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谈。”
织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凌一的请求,在他看来这个跟让他直接当护灵没什么区别,最多听上去好听而已。凌一这两天有意无意提起这个,但都被他否决,一来他不想跟任何人类有太多牵扯,二来他不想给任何人打下手。
哪怕没有那一纸契约也同样,所以凌一再怎么套路也不管用,任他说破嘴皮子织纡也不会应一声。
结果最后凌一干脆不理他了,吊在门上生闷气,气着气着突然就感觉有点呼吸不畅,连视线都有些模糊,凌一甚至能感觉到几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往地上掉。
他想开口呼救,可就是这个节骨眼嗓子却跟生锈了一般卡壳,不如说是脑子缺氧导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有几个不成调的音节从嘴巴里蹦出。
“几、几...就...”
织纡刚背过身子,听到身后传来凌一奇怪的声音又转回身子去,还没问过那句“什么”就看到吊在门上的人整个脑袋充血几乎成了猪肝色,意识到不妙的他赶紧挥手将丝线斩断,然后在凌一掉落下来的时候,一脚踏在地板上,疾步走上前去接住。
“呵呵...”
刚想问对方情况怎么样的织纡却听到对方有些气息不稳的笑了一声,再然后他就看到怀中的小孩儿露出了惯有的狡黠表情,只不过这次带上了些许疲惫。
织纡见他对自己笑了一下后,立即又将视线转开了,于是有些不解的跟着他视线往下走,随即便顿在了原地。
“...第、第二次了。”
凌一将脑袋靠在他的臂弯中,声音依旧带着虚弱,但掩饰不住他得意的语调。
织纡的脚再次踩在了屋子与廊道相接的地方,跟之前不承认的那次一样,又是半只脚越了界。
织纡觉得右眼跟脑子一块儿又疼了起来,眉毛蹙得飞起,恨不得一甩手将怀中的孩子往庭院里抛去,眼不见为净。
“不过...”
凌一的声音有些闷,因为他将脑袋彻底埋进了织纡的臂弯中,他又呵呵笑道:“替朋友保密是我该做的事......”
这是又拿话来诓织纡,只要他回一句就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回也算默认。
织纡拿他没辙,既没对他的话语做出回应也没有否认,他只将脚收了回来,然后不再计较地板是否干净直接捡了块地方盘做下去,将捆在凌一身上的丝线尽数清理干净。
接着又把凌一的脑袋从自己怀里挖了出来,此时小孩儿的脸蛋已经从通红变为了苍白,竟是在刚刚那几秒钟就没了血色,根本看不出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样子,就连喘息的动作都显得艰难,织纡的手凑在他的鼻尖试探了下,果然如他所料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
竟是一刹间就变得气若悬丝,命不久矣般。
没成想自己刚随意说要帮他续命,这小孩儿就在第二天让他干上了活儿,也不知道凌初是哪里捡来的这么个脆弱的孩子。
织纡将手按在他的额头上,徐徐白光乍现又消失,凌一只觉得一股股暖流从他体内钻入,逐渐充盈着他的躯体,让生硬的四肢又恢复了原有的活力,足以让他慢慢恢复精神。
做完这些的男人没有直接将小孩丢到一旁去,而是任由他窝在自己腿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凌一又将自己蜷成了一团,脸依旧朝里蹭在织纡的衣服上,有了点撒娇的意味。
织纡看了眼他鸡窝似的凌乱的头发,没忍住伸手上去揉了一把,虽算不上顺滑但手感柔软,似乎在揉捏一团还没被弹好的棉花。
织纡问道:“就算成为了主从,你这副身体又能做些什么?”
怀里的人也明白自己的情况,闷了半响没有说话,似乎这问题对他来说也是个未解的难题。
织纡垂下眼去,见那只小手攥紧自己的衣服努力在斟酌话语,但一时片刻没能想出答案,继而又松开,又攥紧,如此反复。
织纡叹了口气,又揉了一把那柔软的头发:“是我说错话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放缓了许多,像是真的在安抚孩子一般,织纡自知自己并不是会耐心哄小孩的性格,可是对于怀中这孩子他不知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或许是因为这孩子太过脆弱,也或许是他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同样的顽劣不堪,却又面临诸多困苦。
他想再好好安抚这个孩子一番,结果就衣服下摆突然被攥紧扯了过去,不等他疑惑凌一这是又打算做什么时,就听到很用力的喷气声。
“哼————!”
随即他就感觉到大事不妙,再度垂头望去,凌一已经一脸讪讪从他腿间挪了下去,有些尴尬的抹了抹鼻子。
凌一:“不好意思啊,鼻涕突然收不住就借你的衣服用一下了。”
织纡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衫,腹部的地方多了一小块濡湿的痕迹,上面甚至有点青绿的痕迹,不需要动脑想都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于是瞬间脸就黑了。
他变作人形穿的衣物都是用自己的白丝织成,一袭纯白的长衫用白色革带束紧,虽然是蜘蛛妖但这种装扮足以让他看起来翩翩出尘,这是织纡素净的表现,从之前的表现可以看得出——他十分爱干净。
结果现在这臭小孩往他身上擤鼻涕,还一副我做都做了你还能拿我怎样的姿态。
于是织纡干脆了断逮住了准备撒腿逃跑的凌一,径直朝门口走去,凌一被他像小鸡崽拎起来是一点办法没有,也不敢拳打脚踢,只能呜哇乱叫:“出去你就违约了违约了!啊啊啊——不要丢我,我错了我错了,知大爷,不要丢太大力,不然等会我真的会一命呜呼的——”
然后凌一就被丢出了门,紧接着他眼前的房门被用力一推,“嘭”一下关上,他甚至还能看到那两扇门摇动了好几下,可见对方是用了狠劲的。
显而易见这是着实嫌凌一烦了,干脆给他丢出去眼不见为净。
只不过。
凌一看到那两扇门摇动了好几下后,又“哐当”一声巨响双双朝里倒去,再次露出了屋内的光景。
他被吓出一激灵。
咋回事?门怎么倒了??
同样愕然的还有屋内的织纡,他与凌一面面相觑,凌一想的是织纡会不会因为尴尬恼羞成怒冲出来暴打自己一顿,织纡则想的是这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牢固了,还能不能替他维系点冷酷的形象了!
凌一试图缓解一下尴尬:“呃,我去找人帮你重新安回去?”
织纡黑着脸,不说话。
这时候,之前那只白鼬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凑在地上的门旁看了两眼,然后对着屋内的织纡说:“这是第十三间了,再拆下去只能将你关押在地牢里了。”
“你们敢?”
织纡背过身,冷冷回道。
早已站起身猫在一旁的凌一一听这话不对劲,立马跑上前去将白鼬从地上捞了起来,捧在手心里,可怜哀求道:“是我弄坏的,不要怪阿知。”
白鼬被他捧在手中也并未恼怒,似乎早已习惯这样。
它只是用两只小爪子抓挠了下自己的小耳朵,又理了理自己的毛发,然后才用红宝石般的小圆眼看向面前的小孩子,缓缓说道:“我带你去参加族会。”
————
凌一被带到了一处大宅院里,宽敞的廊道比织纡所在的那片区域要更加华美精湛一些,就连廊柱都是粗壮的红木雕刻而成,上面刻画了许多精怪,形态各异,而那些妖兽身周都有一位人类,或是站着或是骑在精怪身上。
自称凌天佑的白鼬妖悉心的给他做着介绍。
“上面刻画的都是历来凌族最强盛一支收复的妖兽与他们的护主,只要与凌族人签订灵契,其护主便可以抽取妖兽一滴心口血,施以术法镌刻在这宗门廊的廊柱上,一作实力展示,二作镇宅镇气。”
“本领越强的主从占据越靠前的廊柱,最靠近主宅的廊柱一般只有族长可以镌刻,不过还有一种例外,如果是凌驾于族内所有人之上的强大存在,也可以由其护主镌刻之上,所以族长旁边的另外一根柱子,是专门留下来给被认可的主从。”
凌一对站在他肩头的白鼬道了声谢,然后重新放眼望去。
从他被带到这处大宅时,就率先被这长廊给震慑住了,如果说织纡所在的庭院秀丽精巧,那这里就是气势宏伟、富丽堂皇,仅仅只是一条漫长的廊道就由几十根廊柱组成,只要知道这里的规矩就能直接从这些柱子得知这个宗族的强大,更遑论廊道尽头的主宅。
刚到凌族祖地的时候,凌一只看到那精美绝伦的水榭庭院,那些古朴的屋舍都被花丛树木遮去了大半,并不能让他一下子洞悉全景,而且他刚一到这里就被拐去了织纡那边,根本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其它的。
就连臭豆腐都只是凌初早晨来看他时,顺带捎来的小吃,实际上凌一半步都没离开过织纡所处的地方。
此时虽然有白鼬相伴,但个头小的他却还是没来由的感到恐惧,这跟面对妖怪的织纡不同,织纡并不会对他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哪怕变成蜘蛛都只是为了恐吓他。
可当凌一踏上那宽敞无边的廊道时,一道道冰冷的目光就朝他这边扫来,虽然很快又离去,但依旧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像是被那些人洞悉了一切,知道他不过只是个及其弱小的存在,不值得他们多浪费时间关注。
只是那些目光扫过自己时,都会停在他的肩头上几秒,凌一看得出他们眼里的意外,于是小声问道:“小天佑,你在哪根柱子上面啊?”
凌天佑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后抖了抖自己的耳朵,毫不在意的回道:“第一根。”
“第一...”
凌一倒吸了口气,回想起刚刚白鼬给他做的介绍,有点惊诧的转头看向这只还在不停打理自己的小白鼬:“那你不就是族长的护灵吗?”
难怪身边这些跟他一样走在廊道的人,都在看到白鼬的一瞬间挪开了几步,虽然表情都带着对他实力的质疑,但看到白鼬的时候又都拧起了眉头,不明所以。
凌一想了想,再次惊诧问道:“那凌初哥哥....”
白鼬终于打理完了自己,将两只小爪子揣在怀里,看上去乖巧可爱,只不过表情却是异常的严肃:“不,他不是族长,而且他不在这些廊柱上,他没有任何护灵。”
它环顾了下四周,最后凑在凌一耳边低声说道:“他只要那只玄蛛,只要你能够成功,那也等于他拥有,因为你既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平平无奇小白鼬:嗯,老子第一。
凌一揉揉白鼬小脑袋:好乖好乖。
白鼬舒服的眯起眼,小圆耳动一动,小手手揣怀里,小尾巴摇啊摇。
凌一:嗯,萌萌哒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