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跳动。两人相拥在一起,只觉得这是天地间最温暖的地方。
过的一会儿,王银蛾想要起身,腿脚已经酸软发麻,再一看梁月庭,他的情况更是严重,便不由得呵呵一笑。
梁月庭羞恼地瞪她一眼,开口道:“天色很晚了,你住在哪儿?我送你。”
王银蛾却摇摇头,道:“不必了,外面凉,你且休息吧。”
“我身为男儿,怎能让你独自走夜路?”
“这是在城镇里,你难道还怕豺狼虎豹半路跑出来,把我吃掉吗?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对上他清澈懵懂的双眸,王银蛾心口一阵滞闷,果然他不记得前尘往事之后,模样也有所变化。
梁月庭沉默,还未说话,就听王银蛾笑嘻嘻地说道:“你让我,我让你,总没意思,不如我就留下吧。”
他大惊失色:“你留下?”
“是啊,反正你我的关系早就人尽皆知。”说着,她话锋一转,问道,“你不愿意?”
最后一句她咬字格外重,像是他若不答应,立马会像一只发飙的野猫扑上来。
梁月庭怔怔,又无奈道:“我是觉得这样不好。”
“那你嫁给我吧。”她不知何时蹭上前,双手搭在他双腿上,神情殷切。
梁月庭骤然僵硬,咬字都不清楚了:“我、我嫁、你?可我是男子,不是我娶你吗?”
“你还在意这个?嫁娶不都是一样的吗?你嫁我正好可以坐坐轿子,免得累坏了身子。”
梁月庭嘁地一声,说道:“我嫁你,你拿什么娶我?”
他本是故意这么说,想要刁难她一番,不想,王银蛾却一本正经地抓住他的手,飞快地扑上来在他右脸上轻啜一下,不待他反应,又迅速撤回身,语气甚是郑重:“你很快就会知道。”
梁月庭怔在原地,身下忽然一空,却是王银蛾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她生有一双娇憨明媚的杏眼,眯眼笑起来,很温柔亲切,可当他细看,才发觉她的眼神是冷的,悲伤的,一种绝望的温柔。
王银蛾转身要走,被梁月庭拽住右手腕,问道:“你不是要留下来吗?”
她转过身子,把手抽出来,笑道:“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你不愿意,我为何要逼着你呢?你都已经答应,要和我成婚了。”
王银蛾说完,掉头走出珠帘,轻轻把屋门合上。
等那点动静消失后,梁月庭翻个身,仰面望向顶上的天蓝色蚊帐,眼神流转。
翌日一早,王银蛾就提着食盒过来寻他,两人在院子里吃了一次便饭,眉来眼去。
卫兵们不忍直视,纷纷掉头。
这次之后,王银蛾便解除了院子里的重重看守,只留下两个贴身侍卫跟着梁月庭。尽管梁月庭心里再不情愿,她也丝毫不肯退让,梁月庭最后只好妥协了。
因着王银蛾身负要职,不能时刻和梁月庭腻在一起,往往没过一个时辰,她就被卫兵叫走了。
有时候她会消失个几天,就派贴身卫兵告诉梁月庭一声,让他有事就找那些将官们帮忙。但梁月庭有没有找人帮忙,她就不知道了。
王银蛾正领兵押送粮草赶往梁都南郊。岐王和南广王两军约定在南郊对阵,据说前两日就已经打起来了。
这一打,必然是个长远的事,粮草就是重中之重了,她猜今次押送粮草恐怕不会很顺。
果不其然,军队刚穿过一片山林,进到山沟中,沟两边的矮树林立刻窜出许多弓箭手。
风声突然静止,王银蛾急下令:“护盾!”
万千流矢以摧拉枯朽之势飞射而来,密密麻麻。王银蛾反手抽出一道风幡,默念咒语,打算将那些破箭打回去,结果心口那儿却一阵抽痛。
她咬紧牙关,脸色刷地惨白,埋伏的敌军将领发现了这点异常,立即叫停弓箭手,派骑兵冲下山。
王银蛾虽然痛得骨头都在打颤,但心思却一点也不敢放松,见箭雨势小,忙喝令:“保护粮草!”
手下将士见她突发恶疾,而这时敌军骑兵突然出现,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王银蛾高声喝道:“我没事,不用管我!摆阵对敌!”
军士们听见命令,只得放弃赶来保护王银蛾的心思,专心和杀过来的骑兵对敌。
王银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背脊却挺地笔直。
眼前一阵风声掠来,她下意识向后仰身,一把锃亮的长刀从她面上堪堪扫过去。
王银蛾狠厉地抬眸扫去一眼,是个耍长刀的骑兵。他见一击不成,长刀换个方向再次劈来。
此刻,王银蛾已经疼得冷汗直流,面如金纸,可是要她就此束手就擒也不可能,她咬紧牙关,提剑铿地迎上去。
身后又来几个骑兵偷袭,王银蛾突然撤身,让那几人的攻势互相斗在一起。随后她一个艰难地翻身,险险避开要害,可仍不防被一刀划破了后背。
王银蛾像是没察觉到受伤这件事,提剑直朝其中一个骑兵砍去。
刹那间,鲜血喷溅,溅了她一脸。王银蛾不敢停留,立即又取走其他几人的性命。
后面赶来的骑兵见她有几分骁勇,身为一个弱女子,下手却利索干脆,一时也不敢上前。
王银蛾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温热的血早被风吹冷,带着股恶臭的气味,嘀嗒滑落进嘴里。
舌尖尝到鲜血的味道,差点没把她恶心吐,然而那阵阵钻心噬骨的疼痛却诡异地平静下来。王银蛾也诡异地陷入平静。
她伸出舌尖舔走唇上的人血,除了感受到一股恶心,还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种力量迫使她抓起还未倒下的尸首,发疯般吸食血液,她大口接大口地饮血,泪珠却一颗接一颗地掉下。
周围的骑兵看见了,吓得丢了武器,掉头就跑,边跑边喊着怪物!
王银蛾随意丢开尸首,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双手,雪亮的剑身倒映出她这张惨白的脸,其上血迹斑斑,眼神荧荧。
突然,她把剑身侧着立起,不再看它,眼神冰冷地扫过骑兵们,下令道:“杀!”
风卷旗断,血流成河,惨叫声不绝于耳。
王银蛾像是没听到般,机械般地杀掉挡在面前的敌军。
不知多久,战局竟已扭转过来,埋伏的人反倒被围猎了,全军覆没。
王银蛾用了许多手段逼迫俘虏吐露情报,可是一无所得,她心中郁燥之气顿起,拔剑将人劈死。手段可为狠厉,残酷至极,吓得周围随从的将官不敢吱声。
好不容易押送粮草到了大营,这本是一桩好事,可王银蛾一路上冷着脸,样子十分可怕。
拜见岐王后,她立刻就要求进城。岐王觉得奇怪,问她:“你进城做甚么?”
“臣有私事要找陆邢台。”
岐王心中虽然疑惑,却也只好放她走了。
然而王银蛾几乎翻遍了陆府,也不知陆邢台去向,遁身诀更是无用武之地。一时间,她心中更为郁闷气愤,转身狠狠踢了一脚墙垣。
王银蛾交接完任务后,领着剩下的部将和军士赶回欢喜城,刚到衙门后院,就有人叫住她。
她回身一瞧,梁月庭立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进,遂微微一笑道:“你怎不进来?”
梁月庭眉头一舒,踏进院内,笑道:“他们说这是慕光将军的住处,闲人不能随便进——”
话音未落,他突然惊呼一声,快步走上前,抓住她胳膊:“你受伤了!”
“看起来很严重——”梁月庭低头凝视着那道伤口,眸光闪烁不定,但抓在她胳膊的手上力度渐渐加重。
王银蛾低声道:“梁月庭,你抓疼我了。”
手劲骤然放松。
随后,梁月庭怜惜的声音响起:“路上遇到危险了?我去拿药箱过来。”
这种温柔的语气,她已很久没听见过,如今一听如同恍然隔世。
王银蛾面上怔愣,突然扑上去抱住他,眼泪不争气地冒出来,濡湿了一大片衣裳。
“梁月庭,我害怕。”她颤声哭诉,却不肯继续说下去,只在他怀里嘤嘤撒娇。
梁月庭早就因为神力消失,而没了预测未来和探测远处事物的能力,也就不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看她哭的如此凄厉,梁月庭既焦急又无能为力,只得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等她自己说出事实。
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王银蛾很久没哭得这么惨过,哪怕当初和梁月庭闹掰的时候,也没有哭成这样。
这一下委实哭的太厉害了,脑袋一抽一抽地闷痛,她靠在温暖结实的怀里,竟然睡过去了。
等梁月庭发现后,她已然皱着眉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梁月庭伸出两根纤长手指去抚平她苦巴巴的眉心,然而怎么也抚不平,轻叹一声,将人跟抱小孩子似的抱着进了屋子。
王银蛾一沾到床,便立刻往床被褥里面滚,梁月庭急忙抓住她的双腿,帮她把靴子脱下来,然后坐到床边,静静看她憨态的睡容。
他看得很仔细,眉梢眼角噙着一点浅笑,如同冬天大鹅的绒毛般,他呼吸得极平缓,生怕惊动那绒毛似的情谊。
四个多月过去,战火连绵不息,但欢喜城却像是隔绝世外,并未受战火波及。
许多难民流窜往西,路经欢喜城,听说这治安不错便在这儿暂时落落脚。
从口袋里摸出一点铜钱,仔细数个字儿后交付摊主,点一碗最朴素的阳春面,听周围食客谈论八卦。
有时候,在街上还能看见一位穿青衫的俊秀男子走过,还是初春天气,他外面披了一条烟翠色大氅,脖颈那儿围着一条微醺的红色围脖,看着极清贵。
可他的脸色却如天空中飘絮的雪一样苍白,似乎在日光下晒得久了,就会消融,再也找不到。真是让人凭生落寞。
若是在欢喜城逗留得久,有时还会遇见一个玄甲裹身的英气女子率领部下经过,欢喜城的老百姓看见她都高兴极了,簇拥到街旁迎接欢送。
如不解,随便到街上拉个本地人询问,就会知道为什么那将军很受人欢迎了。
四个月来,欢喜城并不总是在风平浪静中,时不时会突然遭受暴风巨浪的袭击,不然城外刚长起来的草尖怎会又被踏烂。
不过,王银蛾在这里,欢喜城的人就知道,这次难关会平安无事地度过去。
被问的那个人若是好心,或是爱八卦,一定会再提一嘴那个慕光将军和她心上人的故事。
今日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王银蛾喜气洋洋地率军回城。
一路上,所见之景都十分欣喜。原因无他,王银蛾昨日在大营中私下里和岐王提了一嘴婚事。岐王竟然答应了,不仅如此还要亲自为她赐婚,倒不是觉得多么荣幸,而是有种想要宣告天下的喜悦。
王银蛾骑马悠闲地领路,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实在没办法,她只好到路边扯了根草衔在嘴里,好让自己的嘴巴有事可做。
路经一处村子,三两个衣着破烂的乡下人坐在土墩上,像是在闲谈,一看见军队来了,慌的立马拔腿而跑。一个跑掉了鞋,一个被迎面的风吹掉了草帽儿。
这村子地处澜沧界,离梁都不过百来里路,前两个月南广王军队败退就从这里退走的,当然了,杨将军后来率军追击,双方在此地打了好一仗,死伤无数。
这村子南面山沟那儿还有许多无人过问的尸骨,想必乌鸦秃鹫和凶猛野兽们可以饱餐数顿了。
村里的乡下人一个个都很机灵,早在闻到一股尘土席卷来的气味时,就已携家带口跑到山里躲了起来。
王银蛾上回带兵运输粮草路经这座村子时,村里空荡荡的,只剩一些家禽的骸骨和发烂发臭的家常种的菜。
这一回,想是那些村里人以为战争过去了,又偷偷跑回村子里生活,不想,和率兵回京的军队撞上了。
那三个村民动作矫捷如山里的野猫子,咻地一下跑出老远,一边逃跑,一边叫喊:“来人了,来人了,快躲起来!”
身后早有几个士兵想追上去,却被王银蛾叫住了:“不必追,继续赶路,让他们躲去吧。”
士兵们得令,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些村民慌张地逃进村子后山。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逃走了,还有几个胆子大的,或者是腿脚不便的留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军队浩浩荡荡经过,什么也不做。
突然,砰地一声,前面有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头倒地,拦住了军队去路。
王银蛾示意两个小兵把人扶到边上,问:“怎么回事?”
一小兵答:“好像是饿晕了。”
王银蛾从怀里摸出一张发硬的软饼丢给小兵,那小兵就把软饼撕烂喂给老头。
老头狼吞虎咽,不察吃得太急呛住了,忙叫道:“水、水!”
小兵把水囊打开递给他。老头一把夺过来,咕噜几口灌完了。
王银蛾见此,示意两个小兵归队,却见那老头突然抬头看来,目光灼灼:“嘿,小姑娘,你不记得我啦!”
王银蛾一脸古怪。
她已二十五左右,若是往常被人称作小姑娘,心中定然要欣喜一番,然而这次却不同。她可是领着近万兵马的将军,再怎么也不会是个小姑娘,这老头为老不尊,竟然说她是小姑娘以此占她口头便宜。我呸!
不止是王银蛾,她手下的士兵闻言也暗自愤愤不平,说他们将军是小姑娘,那他们又算什么?
只有英明神武的将军才能统领他们南征北战,成为一支胜利之军,一个小姑娘有多大能耐?
在一个实力雄厚战绩赫赫的人面前,夸她美貌和年龄,简直是对她的奇耻大辱,是对她追随者的最大羞辱!
士兵们不满地瞪着老头子,但此人却像没发现众人不善的目光,只是说道:“多年不见,你还是有一颗善良的心。”
“噗!”王银蛾这次是真憋不住了,冷笑一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觉得她善良,这真是滑天下大稽。
“连我也不记得了么?”老头长叹,似乎有些失望,随即伸手剥开潦草结饼的乱发,露出一张和蔼的老脸。
王银蛾定睛一瞧,大惊失色道:“是你,柳树精!”
众军士听说这老头是妖精,一时间手握刀柄,纷纷警惕起来。
柳树精呵呵一笑,突然周身绿光大耀,紧跟着那个脏如乞丐的老头就变成个光鲜的样子。他身高不足六尺,而手边的柳木拐杖却比他脑袋要高,身态圆润,面容和蔼可亲。
王银蛾打量他一眼,眼珠子骨碌一转,奇道:“柳树精,你到此地作何?”
柳树精抚须一笑:“我是路经此地,听闻小姑娘要过来,就过来见见你。”
“见我?”王银蛾古怪地应一声,却想她和柳树精关系也没那么好吧,他必定是有事来找自己。
于是,浅笑道:“有劳大驾了。不过,我很好奇,数年不见,尊下还未成仙吗?”
柳树精一怔,讪笑道:“快了,还差最后一步。”
“哦,当初遇见您的时候,您也是这么说的。”王银蛾毫不留情地讥讽他。
柳树精也不生气,但不接下这话,反倒岔开话题问道:“我看你面上喜气洋洋,想必是有什么喜事发生。难不成你已遇到那位正缘了?我果然说的没错!”
王银蛾面色骤然一黑,气得牙痒痒,可是转念一想这柳树精可能就是为此事而来,自己暂且不说露嘴,且看看它日后知道真相的反应。
她承认,她天生就有些坏,喜欢捉弄人家。
可这次,她是有正当理由捉弄柳树精的,谁让他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柳树精听了果然眉眼含笑,等王银蛾故意试探他说:“我这个事多亏了您指点,您真是大好人,愿意无私帮助我。”
“嗐,别客气,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柳树精在那里傻乐,连被王银蛾套了话都不晓得,军士们都快看不下去了。
好在王银蛾这人还记得正事,当即正了正神色,笑道:“那么,待我来日成婚时,柳树精你可一定要来。”
“那是,何时?你到时就在院子西边烧团纸钱,念我的地界名讳,我这便就来了。”
柳树精说罢,便向她微一颔首,随后身体渐变作透明,消失了。
王银蛾领着兵马继续赶路。
约莫花了四天时间,终于在一日傍晚赶回欢喜城。王银蛾先叫来卫兵头领,询问了下梁月庭的近况。
“回右将军,梁大夫近来安好,除了前几天感染伤寒,咳嗽了一阵。”
“伤寒?看过大夫了吧?好些了吗?”王银蛾急忙追问。
未待卫兵头领回答,她已蹙起双眉,摆手叹道:“算了,你且下去吧。”
等人一走,她不禁有点责怪自个儿,怎么尽说些废话,问东问西不如自己亲自去看——想通后,她立刻叫人打来热水,将自己全身上下搓洗干净。
行军打仗就是这点最不方便,往往要在野外待上个十多天,压根没地方洗澡,即便她会净身决,但她总感觉这法子洗不干净。还是洗热水澡,原始且舒服。
洗漱完后,王银蛾随便把头发擦的半干,就急不可耐地出门去找梁月庭。
衙门后院里已点了灯,灯光落下一片白森森,照得路上石阶像结了层薄薄的白霜。
王银蛾在门外逗留片刻,有些不忍敲门,怕打搅他休息,可是直接推门而入又很不礼貌。
正在犹豫间,那扇薄木门自个儿打开了。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在外面不进来,做什么?”
她下意识答道:“怕打扰里面的人休息——”
她惊愕地仰头,随即眼神一亮,把提灯一丢,猛地朝院子里那条修长的人影扑去。
那人精准地接住她,却被她冒失的力道给撞得闷哼一声。
王银蛾吓了一跳,以为把他给撞伤了,就要爬下来检查伤势。
黑暗中一只骨节修长带着点温热的手抓住她手腕,力道虽轻,却有些霸道强势。
“我没事。”梁月庭的声音很低。
王银蛾心中一热,索性靠在他胸膛上,忽然后知后觉道:“你声音怎么沙哑了?”
“受了凉。我有在喝药。”梁月庭有些委屈,好不容易能和王银蛾相聚,结果却不幸感染伤寒,一半的风花雪月心思顿时萎靡不振。
王银蛾听出他话里的委屈,立时乐不可支,当下伸出双臂爱恋地抚摸上他的脸颊。
“好了,我们进去吧。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讲。”
吱呀一声,两人进了屋,却不点灯。
屋里,梁月庭道:“你不是要和我聊天吗?”
一个懒懒的哈欠声过去,她道:“我困嘛,明日再说。赶了十多天路,困死我了。”
屋里响起一声轻叹,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脱衣脱鞋声。
王银蛾忽然憋不住笑,低道:“喂,你爬我床,不怕别人传出去?”
“这是我的屋,我的床。”
“我先上了,就是我的啦。”
“你当你是动物吗,还要画圈当作领地。”
“我不管!这就是我的床,你爬我的床,小心别人说你是小白脸!”
梁月庭道:“我就是小白脸。好啦,把枕头分我一个。”
王银蛾哈哈大笑,后来觉得自己太过了,急忙蒙进被子里,肩膀却还是一抖一抖。
“你不是困吗?”梁月庭分外无奈,却见她突然翻个身,像八爪鱼一样缠住自己腰身。
王银蛾忽然声音极轻:“岐王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梁月庭一怔,良久,才出声问:“真的?”
可是王银蛾久等他,没有得到回应,竟然真的睡着了。
窗外的星星一片闪烁,繁华似梦,就像王银蛾这晚做的一个梦。梦里,一切皆大欢喜。
她睡得香,可是梁月庭却激动的睡不着,数了一晚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