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是有着特殊含义的宝石。
于黄金树而言,琥珀是黄金树的古老露滴。于地球上古老的观星者而言,琥珀是辉石于这片土地降下,化作星星琥珀,琥珀星光代表着诸神的命运。
伊瓦尔紧紧握着男孩给她的琥珀卵,神色复杂,“所以这才是你一定要回爱尔兰的理由?”
不是因为对故土与朋友的思念,而是身为王的责任与野心。
就像,她自己,
所以伊瓦尔忽然就明白了。
“看来那个当初的那个赌注,我注定会输,”她感觉口里有些苦涩。
作为领主,还是一个女领主。
米勒·伊瓦尔必须寻求一段母系婚姻,在这样的婚姻中,出生的孩子将属于母亲的家族而不是父亲的。
所以她早就知道,只有不是统治者,没有领地,不能通过婚姻带来名声和社会地位的男人才愿意入赘,成为她的配偶。
若是和一个地位崇高但是不承认这段关系的男统治者结合,那她一旦怀孕必定是不光彩的,而那个孩子将是对她的宗族没有任何作用、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
他们的关系终其一生都是个秘密,因为这些事情尴尬、不道德或是罪行。
既然这样,伊瓦尔很早就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为什么不选一个无依无靠、自己又真心喜爱的人进行爱与性的交往呢?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却可笑地把早已散发出光芒的瑰宝,错当成明珠蒙尘。
“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一艘回到爱尔兰的船,至于你的身份……谢谢你告诉我,让我免去无望的等待。”
若是没有今天的坦诚,或许自己会苦苦等着男人从北方群岛回来,然后期待着能举办一场婚礼,伊瓦尔摸着微微沉重的胸口,眼眸微闭。
“不,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伊瓦尔露出了略微有些惊诧的表情,黑色的眼睛微瞪后显出一点纯真的气息,唐诺赫将脸慢慢贴过去,近到女人的脸微微泛红,随后很郑重其事地说:“坦诚,是为了联姻。”
欧洲王室亲缘关系从中世纪开始,就互相联姻争土地了,统治者们靠联姻稳固统治,又或收复统一土地。
被强取豪夺这种事对一个男人来说并不算丢脸的事,至少对他而言不是。
“但我只能以「拉达冈」的身份。”
对一个国家而言,它的继承人接受一段母系婚姻相当于放弃了继承权,伊瓦尔当然不会认为一个男人会为了女人而放弃自己的地位。
若真有,称得上是政治家的女公爵也根本看不上这样愚蠢的家伙。
伊瓦尔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惊喜之情。
她忽然有了那么一丝丝感动。
自己任性、傲慢、蛮横……甚至以武力威胁来得到男人的屈服,他却还是对自己有那么一丝感情。
伊瓦尔抱着散发着清新气息的男性躯体,突然放松下来、有了男人的回应后就觉得安然无恙、心境祥和了。
随后她就想到了对维京的战争,怎么敢奢求一个公国的继承人为自己征战呢?伊瓦尔抬起头,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我们就安稳地待到战争结束后举办婚礼吧?”
伊瓦尔环抱住唐诺赫笑得像个傻子,观察了下男孩,确定这就是自己的男人,于是放心大胆地又咬了下去。
唐诺赫揉了揉后脖,他发誓那里已经变得淤红了,“记得当初你许诺我的吗?”
“为我征战,成为我的王夫……”伊瓦尔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说这个,有些忐忑道。
唐诺赫笑了笑,又带着些严肃和认真,“还算数。”
……
尽管唐诺赫再三强调他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而必须前去群岛,但这个解释显然被她当做偏爱的借口。
毕竟,对一个公国流落的继承人而言,没什么事会比尽快回国要更加要紧的了。
她抚摸过男人的每一根骨头,完全能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骨相出众,伊瓦尔轻搂着男孩,却发现这具身体像是柔弱无骨。
甜蜜的时光总是稍转即逝。
根据威廉斯的转述,唐诺赫教会了伊瓦尔如何使用暗月的魔法,也算是能在他不在的时候保护自己。
在苍穹之下,伊瓦尔和男人相互蹲在一起,在他们面前反复无常的雄红鹿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伊瓦尔有点心不在焉——特别是分别的时间已经迫近,当她伸手想要拥抱他的时候,伊瓦尔发现他也把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别处。
“这把黄金律法大剑我想把它留在霍尔姆维克,”男人拿出了那把交由铁匠熔化然后由自己亲手打造的武器。
在融入了律法祷告,以及翻遍马恩才找到的珍惜锻造石,如今有了特殊战技,完全可以被称为“传说中的武器”,尽管大剑的形象已经被改造成另一种模样——那像极了拉达冈身体里曾露出的金色印记,但伊瓦尔还是能看见她起初赠与男人的大剑影子。
“那你自己用什么?”短暂的窃喜过后,伊瓦尔担忧道。
男人面色淡然:“没关系的,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反正他打架耗的是蓝。
当号令声吹响,霍尔姆维克第一军很快就在港口完成集结。
马匹和一箱箱的食物以及装备被运上了船只,附近的居民几乎全都到了,小孩含着手指头,懵懂地被老人举在头顶,“看啊!那就是我们的军队!”
马恩的财力使得叫那些正规的兵士看上去十分“耀眼”,银亮的链子甲被细细保养过,几乎可以看见他们每天上油擦拭还有扔进沙子里搅拌除锈的模样。
虽然巨人的牙齿带给了他们一段时间的阴霾,但在这激昂的时刻,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昂扬的信心,“巨人?同样会倒在马恩人的长剑和铁锤下,不过是个头大点,根本不算什么!”
“诺曼人难道就比我们强?”
“干翻维京人还有他们的神!”
……
只有唐诺赫知道,如果真的是在亵渎与欲望母树脚下诞生出来的种族,就算每个人把长矛对着天空竖立,也不一定能捅破巨人的脚趾,而诺曼底公爵派人送过来的那枚牙齿,总给他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若事态真的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他便只能期盼于维京人对命定之死的信仰不够坚定了。
唯有这样,他还有更多的操作余地。
第二天唐诺赫就撞见了好几个熟人,在他刚觉得船上的生活枯燥乏味的时候便立刻又叫他胆战心惊。
戈姆拉和她的爷爷大约是分开了,基尔特老头几乎逢人就问道:“有没有见到一个头上绑着皮带的女孩,她看上去活泼又健康……是我的孙女,我猜她应该是溜到了征召的队伍里。”
“他们还真是相互了解彼此,”唐诺赫看着这幕,心里想道。
当基尔特走来,把他当做高贵的骑士大人低声下气地打听女孩的行踪时,唐诺赫还是摇了摇头。
他是遇见过她,但「拉达冈」可不知道。
但愿戈姆拉能在他们下船的时候主动出现,总归那时基尔特肯定赶不走她。
洛尔坎作为封臣也是骑士,得知拉达冈也在同一艘船上时,脑中顿时想起了那时的感觉,那种熟悉感十分强烈。
他叫着唐诺赫去了几次,但只要脑子没病就不会把这两人当作同一个,洛尔坎只能将那种感觉归于他的思念过于浓重,而两人恰好又都具有得天独厚的外在条件而已。
唐诺赫礼仪得当地退出房间,他背过身,脸上却是淡淡的嘲讽。
这位伯爵大人一定想不到,最不可能的反而往往才是事实真相。
大约一千五百公里的航程,大多数人还算斗志昂扬,马恩人的生活就是出海捕鱼,小船同样会遭遇数不清的海上风暴,而且更加危险,若是登上大船,那出海一两个月不回来的经历也是经常发生的事。
大约过了四天,浩浩荡荡的船队穿过大西洋和明奇海峡,马恩和苏格兰的军队会合了。
“好久不见,麦克瓦赫特纳主教,”洛尔坎大步上前,“自从加洛韦海岸分别起,便再没见到您了。”
麦克瓦赫特纳穿着主教袍,看上去亲和又风度翩翩。
面对洛尔坎名为寒暄实则添堵的话,他瞬间想起当时自己的“纰漏”。
麦克瓦赫特纳选择直接倒打一耙,语气里有隐隐的埋怨:“当时海岸的搜查可真的是很严格——多亏了您在伊瓦尔女公爵面前为我提出的建议。”
“为了防止有心人混入苏格兰的内部,紧俏地对我每个身边人,每个箱子都进行重复又重复的检查。”
麦克瓦赫特纳摆出更加贵族式的假笑,甚至因为多了那么丝圣洁的味道而显得更加像“满分微笑”。
想叫他心虚?不存在的,而且就算找到了那孩子的下落,他也不会带回去。
若是不明事理的人,从远处看,简直就是像两个优雅的贵族在热情友善地交流些品位高尚的话题。
两人又打了几句机锋,但不管洛尔坎怎么暗示他若是把男孩交出来,自己必会重金酬谢,并且愿意付出对自己的一次牵制,但麦克瓦赫特纳依然坚称男孩并不在自己这里。
走之前,洛尔坎阴嗖嗖地瞥了他一眼,就像是在说:“等着吧,我一定会找到他。”
可麦克瓦赫特纳也无奈。
那时的记忆就像被模糊了一样,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男孩就已经失踪了。
想让他因此对洛尔坎产生所谓的愧疚?根本不可能。
不如说,他对每个觊觎男孩的人都平等地充满恶意,尤其这个人还是曾和男孩朝夕相处过的“主人”。
于是麦克瓦赫特纳毫不退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没人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诸如唐诺赫这样的人更愿意需要讨论接下来计划,又或者猜想遥远的北方之地是什么样子。
直到——
人们看见满是岩石,非常荒凉的岛屿地形,在岛上的高海拔地区,山峦被终年不化的冰雪覆盖,成为无任何植物可以生长的冻土。
但在山脚下的森林,靠着融化的泉水的滋润,生长的苍翠茂盛、郁郁葱葱,海岸边的区域常年遭遇暴风雨的袭击。
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偶尔路过村庄点着灯,这样温馨的场景完全缓解了人们内心的焦虑。
“真美,一派祥和。”
“这种地方有巨人?真是比宫廷小丑的笑话还冷。”
……
船员们在甲板上议论纷纷。
他们来之前一直在担心,会不会刚下船就遭遇恐怖的巨人,这样一看,根本无事发生。
苏格兰的军队已经驻扎好,就等第二天去联系诺曼底在南地另一边的军队。
派出的探子则敲响了一家点着蜡烛、散发出烛光的房间……
无人应答。
不过他们本就是侵略者、复仇者,小队几乎是立刻就毫不客气地破门而入,却发现里面,所有房间里——都空无一人。
“维京人呢?他们都到哪去了?”
于是所有人都寄希望于第二天能从诺曼底公爵那儿得知些有用的信息,可当他们骑马穿过针叶林,来到了南地的东边,在这里,他们只遇见了藏起来的、溃逃的诺曼人。
他们饿坏了,于是麦克瓦赫特纳吩咐手下给他们准备黑面包和干净的水,直到他们的状况好了些。
麦克瓦赫特纳皱着眉头:“诺曼底公爵呢?”
“他被飞箭刺中眼睛而死。”这个士兵哆哆嗦嗦,像是被吓坏了:“我们的船已经被烧了,只能将他埋在这里。”
周围的人全都惊呼起来:“什么!!?”
“我们列队前行,盔甲全无,迎头对上的,是带着火焰的刀刃。头盔反射光芒,却不是我方的,而我们的战甲,还静静地躺在船里。”
逃兵哼唱着同伴们哼唱的临终诗歌,到了后面就完全泣不成声。
“那巨人牙齿是谁让士兵带过来的?”洛尔坎立刻问道。
可他接下来的回答却叫他们毛骨悚然。
因为这个诺曼人一脸疑惑。
“什么牙齿?”他说,“巨人来了,我们全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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