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苑和阿提卡跟着小狐狸，掀开一道道烟红的纱帘，踏上花船二楼狭长的走廊。

两旁的房间中，不时传出男人和女人的嬉笑声。香雾缭绕，歌舞升平，宛如一场迷离无边的梦境。

小狐狸带着她们，停在一扇雕满花朵的木门外。“这个爱哭的姐姐，叫碧月。他们说，她是这里的花魁。”

这间屋子里响起的，却是悲伤的呜咽声。

朱苑戳开窗户纸，朝里看去。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哭了！”老鸨模样的中年女人，守在床边，一脸焦急地催促道。“陈老爷带着一大把银子，在楼下等着你呢！你还不赶紧梳洗打扮，下楼陪客人去！”

在她面前，一个艳如桃李的年轻女子，正伏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妈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除了白家二少爷，我再也不接别的客人……”

“你个缺心儿的小蹄子，还等什么白二少爷？那个花心大萝卜，早就跟自家弟弟的乳娘打得火热，哪还顾得上窑子里头的你！”孙老鸨焦急地劝道。

“不，不会的……”碧月泣不成声。“二少爷跟我说好的，他会去跟他爹要银子，来翠云楼赎我，用八抬大轿，娶我回家……”

孙老鸨听得直叹气。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也是信得的？你又不是十几岁的清倌人了，怎么会犯这种傻！他要真能拿钱来赎你，又怎么舍得让你在这里整日陪酒卖笑！快下楼去吧，陈老爷兜里揣的，可都是白花花的现钱呢！”

碧月还是摇头。“我不去，我要等二少爷……”

“小猪蹄子，男人们就爱你这幅哭哭啼啼的贱样，奶奶我可不吃这一套！”孙老鸨脸色一变，掀开被子，一把抓住碧月纤细的手腕，用力往床下拽。“整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呢，赶紧下来！”

碧月摔到床下，顿时泪如雨下，跪在地上，抱着孙老鸨的腿，重重磕了个头。

“妈妈，我怀了二少爷的孩子，不能再接客了……”

一听此言，孙老鸨勃然大怒，抄起桌上花瓶中的桂花枝条，朝碧月背上狠狠抽去。

“你这个不要脸的赔钱货！老娘真金白银，好不容易把你养到这么大，才给老娘挣了几年银子，就敢怀野男人的贱|种，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今天不把你打死在这儿，奶奶我就不姓孙！”

“妈妈，别打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碧月哭着闪躲，可孙老鸨正在气头上，将树枝挥得哗哗作响，一下又一下，用尽全力往花魁身上抽。

“饶了你？想得倒美！奶奶我今天，就是要打死你这个赔钱货！！”

面对碧月的一声声哀嚎，孙老鸨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反倒越打越狠。

正在此时，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猫叫。

孙老鸨还来不及抬头，一只浑身炸毛的黑猫，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跳到她的脸上，两只爪子在她脸上一通扒拉，挠出一排排细长的血痕。

“哎哟，疼死我了！！”孙老鸨捂着脸，尖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黑猫冲着门外喵了一声，摇着尾巴扬长而去，碧月也趁机逃出了房间。

屋外的三人躲进转角的暗影处，避开匆匆离去的碧月。

朱苑看着她的背影，脑中开始盘旋一个个计划。一定会有合适的方法，救碧月离开这里……

小狐狸伸出手，拽了拽朱苑的衣角，走向墙角一段不起眼的台阶。

“仙尊，请跟我来。”

台阶通往花船的地下室。

说是地下室，其实只是甲板之下的低矮夹层，朱苑阿提卡必须弯着腰，才不会撞到脑袋。

与方才如坠云中的迷离景象截然不同，这里没有窗户，也几无灯火，昏暗不堪，弥漫着各种来路不明的腐臭。

小狐狸将她们带向夹层最深处，也最破败的那个房间。

“这是罗珠姐姐。他们说，以前，她也是花魁。”小狐狸轻声说。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正躺在一张狭窄又肮脏的床榻上，双眼紧闭，意识似乎有些模糊，口中仍在不断□□。

“好疼……娘，我好疼啊……”

她面色枯黄，瘦得皮包骨头，身上长满大片红疹，溃烂流血，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朱苑看过科普视频……这应该是已经发展到晚期的梅|毒。历史上，好几位赫赫有名的男性画家和文学家，都曾经患上此病。

小狐狸丢下朱苑和阿提卡，独自走进那个房间，将桌上的水碗送到罗珠嘴边。

“孩子，你走吧……”罗珠却推开小狐狸的手。“我的东西，都脏得很……小心染病，害了你……”

小狐狸没有离开，反倒从水盆里捞起一张毛巾，拧干了，搭在罗珠的额头上。

“没事，罗珠姐姐，我不怕。我家文叔叔，是永安城里最好的大夫，等我逃出去，就请他来给你看病，一定能把你治好！”小狐狸认真地说。

罗珠笑起来，眼中却似有泪光闪烁。“以前，有好多人叫我相信他们，会救我出去……我做过太多的梦，但一个也没有实现……到现在，我谁也不信了……”

楼上是灯红酒绿，满船旖旎。

她曾经灿然如花的青春，被老鸨换成了数不清的银子，如今却只能躺在这里，忍受着病痛、恶臭，和暗无天日的永夜，在绝望中等待生命的尽头。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神明的孩子，我不会骗你的！”小狐狸十分坚定。

罗珠摇了摇头，轻轻合上眼睛，不再说话。

小狐狸放轻脚步，走出房间，带朱苑和阿提卡继续前往最后一站。

从楼梯转角处的窗户望出去，一个鬓角花白的中年妇人，正在船尾独自干活。

她身边的甲板上，摆着十几只臭气熏天的夜壶。老妇逐一将夜壶里的秽物倒入河中，又弯腰伏在船舷上，用一只栓着麻绳的竹桶打起河水，将夜壶清洗干净。

“翠儿婶，香喷喷的铜锅来咯！”

一老一少两个伙计，端着两只夜壶走过来。

翠儿婶抬起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对两人点点头。“放在边上吧，我马上就洗。”

两个伙计却并不打算离开，在一旁看着翠儿婶忙碌的身影，大声取笑起来。

“老爹，你知道吗，我听后厨说，翠儿婶这老娘们儿，以前也是楼上的婊|子！”小伙计笑得一脸猥琐。

“我怎么不知道？”老伙计蔑笑一声。“老子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别看她现在只能涮马桶，当年的小翠儿，可是艳绝永安城，比咱们那位孙老鸨还火，让她陪一晚上，足足要七两白银呢！”

“就这个老娘们儿，七两银子？我看啊，也就值一泡马尿！”

说着，小伙计便一脸坏笑地脱下裤子，将尿撒进一只翠儿婶刚洗好的夜壶。

“你让开！”翠儿婶连忙走过来推他。

“我可是在给你付嫖|资呢，老婊|子，还不快接好！”

小伙计非但没有停下，还故意调高了准心，一边往翠儿婶的裤子上撒尿，一边大笑起来。

桅杆上，忽然落下一团黑影，扑向小伙计的□□。

“哎哟，我的命根子被咬断了！！”

小伙计捂着血淋淋的伤处，痛苦地大喊道，脚下连退几步，向后跌去。

好巧不巧，小伙计摔倒时碰洒了他自己刚端来的夜壶，顶着满头屎|尿，叫唤起来：“哎哟喂，我动不了了……老爹，快来救我啊……”

老伙计想上去扶他，脚下却迈不开步子。

低头一看，又是那只捣乱的黑猫，不知何时衔着栓水桶的麻绳，缠住了两人的脚踝。

老伙计彻底失去重心，踩着浇湿的甲板，直接翻出船舷，摔进了河里，麻绳一拉，把小伙计也带了下去。

“救命啊，我命根子断了！！”

“翠儿婶，快叫人来救我们啊！！”

翠儿婶看着在水里挣扎大喊的两人，仰头笑了起来，眼泪填满她脸上的皱纹，也像一条条蜿蜒的河。

花船摇曳，却将一场幻梦，构筑在万千坟茔之上。

波光粼粼的清江河，流淌着女人们的鲜血和眼泪，年复一年，无穷无尽。

朱苑的胸口有一团火焰烧起：“先把小狐狸送回去，再跟陈四和老兰商量一下战术。我们得把这个地方，彻彻底底地收拾一遍。”

“仙尊，你还忘了一件事！”阿提卡提醒道。

“什么事？”

阿提卡捏起手指，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我们又可以开新的盲盒了！”

三人套着尖叫鸡游泳圈，游回岸边，刚好在一处驿站乘上回永安城的马车。

一进陈家酒楼，小狐狸便扑进刘招弟怀中。

“招弟婶婶，文叔叔！”

刘招弟连忙蹲下身子，张开胳膊，稳稳地接住她。“感谢仙尊，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老兰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不断打量着小狐狸，又不敢上前答话。

小狐狸却一点也不跟他客气，从刘招弟怀里走出来，便立刻飞扑过去，一把抱住老兰。

“终于又见到你了，老兰！”

身高七尺的壮汉，竟然瞬间红了眼，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小狐狸的后背。“嗯。没事就好……”

等文大夫给小狐狸检查过身体，除了胳膊上的梅花印痕之外，并无其他外伤，朱苑这才走向被供奉在酒楼客堂里的盲盒机。

站在盲盒机跟前，朱苑突然灵机一动。她依稀记得，老家的老年人总是说，小孩子手气特别好……

“这次的盲盒，就让小狐狸来抽吧！”

“好！”

小狐狸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小跑过来，摁下抽盒按钮。

职业苦力人陈四守在一旁，非常自觉地接住从盲盒机里滚出来的扭蛋，为仙尊拧出了新的神器——

出现在他手心里的，是一个形似魔方的正方体，颜色又黑又紫，像流动的黑洞，表面环绕着一圈圈不断起伏的藤蔓状闪电。

怎么看……也不像是25世纪之前，地球上能够出现的人类科技。

“这是什么东西，你认识吗？”朱苑看向阿提卡。

阿提卡早已目瞪口呆，眼睛比小笼包还大。“怎么可能呢？！这是高维科技产品，怎么会出现在盲盒里，还刚巧被你抽了出来……”

“高维科技产品，是什么产品？”

“它可以在任何位面、任何时空状态下，根据拥有者的指令，创造一个不受当前位面的规则影响的例外区域，吞噬任何被选中的有机生命体和无机物。区域中的一切，会完全根据你所设定的程序来运行。”阿提卡一说起外星科技就会变得异常啰嗦。

朱苑只能冒昧地提出需求：“请你简单总结一下？”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无限容量的随身空间，空间里的一切随你设置。如果你想的话，甚至可以在里面创造一个新的银河系，和一个新的地球。”

这下朱苑也听呆了。“这个道具……真的不是开挂吗？”

“而且……”阿提卡低头看了一眼盲盒上的读数。“第一个盲盒里的这台，是主服务器，你的随身空间，还有4万9999个副入口……朱苑，我们无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