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手下吗？”周慧又问。

“不是。”周慕纠正用词，“是朋友。”

闻言，周慧心里有了数，能称得起周慕朋友的人，那一定不是一般人。最后，周慧选了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她本是欢脱的性子，穿上那条裙子竟多了几分恬静。

两天后便是周慧生日，举办地点自然是在维多利亚酒店。成人式办得西式，宾客不多，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与其说是生日会，不如说是商务酒会，专门为周义坤提供一个和生意伙伴相互交流的机会，一如奶奶的生日那般。

周慕从林肯上下来时，陆岩正守在B2的电梯口为她按电梯。

她穿了那天试过的黑裙子，下车时单手捞起碍事的裙摆，左手搭在川仔伸出的胳膊上，双脚踩地，陆岩看到一双黑色粗跟高跟鞋。

阿车刚打算下车，前面一辆汽车忽然转弯，擦到了林肯的前盖，响声惊动了周慕，阿车说：“慕小姐，你们先上去。”

他留下来协商赔偿事宜。

电梯来了，陆岩伸手挡住门，往后看时，周慕一步步走近，高跟鞋脆声响，一下一下，像是踩在心上。

陆岩侧身，让她先进去，低头的时候看到了她的发簪，并不是他送的那一个。

待川仔进去后，陆岩才抬脚进电梯，按了楼层。

电梯镜里，他和川仔都穿着黑色西装，打了领带。因为周义坤说来的有头有面的人多，形象工程必须过关。

只是陆岩并不会打领带，将它随意搭在脖子上，挽了一个随意的结，看起来松松垮垮，懒懒散散。

或许是为了转移视线，他对着电梯镜捣鼓了两次也不见系好，心底没由来的烦躁，不知是烦这破领带还是别的什么。

“我帮你。”见状，身旁的周慕侧过身，拿过他手中的领带。

她穿高跟鞋时刚好到他鼻梁，所以他并不需要低头。周慕将领带绕过他脖颈，陆岩下意识屈膝。

“不用蹲。”周慕抬眼，望进他幽黑的眼眸，陆岩的脸就近在咫尺，呼吸很轻，可还是拂过了她的鼻尖，传来微痒的酥麻感。

周慕却能心无旁骛地垂下眼，继续给他系领带。

陆岩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几番挣扎后视线下移，看到她根根分明的茂密的睫毛，稍不注意能看到她琥珀色的瞳仁。

一股茉莉味钻入鼻间，那是她最喜欢的香水味。

不知怎的，陆岩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在那些零星的记忆中，他也曾在赶早课时暴风洗漱吃饭拿课本的间隙，看到玄关处的母亲为父亲系领带，并叮嘱他开车小心。

他的右手垂在裤缝边，握紧又松开。

“叮——”

“好了。”

电梯门开。

领带系好了。

“谢谢。”陆岩对着电梯镜里的周慕说。

后者回以一笑。

川仔率先走出电梯，随后扶住门迎周慕出去，陆岩紧跟而上。

天花板的水晶灯熠熠生辉，设计精致的地毯柔软又彰显雍容，周慕在周遭的注视之下，代表周义坤上台做开场陈词。

台下有人低语，说台上这位就是那能力出众的周二小姐。

有人感叹，早就听闻她做事有胆识、有手段，没想到竟还如此漂亮，实在是才貌双全。

此时，周慧被点名上台，说了一些场面话。

生日蛋糕被用服务生推上来，在众人的祝福下吹灭蜡烛，切分蛋糕。

仪式结束以后，就是各自的交流时间，周义坤举着酒杯，一个一个去联络沟通，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

陆岩靠在窗边发呆，他松了松领带，老觉得箍着脖子不舒服，寻思着待会生日会结束，立马就扯掉。

不远处，周慧、周慕和周振正陪周义坤一起见生意伙伴。

陆岩看得无趣，走去阳台吹吹风。

正是这时，林商拿着一杯酒，走到周义坤面前。

“周老板。”林商一脸笑颜。

周义坤立刻换上恭维的笑脸，赔笑说应该由我来敬你酒的，招待不周。

林商说哪里的话，今天是你小女成人式，来，祝你小女生日快乐，健康平安。

周慧连忙去碰酒杯，杯口专门矮了对方一截，甜甜地说：“谢谢。”

寒暄完，又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

觥筹交错间，周义坤说：“以后还需要您多多关照。”

林商笑得很满足，“好说，好说。”

言罢，他又转向周慕，说周老板，你这女儿真是聪明能干又漂亮，不知有无婚配？

在得到周义坤否定的回答后，林商笑言：“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啊。你女儿做事省心又省力，不像我那个没出息的儿子，长这么大尽给我惹事了。”

即使是埋怨的口吻，但语气里的宠溺溢于言表。

周义坤：“真是谦虚了，您家儿子的大名我还是听说过的，年纪不大却颇有建树，是个青年才俊，有志之士。”

“害，都在瞎闹。”林商摆摆手，转而说道：“他今天还来了，我让他跟你们见见，诶——”林商扭头，四处寻找自己儿子的身影，最后把视线落在餐桌边的男人身上。

“旭阳。”林商朝那背影喊了一声。

林旭阳回过头，见老爹正向自己招手。

走近时，他听见林商向对面的四人介绍自己。

“你们好。”林旭阳大方与对面几人打招呼，视线扫过周慕，对方居然还是那一贯的淡漠脸，他甚至怀疑周慕是不是已经忘了他。不过那并不重要——

“又见面了，周……慕。”林旭阳伸出手，递到周慕面前。

旁边几人均是意外。

周振敛了敛神色，“你们认识？”

“哦？”林商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眼底闪过好奇的神色。

“应该算认识吧，你说呢？慕小姐。”林旭阳这话让大家把视线都集中到周慕这里，这样的场合，纵使她再不愿搭理，也要给周义坤和林商面子。

“当然。”周慕微微一笑，握了握他的手。

她还记得自己。

两秒，周慕想松开，林旭阳却故意不放，只是顷刻之间，周慕眼神变暗。而林旭阳就像是故意激她一样，她眼刀一过来，他立刻实相地松手，嘴角微微上扬。

“我们还真是有缘。”林旭阳说：“上次在邮轮走散，我还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呢。”他毫不掩饰再见她的喜悦，一点也不顾及旁边还有没有其他人，就开始自顾自叙旧。

闻言，周振略一思忖，又多看了林旭阳两眼，而后者的视线一直落在周慕身上。

正好此时有另外的生意伙伴过来敬酒，林商便说：“来，你们年轻人慢慢聊。”

接着便和周义坤去招呼另外的朋友了。

周振才不想浪费掉这样宝贵的机会，自然是要和周义坤一起招呼客人；周慧说自己饿了，厌倦这恼人的社交，转身去餐桌找东西吃。

他们一走，就只剩下周慕和林旭阳。

周慕觉得无趣，也想转身离开，却被眼疾手快的林旭阳捉住手腕。“慕小姐今晚这么漂亮，不知道可否赏脸陪我喝一杯？”

“……”周慕未搭腔，眼神落在他手上。

林旭阳便立刻松开，叹了口气，诚恳地说：“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你很特别。”

特别在哪里？大概是她总是毫不费力就赢德扑的魅力、对他冷脸的魅力，或者说，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漂亮女人，却发现她竟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周二小姐的反转魅力。这样的女人，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认识她、挑战她、征服她。

“经常用这句话搭讪？”周慕心如止水。

林旭阳立刻解释，“天地良心，这是第一次。”以往都是漂亮女孩儿挣破脑袋抢他，哪里需要他亲自出手。

说着他又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林商，补充道：“看得出来，你父亲和我父亲关系很好。”

他想说什么，周慕心知肚明。周义坤现在的生意想要做大，必定少不了林商的帮扶，她再怎么不待见林旭阳，却依旧要维持表面上的友好。

“那就祝我们两家合作愉快。”周慕举起红酒杯，“很高兴认识你，林……？”

“旭阳。”林旭阳语气轻快，一点也不介意她忘记自己的名字，立刻碰上她的杯子。

刚吹完风的陆岩回到会堂，便看到碰杯这一幕，他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个男人。

陆岩紧了紧领带，走到周慕身边。

见身侧落下一道阴影，林旭阳转头看去，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笑了。

周慕这个保镖还真是称职，只要一靠近她，他就会很快出现。

他晃着红酒杯，将陆岩上下打量了一番，转而对周慕发出邀约：“明天我和朋友约了出海，慕小姐有兴趣一起吗？”

话落，陆岩朝周慕看去。

“没有。”周慕回绝得十分干脆。

林旭阳并没有很意外，他向周慕指了指周义坤的方向，轻声说：“但是，你父亲或许会有兴趣。”这像是一种威胁。

陆岩眉头微蹙。

周慕的脸色变了，她平生最讨厌有人威胁她。

“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林旭阳适时补充，依旧是淡笑的模样，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好像只是为了逗一逗她。

“我们会再见的。”他说完，低举酒杯，转身离开。

当晚，周振陪周义坤送走生意伙伴，聊起了家里的生意。

他知道周义坤只想把家业留给男丁，现在除了他，也就只有那个还在英国读书没有任何威胁的弟弟周礼，可想要忽略周慕这个聪明女人，确实是不好操作，尤其现在化学专家陈洱只和周慕谈。如果直接让周慕出局，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说得过去。但倘若让周慕嫁人呢？

只要周慕结婚，周义坤怎么也不可能将发展好的业务交给她打理，因为嫁出去就是夫家的人了，谁要扶持亲家？况且只要她一结婚，就会生孩子，有了软肋，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足够她操劳了，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么风光。到时候，她根本就不再是他的对手。

当然，周振并没有将意图表现得非常明显，而是以关心妹妹的将来为由，说，妹妹已经26了，我妈妈这个年纪时已经有我了，她早就到了结婚的年龄，应该找个好人家照顾她。

见周义坤不排斥，周振便提议说：“我看林家那儿子不错，今天林商还专门询问妹妹是否婚配，我看他就是有这方面的意思，况且他儿子和妹妹本就认识，如果这婚事能成，周林两家不正好亲上加亲？”有了这层关系，生意只会更加顺畅。

“你说得很对。”周义坤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