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他的竹木笼都被缠上了带刺的荆棘,可织纡根本不畏惧那些尖刺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哪怕身上已经被扎得鲜血直流,也依旧拦不住他用身躯去撞击笼子,试图破开这些去救那被架在柴火堆上的人。
“放开她——!”
嘶哑的怒吼声掺杂血腥从他的口中迸发出,可哪怕他再如何奋力挣脱,依旧无法挣脱这对他来说过于狭小的牢笼,村里那些老混蛋拿捕猎野兽的陷阱将他困在了里面,让他连施展手脚的空间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位被称为‘村长’的家伙举着正熊熊燃烧的火把靠近那堆呈三角摆放的柴火。
柴火之中立着一根粗壮的木棍,上面用人类手臂粗细的麻绳捆绑住两眼无神的女人,女人双臂不仅被捆绑住,甚至还被人用尖木刺穿了手心钉在了木棍上,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女人逃脱。
“娘——”
沙哑的哭喊声随着火把的靠近愈发凄厉,守在牢笼旁的村民听得不耐烦,直接举起手中的锄头敲在了笼子上。
“小畜生,安分点!”
此时围观的村民们也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纷纷叫喊道。
“村长!快放火烧死这个妖妇,别再让她祸害人了!”
“就是啊,这次能动老刘家的孙子,下次就该害死整村的人了。”
“烧死她!烧死她!”
“烧死这个妖妇!”
“——都给我闭嘴!”
村长举着火把呵斥一声,虽已老态龙钟但声音依旧铿锵有力,一嗓子就镇住了所有人,霎时间村子四周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村长将目光重新投回到柴火堆上的女人身上,哀叹三声惋惜道:“织婉,我马头村承凌族族长的情好心收留你母子二人,可这已经出现第三个因你们母子受伤的村民了,我也是不得已为之。”
被换作织婉的女人像是被灌入了什么迷药,浑噩无神的脑袋像是锈住了一般艰难抬起,过程缓慢但最终还是强撑了起来,她看向了站立在她面前的村长。
嗬嗬声从她喉咙不断传出,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村长身后的村民们见状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锄头、镰刀等利器,神色紧张,全都在戒备这个女人,因为她明明已经被强行灌入了极大剂量蒙汗药,却依旧还有余力保持清醒。
可女人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她那双原本清丽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哀求,只希望眼前的村长能答应她最后一个请求。
“不.....不要.....伤害....孩...子。”
织婉勉强找回点神智,双眼虽然迷蒙,但带上了强烈的乞求,就连不连贯的话语都在这一瞬中一字一顿清晰钻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脑中。
这不是女人施展的什么妖术,而是用尽了她现在所能用的所有力气去为她的织儿做最后的努力。
“娘——”
听到女人声音的织纡顿时哭了出来,嘶哑着喊叫道,两只手穿过布满荆棘的牢笼无助地想要去触碰他那看上去狼狈又疲惫的娘亲。
织婉的脑袋又微微朝他的方向偏了过来,艰难地眯起了眼,看上去像是想用笑容安抚自己的孩子,让他不要害怕,可她连做这个动作都显得疲惫,刚刚的那一句话已经透支了她剩余的全部气力。
村长将手中的火把往柴火堆丢去,眼里只有冷漠并不如话语的那般和善:“你的孩子我会托人带去凌族祖地,不用担心。”
织婉缓缓垂下了头,本来想朝村长点头致谢的她却无奈做不出这个动作,现在看上去已经跟死去一般。
浸满火油的柴木在火焰舔舐下瞬间点燃了女人的四周,灼热的火浪不一会儿便冲天而起。
织纡已经哭哑的声音被村民的呐喊吆喝声盖了过去,他努力地探出一根白丝想去挽救那火堆之中快被烧到的娘亲。
可白丝触及到火舌时,便一下子被吞噬了进去,织纡用精元引出来的白丝也无法撼动熊熊烈火。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前不久娘亲已经答应他,将他带回属于他们这个族群的留岐山里,好好生活,不再踏足人类社会。
可一群人却不由分说的举起武器冲到了他们住的小屋,就连听娘亲一句话的时间都不曾给过,强行将他们分开。
娘亲从始至终都没对那些人动过手,哪怕她拥有无边的实力,可她从未将那些强大的力量用在比她弱小的人类身上,她只是拼命用话语乞求他们放过自己的孩子。
织纡根本不理解自己娘亲这样做的意义何在,那些人根本听不进任何话语,就连自己都差点被打死在那间原本很干净的小屋子里。
直到那名村长出现,才挽回了他的一条生命,让人将他关进了竹笼里,可他的娘亲却依旧无可避免的被架上了木头上,等待被烧死的命运。
织纡努力让更多的白丝扑向那团大火,白丝被燃烧带来的刺痛感一下一下在他体内炸开,一口血直接从他喉咙里喷出来,铁锈腥味瞬间在他口腔弥散开来,小小的身躯抓在栏杆上摇摇欲坠——他已经耗尽了自己的精元。
被荆棘划出了很多伤口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两把,最后重重摔落在地上。
“.....娘...”
——————
织纡猛地睁开眼睛,微凉的风扑到了他的脸上惊动了本在梦里的他。
抬起手臂试探性的在嘴角擦拭了下,并没有摸到什么黏稠的液体,他在心里喟叹一声那不过是梦。
然后才转头看向敞开的大门,两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似乎根本不怕织纡会逃出去。
而此刻屋内安静无比,除了微风吹拂过他的衣衫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之外,便只有鸟雀啁啾及树叶的簌簌声,这些都来自他许久未踏及的外面世界。
屋外的廊道上挂着两个用来照明的黄灯笼,再往远一点看过去就是各种怪石嶙峋的庭院装饰,不规则的摆放在几颗松树下,构成了庭院中一隅的风景。
他还想再细看时,就被一颗凌乱的脑袋遮住了视野,闻嗅到味道的织纡立马皱起了鼻子,他熟悉这个气味。
那个臭小子凌初拿来熏死他的食物,而现在凌一作为他的后继者也拿这玩意来恶心他,不过这次房门洞开,他随时都可以夺门而出。
不过凌一几步跑到他身旁来,从碗中插起一块黑色的块状物凑到了他面前来,小嘴微张发出'啊'的声音,就像前一晚喂他羊肉那样想让他吃下。
织纡屏住呼吸盯住眼前这黑不溜秋的块状物,上面被撒上了些辣椒粉,有汁水从这东西流出,不过凌一拿着碗在底下接着,没让那些泛着臭味的液体滴到他的手上。
凌一见织纡不为所动,甚至是一脸严肃的看着眼前这块臭豆腐,有些好笑的把臭豆腐又朝织纡的鼻子凑近了些。
因为距离近,只是屏住呼吸的织纡还是闻到了一丝臭味,兴许是味道变淡了些,他竟从中闻到了一丁点烧烤味,那味道中夹杂着豆香跟丝丝奶香,让他的喉咙禁不住滚动起来,竟是不由自主吞咽了口唾沫。
织纡决定尝试一下。
他依旧是皱着眉头打算就咬下一小口试试。
结果那块东西就从他眼前消失,滑进了另外一人的嘴里,而那位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儿此时正一边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微辣的臭豆腐,一边朝他摇头晃脑。
织纡果断举起自己的手,想朝那颗脑袋来一下。
还没进行下一步,他的手心就多了一碗黑白相间的块状食物,而凌一将东西塞给他后,就两手撑在地面上蹲坐在他面前笑嘻嘻的看着他。
“这是臭豆腐,很好吃的,阿知尝尝。”
织纡还是端着架子哼了一声,煞有介事的看了这碗名叫臭豆腐的食物一眼,然后才用碗中的竹签叉起一块小心吃了起来。
入口的瞬间他就被烫了下舌头,可他还是反应过来这是辣椒带来的刺激感并不是真的被烫到,而且这明显被炸透的豆腐制品竟然裹挟着嫩滑的包心,酥脆的外壳在麻辣汤汁的浸泡下变得略有嚼劲,当他以为内里应该也是如此的时候,竟是一口就咬到了底,比起嫩弹用绵密似乎更适合形容他现在品尝到的口感,其貌不扬的食物竟能在他的口腔内迸发出几乎酸辛甜三种口感。
他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唇角,像是舔去了什么,方才心中因梦升起的悲切似乎因为这碗臭豆腐淡了几分。
凌一见他不抗拒这碗臭豆腐,便又是嘻嘻笑了起来:“我没骗你吧。”
“嗯”
织纡又尝了几块,给了他一个回应。
见织纡放下纸碗后,凌一赶忙把碗拿了起来,重新迈开小腿朝屋外奔去。
织纡不明所以,只听到屋外踏在木制廊道发出的噔噔声响逐渐远去,他重新将目光放到屋外,今天天气看起来很晴朗,习习凉风穿过树叶吹进了屋内,似乎又将他心中的烦闷吹去了不少。
织纡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看见外面的光景了。
他的表情柔和了没几秒后又收敛了回去,转而又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只见他双臂环胸朝门口哼道:“又回来做什么?”
那颗鸟窝状的小脑袋不知什么时候又从门外冒了出来,眨巴着眼睛看着屋子里的织纡,好奇问道:“阿知,你不出来看看吗?”
织纡好似听到了什么搞笑的话语,哼一声冷笑起来:“你在故意引我走出这间屋子吗?真以为你那些小动作就能跟我套近乎了?”
“哦,原来是个死宅男,不对,死宅妖怪。”
凌一根本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干脆利落给了他这种行为一个评价。
“....什么?”
虽然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但结合凌一那不屑的表情不难猜出这是在.........鄙视他?
织纡立马就站起了身子,大步朝门口走去,不得不说激将法这种东西对于他这类人来说特别好使,更能直接点燃他的火气。
凌一显然被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小脑袋咻一下收了回去,随即就又听到噔噔噔踏在廊道上的一串声响。
不过凌一没跑多远就回过头,见织纡正一脸玩味的站在房门处看着他,嘴角似乎还带上了一抹笑意。
——被反过来耍了。
凌一气恼的想到,转过身去,左手撑在右手手肘处,右手拇指搭在另外三个握拳的手指上,用食指指着他,然后挑衅一般屈指勾了勾:“你过来呀!”
“.......”
织纡差点就真的要踏出去暴揍这个臭小孩一顿,他觉得凌一这个姿势就像是对着一只狗喊道有种你过来单挑,而明显那条狗指的是自己。
不得不说凌一的挑衅总是能触及到他的雷区,这臭小孩跟凌初那小子一样鬼点子很多,只不过他忘记了自己的绝活。
没过多久骂骂咧咧的凌一就被他用几百根白丝五花大绑给绑了过来丢在了脚边。
织纡用脚尖拨弄这个被他困成粽子的小孩儿,将他一点一点踢回了屋子里。
期间凌一本来还在用各种“蜘蛛精”“臭蜘蛛”等词汇骂他,结果一见到织纡那双黑靴停在他眼前,他立马嘤了一声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求饶:“对不起。”
那双黑靴很快就因为这声道歉收了回去,转而是一阵天旋地转,凌一差点因为这突然的翻滚转晕了头,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吊在了门梁上。
“啊?”
凌一还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就见织纡学着他之前的模样,朝他勾了勾手指,不过没讲出那句标准的'你过来呀',但意思也差不离了。
凌一:“.......”
请问大妖怪都像你这么幼稚吗?
但织纡没跟他闹太久,只是小小报复回来后,就站凌一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虽然凌一现在是被吊着的状态,但织纡仍旧比他高出许多来。
织纡说:“小伎俩是对我没用的,我不会出这间屋子的,因为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护灵。”
凌一倒吊着眨巴眼睛,晃了下身体:“出屋子跟做护灵有什么关系?”
织纡蹙眉:“别跟我装傻,凌初那小子不会没跟你讲这些。”
凌一又晃了晃身子,不过依旧没能将自己弄下来:“所以你只要出了这间屋子就等于是答应做护灵了?”
话刚一问,凌一又眉开眼笑了起来,一副早就得逞的嘚瑟样:“啊哈,你刚刚冲出来想揍我的时候半只脚已经迈过门槛了,我看到了!”
织纡默然,随即反驳道:“没有。”
凌一朝他吐了个舌头:“那么大岁数了还骗小孩真不要脸。”
织纡:“你想被吊一天?”
凌一立马投降:“对不起,这其实是一场赌约!”
他又晃了几下身子,跟织纡耐心的解释道:“是凌初哥哥授意可以打开门的,他说我可以这么做,如果你因此逃跑了,那我们就一起接受族里的惩罚。”
凌一努力朝织纡眨眨眼睛,笑嘻嘻道:“但是阿知很守约定,所以我赌赢了。”
“我想了另外一种办法,要不你不需要做什么护灵了,我们做好朋友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凌一:你过来呀!
灵知:呵。(蛛丝捆绑普雷)
凌一:失算了,忘记他不是人。
灵知:?(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