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斯和潘蜜拉的回家之旅很顺利,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碍。霍金斯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件事发生,自然也就没有惹是生非。
两人飞入哈蒙德岛的领空,最终缓缓降落在山林中一座庄园的草坪上。
霍金斯刚从飘浮在半空中的狙击枪上面下来,双脚落地还不到十秒钟,就被飞奔过来的母亲紧紧地抱住了。
救命,我好像快要窒息了……在母亲过于紧实的怀抱里,霍金斯默默地想道。
幸好,母亲在霍金斯真的窒息之前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不过她还是紧紧地牵着霍金斯的手,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从草坪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母亲一直围着霍金斯嘘寒问暖:“肚子饿不饿?我已经让管家和厨子去准备下午茶了……你都不知道这几个月里我有多担心你!……一路赶回来很累吧?要不你先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再小睡一会儿……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感觉不舒服?啊啊,果然还是先叫医生来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吧……”
母亲的话语间充斥着焦急和顾虑——显然,在霍金斯离家出走的这半年里,她一直都很担心他。
“没事儿的,母亲。”霍金斯摇了摇母亲牵着他的手,十分平静地说道,“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我过得很好。”
看到家里忙碌着的佣人们,霍金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打开背包,将躺在里面熟睡的小婴儿抱了出来:“母亲,请您安排几个人照顾一下这孩子。从今天起她也要住在我们家了。”
“咦?这孩子是……?”
从哪儿来的——母亲还没来得及说出后半句话,就被一个充满威严,还夹带着一丝愤怒的声音给打断了:
“霍金斯!你擅自离开家也就算了,怎么还从外面捡了个野孩子回来?”
那是霍金斯的父亲,克里特·米诺斯(Crete Minos)——他站在高高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母子二人。
很显然,他是坚决反对霍金斯收养这个小婴儿的。
此时,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还处于睡眼蒙眬状态的小婴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妙——
一场险些演变成吵架的争论过后,小婴儿获得了作为“宠物”留在克里特家的权力。起初,霍金斯完全无法说服怒火中烧的父亲,最后还是母亲说其实她一直很想要一个女儿,父亲这才勉强同意的。不过,他提出了一个条件——无论霍金斯给这个小婴儿起什么样的名字,都不许在她的名字前面加上“克里特”这个姓氏。
也就是说,作为家主的父亲完全不承认这个小婴儿是克里特家族的一员。甚至有可能,在他看来她只是家里养着的一只猫或者一条小狗,类似于那样的存在。
“可怜的孩子……米诺斯好像完全没有把你当成人类来看待呢,明明他也算是你的爷爷了……”霍金斯的母亲满怀怜爱地将小婴儿抱在怀中,“对了,霍金斯——你有给这孩子起名字吗?”
霍金斯摇了摇头。被母亲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总不能让大家一直管小婴儿叫“这孩子”吧,就算是家里养的宠物,也应该拥有个像样一点的名字。
“就用占卜来决定吧。”
“真有你的风格呢。”
霍金斯开始以十分熟练的手法洗牌。母亲抱着小婴儿,坐在一旁报以微笑的同时,静静地凝望着他。
很快,霍金斯就从大量牌背朝上的塔罗牌中抽出了一张。待到这张牌的牌面揭晓之时,霍金斯便会为小婴儿起一个与这张塔罗牌息息相关的名字。
霍金斯将那张塔罗牌翻了过来,只见显露出来的牌面是——「星星·正位」。
“霍金斯,这张牌是什么意思?”对塔罗牌一无所知的母亲问道。她只知道潘蜜拉和霍金斯能通过这些神奇的卡片预知未来的走向。
“星辰在天空中闪耀,带来希望与灵感,引领我们走向一片光明的前路,最终抵达彼岸,收获心灵的平静。”霍金斯简单地解说道,“这是一张寓意很好的牌……看来她是个幸运的孩子啊。”
他抬头望着小婴儿,郑重地对她说道:“决定了,你的名字就叫‘丝妲尔(Sterne)’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太好了,你有名字了呢,小丝妲尔!既然霍金斯是爸爸,那我就是你奶奶了。感觉真奇妙啊,我还这么年轻就有孙女了……”
霍金斯的母亲一边逗弄着小婴儿一边笑着说道。小婴儿也像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似的,发出了听起来十分欢快的“咿咿呀呀”的叫声。
就在这一家三代人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一名不速之客走了过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好吵啊。”
那是霍金斯的弟弟,不久前刚过完四岁生日的克里特·理查德(Crete Richard)。
“那是我要说的话——理查德,你来干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到别处玩儿去。”
霍金斯毫不客气地说道。他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弟弟一向没什么好脸色。说来也奇怪,四年前霍金斯的母亲根本没有怀孕生子的迹象,父亲却宣称理查德这个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他们家里的孩子是他的亲生儿子,同时也是克里特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你说什么?不过就是个离家出走的家伙嘛,一回来就这样嚣张,成何体统!”
理查德不甘示弱地回击道。他年纪小小,说起话来却跟他们的父亲一样,一副高高在上故作威严的嘴脸,令人感到十分违和。
“还不到五岁的小孩儿说起话来就像个故步自封的老头子一样,我看你是真的没救了。”
霍金斯假装无奈地扶额,实则向着理查德抛去一句冷嘲热讽。
“……哼,你也好不到哪去!都多大的人了还玩什么爸爸女儿的过家家游戏,不就是从外面捡了个野种回来嘛!没想到我的兄长竟然是个无可救药的幼稚鬼啊。”
“你再说一句‘野种’试试,信不信我一脚踹飞你的脑袋?放尊重点儿,她可是我女儿,也是你的侄女。”
“理查德!霍金斯说得对,你不应该用那个词来称呼你的后辈。霍金斯!你也是,以后不准再用那种粗鲁的言辞讲话了。”
眼看着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霍金斯的母亲立刻拿出身为家长的威严,认真地教育两个儿子。
一场险些演变成激烈骂战的争吵被她及时遏止住了。
将丝妲尔交给女仆们照顾之后,霍金斯就清闲下来了。现在他又回到了跟以前一样被囚禁在家里的状态。实际上他在家里也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读书、下棋、喝茶、弹钢琴、在花园里散步什么的,当然还有他最常干的事情——占卜。
但是,在亲眼目睹过庄园之外的世界后,他对于自由的向往不可抑制地变得更加强烈了——家族和财产之类的东西就让理查德那家伙继承了去吧,反正他霍金斯总有一天会永远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了的。
不过,现在霍金斯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等待”——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寄来的多利写给他的信、等待受他委托去调查“某件事”的潘蜜拉归来。
就在冬天即将结束、风中开始带着一丝来自春天的暖意的时候,身着一袭黑衣的潘蜜拉乘坐着巨大狙击枪降落在克里特庄园的草坪上——就如同她第一次光临这里时的景象一样。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她带来了一样霍金斯等待已久的东西:情报。就在上次她把霍金斯送回来的时候,霍金斯委托她去调查丝妲尔的来历,还有关于锁林岛上的那间秘密实验室的情报。
两人在霍金斯家里找了一个没人的房间,潘蜜拉开始讲述她收集到的情报。
位于锁林岛上的荣耀大剧院地下的那座神秘实验室隶属于世界政府的科学部门,但它只是一个很小的分部而已。正如同多利和霍金斯所看到的那样,世界政府手下的科学家们会在那间实验室里拿活生生的动物和人类来做实验。那些不幸沦为实验对象的可怜人往往是被诱拐或者绑架到实验室里去的。
一位名叫“迪埃斯·茜尔弗”的、疑似多利母亲的女性的确在那座实验室的受试者名单上出现过。科学家们用“如果想见到你的丈夫和孩子的话就跟我们走吧”之类的谎言诱骗她走进了那间地下实验室,并强迫她吃下了一件名为“人造动物系恶魔果实”的实验品。然而那颗人造恶魔果实是个失败品,所以她将其吃下之后就再也无法变回人形了。
根据科学家们的计划,受试者吃下那颗人造恶魔果实之后应该会获得变成银色巨龙的能力。然而茜尔弗却只是变成了一头类似于恐龙的怪异生物——在她背上那两处本应该长出翅膀的地方,只生长出了两条类似于蜥蜴前肢的器官;她并没有获得“龙”所拥有的翅膀以及喷火能力……因此,科学家们将这头因实验失败而诞生的怪物取名为“无翼银龙”,并将她圈养在实验室里,将一些死于其他实验的动物和人类尸体当作饲料投喂给她。
潘蜜拉讲到这里的时候,霍金斯听得胆战心惊,他双手紧握成拳头,流了一身冷汗。此时他无比庆幸多利失去了记忆,把在那间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都给忘了,也暗自想着幸好多利不知道这些事情,不然他大概会被残酷的真相所压垮,然后彻底精神崩溃吧。
“咳咳。接下来我要讲的是,我收集到的、有关于丝妲尔的情报……”
潘蜜拉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不知为何,霍金斯突然感觉她打量着他的目光变得十分微妙。不过他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点头示意潘蜜拉可以继续讲了。
在那座实验室里,大部分人类实验体都会被改造成畸形的怪物;但是其中也有例外,那就是诞生自“基因合成人计划”的婴儿们。这些孩子是科学家们利用从北海各处收集到的人类基因样本两两结合形成胚胎,然后在模拟子宫环境的生物培养罐中长大成为婴儿,最后得以“出生”的产物。也就是说,无需其他任何改造,这些孩子们的诞生本身就是一场实验。
“原来如此……丝妲尔是那些科学家为了进行‘基因合成人’实验而制造出来的孩子之一,所以她才会出现在那间实验室里。”
听完了潘蜜拉讲的话,霍金斯十分从容地总结道。
“对,是这样没错……霍金斯,你还记得我刚才说这些婴儿都是用北海人的基因合成出来的,对吧?”
不知为何,潘蜜拉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她似乎正在拼命地思考如何才能把她所知道的真相用比较委婉的话语表达出来。
“嗯,我当然记得。老师,您好像有所顾虑?不用担心,您有话直说就行了,我什么都能接受的。”
尽管霍金斯已经这么说了,潘蜜拉似乎还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最终,她以一个疑问句的形式开口了:
“呐,霍金斯……如果我说,丝妲尔她……其实就是用你和你那个朋友的基因合成出来的……这么离谱的事情,你也能接受吗?”
听罢,霍金斯沉默了。
潘蜜拉也跟着沉默了。
整个房间都随之而沉默了。
霍金斯家的整座庄园都沉默了。
不,也许是整个世界都陷入沉默了吧。
——显然,几秒钟前刚刚说过“我什么都能接受”的霍金斯,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这个极具冲击性的事实。
潘蜜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上午。她在霍金斯家待了整整一天。直到吃完晚饭的时候,霍金斯似乎终于开始相信她不是在开玩笑了。
“不对。不可能。这不可能。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和多利走进一间秘密实验室,那里刚好有一个跟我和多利有血缘关系的婴儿什么的……然后我和多利不仅遇见了那个婴儿还把她捡回来养了什么的……搞得好像我才离家出走半年就跟多利有了一个孩子什么的……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不过,瞧他这副双手抵着额头,紧皱着眉头不断地碎碎念的样子,恐怕是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吧。
“好啦霍金斯,你也别太纠结了。”潘蜜拉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至少你做了一件好事,不是吗?如果你没有把丝妲尔从那个实验室里偷偷带出来的话,以后那些科学家说不定真的会拿她来做人体实验呢……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你可是那孩子的救命恩人啊。”
“可是我当时并没有想救她……”我只是发现她有利用价值所以才把她从那个实验室里偷出来的啊——霍金斯本想这样解释,但是他又不想把“我中了31岁那一年就会死的诅咒,只有那孩子能救我”这件事告诉潘蜜拉,所以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终,霍金斯只能趴在窗台边上望着月亮沉思,再时不时地看一眼在摇篮里安然入睡的丝妲尔。
为什么他和多利会与这孩子相遇呢?将他们三个人连结在一起的东西——究竟是血缘、羁绊、巧合……还是所谓的“命运”呢?
作者有话要说:丝妲尔的名字“Sterne”这个单词在德语中是“星星”的意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