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姜航没想到的是，夏屿走出礼品店就径直走向了健身馆。
他一脸沉默，铁青着脸，入馆直接找到经理。
付了钱，又径直离开了。
全程没有一句废话。
姜航全程陪着夏屿走完流程。他黑着脸不吭一声，她也只好不说话。
等他走出店门，姜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表示下感谢，就冲出馆子，朝着夏屿背影大喊：“夏先生，谢谢你，帮忙达成指标！”
他瞬间顿住身形，原地石化。
姜航便小跑追了上去。
“夏先生，夏先生。”她弯下腰，双手撑在小腹上，喘着气，眉眼间都是笑，“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啦！“
夏屿平视，目光漂浮在商场很远处的某个虚点，仿佛根本看不见站在跟前的她。
他淡淡说了句，“你帮我挑礼物，我帮你完成业绩，咱们两不相欠。”
***
研究院秘书处的李处最近比较烦。
总裁薛乃朋心血来潮要开启健身计划，在本部实行也就罢了，偏跑来他们研究院，鼓动夏屿也一起加入。
恼火的是，夏屿不知受了薛乃朋什么蛊惑，在上周高级人员工作会议中，默然同意了。
李处只能着手开展研究院健身计划。
既然要做，那就必须做的有特色。
虽说是同一个公司，研究院和公司本部却大有不同。
他交代研究院行政处的负责人务必拿出一份于本部不同、又行之有效的企划书。
前天在例行周汇报工作时，他专门介绍了健身计划的企划和进度，但夏屿明显兴致恹恹，心不在焉。
从那刻起，他就决定搁置健身计划，明显夏屿并不在意这项工作，他可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半小时前，晚上六七点的样子，他终于干完活，正要回家，却在门口碰见夏屿。
夏屿手上提着一个购物袋，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微妙。
他叫住了李处，说有事问他。
会是什么事？李处从头到尾思量一番，决定问问手下，她们坐地离夏屿近，也许知道些他不了解的事。
这个点，手下早就下班在家了，他特意打电话过去，问“你们帅头儿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
小姑娘在电话里笑，“还能有什么特别的事，帅头儿最近不都那个状态么？断断续续不在公司，诺，今天白天又消失了几小时。”
他估摸不准夏屿目前的心情。看刚才的脸色，称不上高兴，但应该也算不上低落。
李处拿上笔记本，那上面记录着各项工作，进入夏屿办公室。
夏屿正凝视着电脑，见他进来，就直截了当发问。
“薛总的健身计划开展的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薛总的”，是公司本部的，不是“研究院的”。
李处觉得抓住了重点，应付自如。“夏工，薛总的健身计划目前进度良好，专门的场地已定下，合作的健身机构，行政还在考察中。”
夏屿貌似听得还算满意。
他朝李处伸手，说：“把机构名单给我。”
哐当一声，心跳猛停。李处明白自己错了！夏屿此刻，明明白白，是在过问研究院的健身计划。
“名单在本部行政那边，还没下沉到我这里。”李处心惊，只能硬着头皮上。他搜尽全脑，临场发挥编出一个说辞，希望能侥幸搪塞。
果然不行。
夏屿黑眸陡然锐利，语调冰冷，“为何需要本部行政下沉名单？你吃干饭的吗！”
第二天一上班，李处召开部门会议。
他阴着脸告知下属们，从现在开始，以开展健身计划为第一工作重点，所有的事统统绕道。让手下们赶紧制定各分计划，今日必须拿出第一版企划书，否则不许下班！。
姑娘们统统哭丧着脸，回到各自工位，着手实行今日重点。
至于今天的其他要事，统统回绝，若有人不满，她们就斜着眼角怼人家：去问李处！
很快，秘书处长挨批这事，整个楼层都知道了。
肯定是手下这帮人嘴角不严实透露的！李处头疼，揉了揉发晕的太阳穴，向后倚靠椅背，朝落地玻璃外的手下们望去。
哀其不幸，这几个姑娘打探信息绝对是一等一好手，嘴巴却不牢靠。以后自己还是要注意！
但他还是有些欣慰。自己亲自招的这几个下属办事还算得力，下班前果然交给了他一份初版企划书。
他仔细看了看，没啥突出问题，等下先用这份资料向夏工汇报，应该能弥补昨晚的失误了。
屁爹屁爹地将这份文件递给夏屿，没想到冷面工程师没翻几页就把文件丢了。
冷面阎王抬起头，满脸困惑，目光却犀利无比，“就这些机构？秘书处这么多人都在干什么？”
他结结巴巴，“附近的机构都搜集列在清单上了……不是每个员工都要锻炼……“
总工闻言仔细打量一番李处，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明显的怒气，“员工都是住在附近的吗？!”
接着就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还是你李处要求全体员工连同周末、24小时都呆在公司？！“
李处屁滚尿流回到办公室。太阳穴疼得更厉害了。
不行！明天必须狠狠教训这些姑娘，提供的什么狗屁清单！
隔天下班前，属下又上交了一份最新清单。
小姑娘哭丧着脸：“李处，这可是我求爹爹告奶奶，跑去本部大楼，亲自讨要的清单哩。本部行政说什么都不给，我真是花了大力气拿到的这份资料。而且她们这份清单早通过流程了，我还又在上面加了好几所机构。”
她忽然神神秘秘的说，“帅头儿这几天去的机构我都打探了，都加在清单里，这下肯定没问题。”
李处颤抖着双手翻动清单。
他再也不想经历至暗时刻，夏总工程师，夏总指导，这冷面阎王的滔天逼迫了。（姜航：哼。你才几次，想想我……）
小姑娘见自己领导犹犹豫豫，一副不信任的模样，心都碎了。她跺了下小脚，“我昨天特意在外面跑了一天，现场实地考察了好几所机构呢，您别不信啊！”
李处哆哆嗦嗦翻完资料。
手下信誓旦旦在旁，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他走出工位，特意招来一姑娘打探情况。
姑娘朝那边的办公室努努嘴，又朝李处悄悄摇了摇头。
李处心如刀割，哀叹一声，怪他时运不济！
他蹑手蹑脚走到办公室外，整理了衣角，偷偷向内望了一眼。
只见夏屿脚放在电脑桌上，背倚靠着电脑椅，正在休息。
夏工平时亲近属下，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发火。
此刻他紧闭着眼，额头紧绷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上没什么表情。
眼前的样子，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像一头受伤的狮子舔舐伤口……
李处捂着疼痛的心口，当即吓得放弃打扰夏屿。
他挪开一步，站在离夏工办公室一米远的地方，朝外面工位上的属下，勾了勾手指。
一个小姑娘被他招呼过来，他交代姑娘再去实地跑几天，把清单丰富一些后再提交给夏屿……
***
薛乃朋最喜来夏屿处闲话。
夏屿几次告诫过他没事别来研究院，一把手遇事老往他这跑，影响不好，别人看了作何想。
薛乃朋却嚷嚷，和技术负责人聊天怎么不算正事？他这一把手当的还不赖，“你去问问本部大楼，谁还知道有你这个夏工？”
最后，薛乃朋补充一句：“要不，给你上面，再按个领导？”
夏屿听得春山如笑。
这事，他不是不能接受。
薛乃朋无语，“人家都往上爬，巴不得名利双收，就你是个另类，非做幕后，玩什么慈禧垂帘听政！”
这天薛乃朋经过行政处的时候，正好听到研究院的小姑娘正在哀求本部一行政人员。细听之下，才明白始末。
没想到夏屿居然这么支持他的这项工作。
当下就脚底生风，风风火火赶到夏屿办公室。
“听说你把附近的健身机构都跑遍了？”薛乃朋一脸坏笑，“最近这几天怎么不去了？”
夏屿懒得理他，兀自眼观屏幕，手敲键盘。
薛乃朋有些没趣，就换了个话题。他凑到夏屿面前，“喂，夏秧子，我有事和你商量。”
夏屿皱了皱眉，“不用和我商量，你是总裁，你说了算。”
“那我可交代下去了，你别后悔……”
他观察着夏屿，见他神色正常，接着说，“那谁，就那宁怡然，要最终面了！你给句话，要不要招她？”
公司发展太快，各个岗位都严重缺员。前不久人力总监跟薛乃朋汇报后，就开始了长期大量的岗位招聘，其中就有法务岗。
作为国内崭露头角的独角兽企业，薪资诱人，福利待遇比其他单位高出一大截。且还算早期阶段，当前加入算是较早员工，以后一旦上市成功，将取得巨大收益，从此几辈子无忧。
于是大量高精尖人才都趋之若慕，宁怡然是法律专业，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夏屿诧异，轩眉问薛乃朋，“招她干什么？你故意捣鬼？”
“我哪知道！我又不参与招聘！好心提醒你，你简直不识好人心啊！”
夏屿闻言身体明显一凛。
薛乃朋以为自己话太重，就缓和着解释，“我也是才知道，人力总监汇报工作时聊起来，说猎头推荐了一个法务候选人，履历非常好，能力也强，但薪资要求高于标准，才发现最终面是宁怡然。你就给个意见，我好心里有数。”
（夏屿：她也说我不识好人心，真的是我问题吗？呜呜呜……姜航：知道被PUA的滋味了把！）
夏屿戏笑揶揄，“她要求一向甚高，一直以来都是金钱高于一切，你不也知道么？”
“她要不要钱关我屁事！我们又不是支付不起！你别回避问题，故意给我绕，我问你的是，要不要录用她？！”
夏屿这才放下手头工作，半响沉吟，“公司很快就会有海外业务，估摸明年起就会增加，我们最终要攻占英美市场。我原本计划后年在美国设点，宁怡然拿的是美国律师证，对那边法律非常熟悉，招聘进来对我们拓展海外事业应该会有帮助。”
薛乃朋明白了夏屿的大概意思，挥一挥手，“走了。“
夏屿从电脑显示屏前抬起眼睛，“别扯上我。”
他大概觉得自己没表达清楚，又复述了一遍，着重交代：“把她招进来后，别透露太多股权情况，尤其是我两的关系。”
薛乃朋转身背对他，逗笑，“没问题，我完全配合你的游戏！有钱拿、有权使，傻子才不乐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