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最后当然是姜航妥协，夏屿才缓和了神色。
晚上九十点的潞州街头，哪有还在营业的大餐厅。
冷雨缠绵，外面湿漉漉，凉飕飕的，两人在车上漫无目的，司机师傅最后看不下去了，说已经绕这条街好几圈，你们再不决定，我可要被平台判为问题单了。
两人这才瞎找了家小馆子，拖拖拉拉下了车。
夏屿喝了杯清酒，挑着眉说，“就拿这忽悠我，你就喜欢忽悠我。”
姜航知道他有些醉了，哄着他，“不敢不敢，哪敢忽悠您呐。您是我的财神爷哩。”
夏屿说着胡话，“帮了你这么多忙，你就请我吃几个烧鸟，喝几杯清酒，你说，是不是忽悠我？”
姜航只好承认，“好好好，我是忽悠你了。那明天再请你……哎呀，你不会喝酒就别喝呀！”她一把夺走夏屿手里的小酒杯，仰头自己咕咚一声喝下去了。
夏屿微醺，有点摇晃。他一把抓过放在一旁的风衣，嘴里胡咧咧的，“走了，明天还得找你吃好吃的呢！”
***
第二天姜航刚醒来就被夏屿的微信声吵醒。
“别忘记今天请我吃饭！”
“喂，你现在是不是不用去那边上早班了？”
“人呢？早点到，免得耽误我去海州。”
他发过来一家餐厅地址，是家网红餐厅，坐落在潞州最火爆的商业中心。
好家伙，这恐怕得花费不少，姜航赶紧电话联系了拳馆老板，说要请客户吃饭，拳馆报销不。威哥一口答应，哪能不报销，请客户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姜航开始洗漱刷牙，准备出发。
出门前特意翻了翻黄历，上面写着，今日宜出行。
姜航高高兴兴地挤地铁去了。
到了商场才上午十点，夏屿坐在商场入口的星巴克里。
姜航一个白眼，这是潞州的12月，谁顶着寒风坐在露天？全场就这一个显眼包，戴着副墨镜，敞着卡其色风衣，内里薄衫，穿牛仔裤，跟寒风腊月里冰雕似得，正倚着喝咖啡。
但是还别说，真他娘的帅！
这身穿搭硬是把夏屿平日里旁人勿近的冰冷气质给掩盖了，摇身一变成为阳光帅气大男孩。
姜航努了努嘴，调整出最亲切的笑容，靠近夏屿，“夏先生！您可真早！”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
夏屿不是聋子，听不到语调里含着的生硬。他戴着墨镜，姜航看不出他的表情，只听他说，“难道等你鸽我么？”
唉，确实挺了解她。要是再晚一个小时，她铁定又能找个理由逃脱过去。
十点太早，夏屿说先逛会儿商场，他正好缺了冬季衣服。两人便一起慢慢悠悠瞎逛。
这商场里居然还有好几家奢侈品店，姜航啧啧感叹，她从小生长在潞州，居然不知道，自己是多久没逛街了。
夏屿懒得听她诸多感慨，瞧见旁边有家fendi，就逛着躲进去。
姜航没眼力见，紧跟不舍。看起来还挺像是旧时代跟着主人的小丫鬟。
她其实完全不懂潮流服饰，平日里心思全用在打拳赚钱上，这会觉挺无聊，左看看又瞧瞧，东摸摸西扯扯，引来了店员不满。
店员看夏屿一身高级货，才隐忍着一直没理睬她。
这会儿见同行男士进去试衣，忍不住上前一步，轻轻提醒姜航。挺丢脸，姜航又是一通羞红。
两人窸窸窣窣一通交流，引来店里另一个男客户的注意。
待姜航涨着通红的脸抬起头，视线刚好与他对接。
姜航的大脑间有根弦断了。
接着是狂喜涌上心头。
站在她对面不远处的，正是姜航前任——任乐成。
分手一年半后，居然在此地重逢。
“师兄！”姜航透着欣喜惊呼。
任乐成和姜航同是海州X大，姜航大二时和当时已工作的任乐成认识，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从大四开始他们的感情就冷淡下来，不经常联络。
到姜航的那案子发生后，任乐成直接就开始玩消失，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人也不出现。
这样三四个月后，姜航哭着主动发了短信说分手，算给自己补上了分手仪式。
姜航哭光了全部眼泪，这个过程惨烈无比。事到如今依旧不敢回想。
但姜航对任乐成依旧有依恋，再次相遇依旧抵不住喜悦。
与姜航的热情不同，任乐成的反应只能用尴尬形容。
他犹豫半响后，才勉强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姜航一脸殷切，问他，“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来出差，顺便过来看看。”任乐成口气很不自然。
但姜航哪分辨的了。
此刻她被重逢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自己是跟着谁，带了何种任务。
她直接冲到任乐成跟前，傻子般兴奋道，“师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太开……”
她“心”字都没说完，“乐成~”，一声透着妩媚娇气的女音传来。
姜航顺着声音望去，张着嘴瞪着眼，不敢置信！
一个娉婷袅袅的娇小女生出现，是任乐成本次陪同的女伴。
竟然是白婉茹！
她刚从包区挑了一个小挎包。此刻正挎着这只时尚小包，面朝任乐成撒娇！
当白婉茹看向任乐成的同时，也看到了姜航。
她同样被这次巧遇愣住。
也许眼下最尴尬的应该是任乐成。
左边是前女友，右边是现任。前女友和现任是往昔最好的闺蜜，该如何介绍？
但任乐成不需要解释。
一旦解释就暴露了更为残酷的真相，这真相是他和白婉茹万万不愿承认的。
也是姜航，这位他曾经的前任，至今都被蒙在鼓里，不知情的。
但眼下白婉茹的出场，彻底刺破这层蒙蔽姜航近2年的虚伪鼓皮。
姜航恍然间，一下子，全部懂了。
白婉茹在那次争吵后就逐渐退出了她的世界。
彼时姜航以为是自己的偏执导致了闺蜜远离，后悔至今。两人间多年友情，就因为她坚持将汪芷绘绳之于法，不惜失去这个闺蜜。
一年多来，姜航一次又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深深陷于自责和懊恼中。
但是此刻，白婉茹小鸟依人，傍在任乐成身侧。
脑海中数个回忆如电影片段般闪过。
白婉茹很早之前就一直向她打听任乐成各种消息，打听她和任乐成处得如何。白婉茹的朋友圈，晒婚礼仪式，秀生娃，秀各种老公买的礼物……
姜航心痛得不能自己。
如果说痛彻心扉，便是现在这种感觉。
谎言击碎，挚友爱人双双背叛，这一刻，就像是又经历了一次被分手，不，去年根本不是真正的分手，这次才是！
眼泪不知不觉往外涌出，连姜航自己都不知道。
她整个人都被困在巨大打击中，不远处依稀传来一个女声：“装什么呢！我不知道她什么人吗？对汪芷绘那么狠，你可别被她骗了！她根本没感情的！”
夏屿走出试衣间，映入眼帘的就是如此一副画面。
不远处，姜航愣在原地，饱含热泪。她的前面站着一个商务装男子，旁边一娇小女子正做小鸟依人状。
夏屿默不作声，悄悄走到姜航身后。
白婉茹见过一次夏屿，撇见这次夏屿也在，朝姜航一阵尖酸刻薄，“呦，在一起了呀。瞧你这白莲花样，装多纯洁呢。你也没好哪里去，没和乐成分手就偷偷攀上高枝了。”
这句羞辱没对姜航造成冲击。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字一顿问，“你俩去年三月份前就在一起了，是不是？！”
任乐成立刻呵斥她，“姜航你胡说八道什么！别给我们按罪名！”
“白婉茹朋友圈去年底晒生娃照片，你敢说孩子不是你的？”姜航含着泪，笑成一朵风中凌乱的花。
白婉茹恼羞成怒，一把拉过任乐成，“喂，破鞋你说什么！”
她为母则刚，一改以前怯懦状，简直判若两人。现在的她骂人的话信手捏来，毫不在意在公共场合做泼妇骂街状。
姜航丝毫没理会白婉茹的辱骂，她流着眼泪，冷静得可怕，“去年初开始，你就不停从我口中打探任乐成消息，那时你们就好上了，是吧？是他找的你，还是你找的他！”
白婉茹一个巴掌拍在姜航脸上，快如闪电。
姜航根本没时间闪避，直接挨下这脆生生一记耳光，白皙的脸上瞬间留下红色掌印。
“破鞋！你好意思说我们？乐成从没和你提分手，是你自己分的！可你去年三四月间就和身后这位搞上了吧！汪芷绘喊你破鞋真没喊错!”
“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害得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做错了！想尽各种办法瞒你不敢说！连朋友圈晒我女儿都要时刻小心翼翼！乐成总在我跟前说我们是有原罪的！呵！是我们善良了！要不是今天遇见，还不知道被你骗到几时！”
姜航一手捂了脸，视线移到任乐成脸上，木木愣愣，“任乐成，你也是这样看的？”
她的眸光中透着一种决然失望和悲戚，任乐成不敢看姜航的眼睛。
他把自己老婆拉倒身后，眼神躲闪，回答道，“你和婉茹是闺蜜，彼此最了解。如果你没做过，她会说这些话？”
姜航笑了起来，别说百口莫辩，现在，就是给她百口，她都不屑争辩！
王八找绿豆！这两人真是绝配！
恨！
看两人此刻恩爱模样，姜航想起任乐成和她在一起时，分手前半年的冷暴力。
无论她打电话，发短信，微信，没有回音。几个月几个月的没有消息。
她联系不到他，只有他能联系她。
姜航被熬得粉身碎骨，那种纠结痛苦和内耗，至今历历在目。
“污蔑我出轨？”姜航冷冷笑起来，“任乐成，你前年底开始冷暴力，能做到两三个月失联，这早就是事实性分手了！只是我傻！非要给自己一个分手仪式，给你发了可笑短信！你敢说前年底我们没分手？！”
任乐成脸上阴晴不定，撅着嘴，“不管怎样，没提就是没分！别老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事了，烦不烦？我和婉茹的娃都能走路了，你还在胡搅蛮缠。”
“就是，她就是见不得我们好。”白婉茹双手环住任乐成的腰，娇媚一声。
姜航全身的血都在倒流。
她正要反击，右手被一个温暖有力的大手抓过，随后被一股大力硬拉出了fendi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