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害亚历山大那个人竟然是赫罗尔夫尔主教!?
这可真是相当久远的事情了。
唐诺赫依稀记得在利姆纳赫短暂的城堡时光里,他还曾被这个人抱在怀里过——有权势的内阁成员唐诺赫基本都会记在心里,只是还没等到新生儿的洗礼仪式他就来到了温斯内赫塔家族。
当然并非仅仅是因为这样,有过一面之缘的唐诺赫就相信赫罗尔夫尔不是个“坏人”。
没有缺点的人不能用,而且得让上级知道。
因此他并没有所谓神父都是炼铜术士的刻板印象,甚至宽容地心想,尽管教会宣称自己是善意的,鼓吹宽恕是它的主要美德,但必然也要掩盖它的丑恶。而且从另一面看,教会内部神职结构在其本质上来说,也不具备替信徒伸张正义的能力。
如今看来,唐诺赫更像是完成了自我攻略。
他还是高看了这个时代、这些人的道德水准,毕竟谁能想到,就连他们的总主教都是国家级炼铜术师。
“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吗?”索尔勒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跪坐在地上的男人。
“可你却丝毫不知收敛,如今更是闯进教区,就算赫罗尔夫尔还想保你,他也得听取主教座堂教士团的意见。”
他低着头,眼神阴沉,面部表情地宣判道。
“哈!?”亚历山大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会承认我擅闯教区的罪行。”
他已经了决心不再沉默,脱口而出:“但我会向教士团还有法庭揭发——你们利用男孩和贵族进行肮脏的交易,以及你们以往犯下的罪行!”
唐诺赫闭了闭眼。
他已经预料到教会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亚历山大了。
果然。
啪,啪,啪。慢条斯理的鼓掌声响了起来。
索尔勒感叹地说,“难怪赫罗尔夫尔主教会喜欢你,分明都已经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却依然是个可爱的男人。”
索尔勒用那双宛如鹰隼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满怀恶意地笑起来,“如果那时候赫罗尔夫尔主教邀请我一起加入,弄不好我也愿意换换口味。”
亚历山大完全被激怒了,他猛然抬起头,憎恨和不屈的火焰在瞳孔里熊熊燃烧。
电光火石间,他握紧拳头愤怒地朝这个家伙惺惺作态的脸上挥出,却毫不留情地被索尔勒身后一个高大的维京人掀翻在地。
“抱歉。”
维拉德朝男人露出一个假笑。
虽然维京人很瞧不上这儿的基|佬,但也不得不称亚历山大是个真正的凯尔特战士,就连以勇敢无畏著称的维京人也不敢在这里和教会作对。
可惜他的腰包瘪到装不下那轻飘飘的良心。
索尔勒小小的吃惊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亚历山大还有这种胆量。
“你会得到许诺的报酬的,”索尔勒朝维京战士点点头,毫不吝啬地赞扬道。
像是得意和为了彰显自己的卖力,维拉德用手轻轻一压,亚历山大就被按着脑袋扣在地上,右脸被压得紧贴地面。
亚历山大用手抓住维京人的双腿,膝盖使劲撑着想要站起来,却终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被迫屈服,只能喘着气侧着眼往上看。
索尔勒牵着双目失明的男孩一步步靠近狼狈的男人。
他用双手包握着唐诺赫的肩胛骨,将纤细的男孩牢牢地控制在手下,缓缓蹲下,侧着脸近距离欣赏那天见过后,便一直叫他念念不忘的孩子。
“你要摸摸看吗?”索尔勒特别体贴地问道,“这是个好人哦,可你却是个坏孩子,怎么办?可惜这应该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满意地感受到男孩在自己怀里颤抖,索尔勒有些兴奋地夹紧了腿,像恶魔般在男孩耳边低语,“如果你待会乖一些,我保证会在法庭上夸赞他的勇气。”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神移向了地上的男人,拉长着语气令人生厌,“他的父母会收到一具完整的尸体的。”
索尔勒轻轻地用拇指摩挲了几下男孩洁白的脖颈。
亚历山大被困得不能动弹,眼睛死死盯着这幕,嘴里发着呜咽的声音,声音紧迫,“够了,你这个恶心、脏——”
话音未落,就闭上眼硬生生挨了泄愤的一脚。
看着男人脸上明晃晃的鞋印,铁石心肠如唐诺赫都难得心生怜悯。
盲眼的男孩若有所思。
唐诺赫单膝跪地,像是脆弱又无助地伸出手摸索,等探到男人的脸后猝然笑了一声,那细微的声音温柔得连维京人也被吸引着看了过去。
男孩轻柔地帮亚历山大抹去印在脸上的砂砾,“谢谢你,亚历山大先生。”
唐诺赫心想:“尽管你的行动并没有对我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但你的英勇值得钦佩,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等他吸收了足够的信仰之力,操控住这里的高级神职人员,他就会把亚历山大解救出来。
届时,无论是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还是颠覆神权。
索尔勒有些看痴了,似乎不管男孩什么样的动作,都合他心意得很。
他心想:“这简直是上帝为我量身定做的最棒的礼物。”
直到男孩仰起头,拉着他的手,小心地朝他露出一个有些怯懦的微笑,叫人怜惜得紧,“索尔勒大人,我们走吧,不是说要为我洗礼吗?”
尽管男孩蒙着眼,可索尔勒却仿佛看见了他目含春风,眼带笑意的模样。
从恍惚中被惊醒,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很丢人,索尔勒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又猛然想起唐诺赫“看不见”。
他故作从容地朝修女们扬了扬下巴,“你们把他带到裁判所,然后自己跟着克里雷娜去领罚。”
老修女们应了声“是”,没人敢出声呛嘴和宗教体质抗争,本以为被买下后就能逃离这里,如今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命运回到了原点。
但克里雷娜听明白他的意思,她朝索尔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是的,一个不留。
当索尔勒转过身的那一刹,维拉德刚准备把亚历山大提起来,就被一道寒光晃了下眼,险险避开刀锋。
在修女们惊骇的视线中,亚历山大高声喊着,拼尽全力朝索尔勒扑去,“去死吧!”
他低头看着从胸前穿出的剑身,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他睁大了眼睛,像是疑惑不解。
维拉德在他身后退了一步,随即短剑便从身体里被抽出,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他们才回过头看见鲜血从亚历山大的腹腔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维京人垂下的手里还握着沾满红色的短刃,叹了口气,“太慢了。”
……
啊,他死了,唐诺赫睁大了双眼,他素来清晰的脑子里此时却混乱不堪,只剩下忽然出现的这么一句话。
唐诺赫低头与亚历山大对视,但这个男人并不知道自己能看见——看见他的死状,看见他的血勇。
刚才还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瞬间凋零在面前,快到唐诺赫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希望您不会追究我带武器进来,”维拉德随意地将刀刃往裤腿上抹了抹,垂目看了亚历山大最后一眼,随即将武器收回了绑腿里。
群岛人只信奉一个真理:当实力不够强大时,你的愤怒都会成为别人的笑话。
我很遗憾,朋友,可这世界弱肉强食。
索尔勒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吓到了,他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当然不会。”
维拉德不愿和他多谈,只想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酬金然后赶紧离开,讥诮地说:“但愿不会败坏您的兴致。”
索尔勒当然听出了他的不耐,用手重新整理了衣摆,又恢复了那副自信到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控的模样。
他勾起了教会官员惯用的、虚假但无可挑剔的笑容,再次毫不吝啬地夸奖道:“维拉德先生,我会向教会财政表示您为上帝的子民做出的奉献。当然,这次还有我的一些小小心意。”
维拉德对他这副样子毫不感冒,但他对金钱还是万分忠诚的,像是非常有售后精神的提醒道:“但愿你们下次做这些事的时候能带上你们的卫兵。”
他轻蔑地看了眼克里雷娜,“而不是为了该死的情趣选择带条母|。”
“你!”克里雷娜被他瞅得怒不可遏,险些冲过去与他撕咬。
索尔勒伸手拦住了她。
这些人一直都这样看不惯这看不惯那,但“维京时代”很快就要被英国人给终结了,没必要和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冲突。
老修女们战战兢兢地听着他们你来我往,恨不得把耳朵闭上。
“您的建议我会考虑的,”索尔勒像是看不见他的挑衅,真诚地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近乎和蔼地拍了拍修女的背,“克里雷娜,好好替我感谢我的救命恩人。”
但维拉德只是嗤笑道:“不需要,直接把钱给我行了。”
“那可再好不过了。”克里雷娜立刻抢答道。
索尔勒无所谓地笑了声。
只是当他牵着男孩的手想拉着他离开时,却发现手下纹丝不动。
他疑惑地低下头看去,男孩苍白的脸上此时一丝表情都没有。
男孩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伸手反握住男人的手臂,用非常柔和的姿态“凝视”着这位神官。
索尔勒心里突然有种道不明的怪异之感,他好像听见了这片神殿之地上的信仰之声,那是一种痛苦到极致,开始变得疯狂、扭曲的声音。
男孩的手臂突然产生了一道道裂缝,就好似地面干涸,开始皲裂破碎。
无数根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细小触手从里面钻出。
在所有人惊骇的视线中,男孩穿着单薄的浴衣,幼弱的身体不堪盈盈一握。
唐诺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入的这样玄奥的状态,只觉得刚才还充斥着遗憾、悲愤的内心再没有任何情感。
但他依稀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或许上帝会宽恕你的罪行,但我会赐予你命定之死,”他的话犹如圣音一般空灵又无情,好似救主的低语。
作者有话要说:没死,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