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身份轻易地被人们接受了,或许是因为那神奇的迷雾面纱,又或
是内心渴求一个强大的存在来包容他们的懦弱。
既然巨人都出来了,为什么他们这边不能出现一位能与北欧神明掰手腕的女神呢?
这样才公平哪。
但“虔诚”的主教有些疑惑,“为什么您不直接消灭这些敌人呢?”
他话里隐含的正是质疑,对着一位“神明”。
厅堂里噤若寒蝉,骑士们雀跃的心情也停住了,都隐约感觉到了他们主教对“女神”身份的怀疑。
也是,如果她真的是神,又怎么会需要带着他们逃跑?
而唐诺赫差点一口老血呕出来,他们现在在人家的主场作战,能跑掉就不错了,还幻想要他硬刚?
别对贫穷的神明抱有太多期待啊!
女孩将身体压在男人的手臂上,活泼地晃着它,一旦男人真的站不住,她一定会在下一秒放肆大笑起来。
玛莉卡面对质疑根本不屑于解释,甚至把头埋在男人的怀里打了个哈欠,她发出闷闷的声音:“这个人真吵,这就是苏格兰的王室吗?还是说,他想和他的士兵们死在这里?”
说着她笑了两声:“——我就奇了怪了,这种时候,如果我把他留在这里会怎样,一个人躲起来慢慢哭?”
周围人都屏声静气,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
主教大人,这可是他们现在唯有的救命稻草,捍卫信仰也等逃出去再说啊.......
麦克瓦赫特纳脸色煞白,像是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被怼上来。
拉达冈将手掌轻搭在女孩的金色长发上,就像是可靠的骑士,沉默地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公主。
显然是不赞同她的任性。
最后还是女孩妥协了,她瘪着嘴:“算了,给你这个面子,谁让黄金树势力唤醒我了呢……但你答应过教我打猎,可不准反悔!”
男人点点头,声音冷静清晰:“等我们回到黄金树的脚下。”
玛莉卡想了想,“我还要住在王城!”
他们表现得就像一对完全熟稔的主臣,似乎完全没有对将来的攻城感到担忧。
这副表现也极大地安抚了人们的情绪。
而女神提出的也完全是恰当合理的“神谕”。
一座王城,不仅能为拥有近乎至高无上的世俗权力的神明提供居所,还能保护周围的城镇和农田。
“好,”拉达冈眼都不眨,答应得迅速,“但您现在得干活了。”
女孩哀嚎一声,“真是无趣的男人。”
红发的英雄对“自己”的抱怨置若罔闻,微微侧头,和一边不再做声但其实一直在暗暗搜集情报的主教对上目光:“请你把人都带过来吧。”
俗话说,挨打就立正,麦克瓦赫特纳不动声色地谦恭道:“我为之前的冒犯向您道歉。”
女孩轻哼一声,算作是勉强接受了。
站在一旁的骑士们这才松了口气。
麦克瓦赫特纳倒是对女孩没有什么恶感,只是对“神”的话题敏感,或许是因为这世上除了教皇,再没人能比供奉神的自己更清楚一件事——
神根本不存在。
不管是宗教裁判所的屠杀还是惩罚女巫,在通透的主教看来,哪有那么多异端,说白了就是权力自己内斗罢了。
若是真的有神,每个像他这样位高权重人都是神。
军事统帅将部队聚集在史东薇尔城的一处偏隅,“拉达冈大人,来支援的,还有剩下的士兵都在这里了。”
“这个女孩真的是……”
他压低声音,咕咚咽了口唾沫。
其实查尔卡比信奉天主的主教还要将信将疑,总是频频瞥向一旁的女孩。
若不是那脸上覆盖的迷雾,他真的会觉得是这些在城堡里过了一夜的士兵统统中了邪。
——怎么突然就都对一个马恩的骑士如此信任尊崇。
查尔卡悄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一张叫女人和那些腌臜同性恋心动的脸,裸|露的手臂上肌肉强悍鲜明,肩膀宽实。
长得好看的人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吗?
答案是肯定的,男人堆里自恋臭屁的家伙更多。
但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倨傲,若再加上人们口中不知真伪的能力……即便同为男性,查尔卡也不得不承认,拉达冈,确实属于英雄的典型。
“我们得出发了。”红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只答道。
“啊……”查尔卡恍然惊醒,紧了紧手上的长剑,“——对,都上马!”
下了弯曲的城道,他们就要遇上已然兵临城下的巨人。
“她能成功吗?”
“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士兵们心跳如鼓,这时不管是谁都害怕起来,“不如还是躲起来吧……”
想到一会儿他们就要在巨人脚边大摇大摆地经过,若是有台血压仪,恐怕人均测的都得有一百□□,心肝肺一齐抖。
“这个地方不会受到陨石的冲击,但门已经被破开,很快维京人就会赶来,”男人平静地说:“他们比那些庞然大物更敏锐而残冷。”
拉达冈似乎天生有种统帅的气质,他冷静又有着十足的男性魅力,一个眼神就不由得让人想要遵从他的指令,叫人安下心来。
男人握住女孩的手,一把将她拉上马,垂眸道:“开始吧。”
深蓝色的菱形法阵消散成了星星光点,像是被一股力量指引着,从玛莉卡的手心里准确地洒向士兵们。
那点点光芒迅速消散,近乎是眨眼的功夫。
做好需要喝魔药、放大量血、然后虔诚祷告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这就结束了吗!?”
“你感觉有什么变化吗?”
一个骑士静心感受了一会儿,猛地吸了口气,“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旁边几人见状,都纷纷屏息听着他继续说话。
结果他在众目睽睽下沉重地说:“……肚子更饿了。”
两天没吃饭,不饿才有鬼。
军事统帅和主教齐齐看着她,玛莉卡差点给他们看心虚了,轻咳一声:“已经结束了,它就这样。”
两人一脸懵逼,虽然,但是——
他们好像真的没什么变化。
“所以说,”威廉斯怜爱地看着她:“来自黄金树的圣系祷告才是排面担当。”
孩子,知道哪家强了吗?
天天嫌弃这个贵、那个累,然而一旦提起用户体验,还得是他器大活好。
查尔卡伯爵是万万没想到这么简单,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半晌后再想确认,可麦克瓦赫特纳反倒看开了,“我们别无选择。”
“……你说的对。”查尔卡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心讨魔法是好是坏也由不得自己。
化为无形,没有差评。
处在后面的人甚至都没看见前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下一个指令——
“出发,”查尔卡命令道,“并且绝对不要发出声音和企图攻击巨人!”
想活命就只能信一手了。
……
巨人的脚掌就在离骑士们不足十米的地方落下,却仿佛视若无物,毫无反应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离得最近的那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马匹在魔法作用下安静得很,直到拉开很远的距离,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向同伴们确认:“刚才,它,它就像看不见我一样!”
“呼……”骑士们激动得脸都涨红了,“今天的事我一定要回去告诉我的儿子,然后写份手抄本,或者诗歌也行,总之一定要传唱下去。”
“你要怎么说?”
“别急,就像……”男人绞尽脑汁,但很快想到了一首绝妙的曲调,“咳咳,我想到了,听着!”
他清了清嗓子,巨人已经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脑后。
每个人都表现得像经历了血腥的仇恨、战斗,以及面临危险却放声大笑的英雄。
他们脚下不是演唱用的板凳,而是更加实用的桦木块马镫,哪怕并不能跳起舞蹈,手头上没有乐器,也拍着节奏,用能够着的一切东西敲打起来。
“这场终末之战拉开世界终结的序幕,一边是人类与众神,另一边是北境的怪物、巨人和恶鸟。”这个男人情绪激昂地唱着。
“这场战役的结果,将决定世界是将堕入永久的黑暗,还是太阳再次升起。 ”
随后又变得低沉,好像在营造一种恐怖的氛围,人们笑作一团,几乎猜到后面的词儿。
“在白霜和风息堡里,他的父亲高高地举起长剑,女人们唱起了凄凉的歌曲,熊熊大火中,他们最温和,最善良,最勇敢,最伟大的君王潇洒离去,尘归尘土归土。”
麦克瓦赫特纳策马赶驾到前面,和红发的男人并驱。
拉达冈就像古代英雄最完美的化身:忠诚,责任和勇敢,他回头朝人们微微颔首,婉拒了一起庆祝的邀约。
群岛的寒风吹拂过脸颊,麦克瓦赫特纳依然心有余悸。
作为大贵族,他的心可没那么容易放下,不得不考虑到这次后依然潜藏的巨大威胁,为苏格兰还有自己做谋算,于是他来找男人,“可这之后呢?”
“回去备战。”
“但这些海盗的航海技术、怒火和长船无论是在南方还是北方的海域上都令人闻风色变……如今还有鬼魂和恶魔组成的军队。”
麦克瓦赫特纳苦笑一声,他们是不是应该庆幸,就算维京人驾驶着由死人指甲造成的长船,巨人也应该无法渡海。
否则,那就真是世界末日了。
红发的英雄微微眯起锐利的眼睛,却安慰他:“会在那之前结束的。”
“你有什么打算吗?”麦克瓦赫特纳看着男人眼中璀璨的金色,他们挨得近,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见那里面神圣的符号。
心下突然就安稳起来。
女神听话地睡在男人的怀里,宛若神话史诗里得胜归来的英雄和他的爱人。
拉达冈调整了一下女孩的睡姿,抬头看了眼阴霾未散的天空,“我要先回爱尔兰,准备能够对抗维京人的军队。”
“等一切就绪,我会让人给你和诺曼底家族寄去条约。”
不过那时应该就是以唐诺赫·布里安的名义了吧。
主教还想问点什么,原本像是睡着了的女孩却突然坐直了身体,将脸朝向他。
麦克瓦赫特纳被她吓了一跳,赶紧低低问道:“我吵到您了吗?”
“不——有军队过来了。”
她伸了个懒腰,宽大的袖口微微露出一点雪色,指尖轻轻擦过男人的脸,语气是如此的从容、淡然又不屑,带着高傲的睥睨,“是维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