哥发了条消息请假,然后把棉被翻出来丢上床,烧了壶热水,喝了点水后又重新爬上床。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后面她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沈鹭勉强伸手在枕头底下一阵摸索,找到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端是许落霜没有起伏的声音:“姐姐,你在哪里?”
沈鹭沙哑着嗓音,有气无力地说:“宿舍。”
电话那端的许落霜原本以为沈鹭只是又在故意冷淡疏远她,听到这个声音后,心里一紧:“姐姐,你怎么了。”
沈鹭虚虚地说:“不太舒服。”
许落霜又问:“姐姐感冒了?”
“嗯,给我送点药来。”
听到这,许落霜饭也没顾得上吃,去了最近一家药店买了好几种感冒发烧的药,又进了一个粥店打包了一份青菜瘦肉粥,叮嘱了老板做清淡点,少放盐少放油,然后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学校方向去。
迷迷糊糊间,沈鹭听到了敲门声。
她实在是太难受了,挣扎着起身爬下床,中途又一脚踏空差点摔了下来,下到地面后摇摇晃晃摸到了门口,打开门看到许落霜的瞬间,她才想起了她刚刚在电话里让许落霜来给她送药,她心想她真是烧糊涂了。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沈鹭脸色苍白的虚弱模样,许落霜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及时地伸手一把揽过沈鹭的肩扶住她摇摇欲晃的身子,把她带到桌前的椅子坐下,心疼地说:“姐姐,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沈鹭往后一仰靠着椅背坐下,看着许落霜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从衣柜拿出一件大衣盖到她身上,再把手里的粥放上桌面,打开盖子推到沈鹭面前:“姐姐,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才能吃药。”
她用烧好的热水浸湿了毛巾,拧干后仔细地帮沈鹭擦额头,上面都是她今天在被子捂出来的汗。
见沈鹭吃完了半碗粥便不再吃了,于是她打开了装着好几种感冒药的塑料袋,手指拨着里面的几盒药挑挑拣拣,拿了其中一盒,拆出药片后,把热水连着药片一同递到沈鹭面前。
看着许落霜在为她忙前忙后,她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药,内心没来由地一阵难受。
她一个人在异地上学,有时候会生出一种,外面万家灯火,而她只是孤零零一人的感觉。
而如今,她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生病了,在这种孤独无助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认真地关心照顾自己,嘘寒问暖,孤独的感觉仿佛淡去了不少。
吃完了药,许落霜扶着她又爬上了床。
在药物的作用下,她很快又昏昏沉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