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下降的过程中，诸程下意识闭上眼睛，却逐渐感觉身上有个柔软的力量在阻止自己下坠，诸程睁开眼，只见空气中几缕纯白的气流缠绕在自己腰上，四肢上，脖子上，逐渐托起自己。

和田东霸道的巨力比起来，白色丝线温柔许多，托着诸程在空中停止的同时，轻轻将诸程一甩，甩到四楼一扇正大开的窗户里，里面就是储物间，虽然白色细线尽可能减慢了速度，但诸程还是被摔得头晕脑涨。

半天爬不起来，诸程不敢再耽搁，挣扎着起身。现在一定要离开这里，万一田东想要继续追杀自己，诸程现在完全没有能力抵抗田东非人的巨力。正起身时看见窗户外一个红袍子身影快速坠落，上面正对田东的房间。

诸程下意识走到窗边，远远看见地上一滩红色的痕迹，像是绽放的红色花朵。

周围有几伙装备齐全的人靠近，由于距离太远，诸程也辨认不出到底是不是联盟的人。

田东，死了？可是一分钟前，田东才精神充足地自己从楼上扔了下去，看起来不像自杀的样子，难道是房间里有另一个人？

啊，头好痛，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诸程支撑不住，终于晕倒。

*

眼前一阵光亮袭来，诸程下意识一惊，瞬间被惊醒，立马坐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上被裹上厚厚的纱布，联盟的医术精湛，诸程不担心自己的脸上留疤，就算留点疤也好，从左脸到右脸的横贯伤，也足够吓死几个打算欺负诸程的人。

诸程环顾四周，是个简陋的病房，旁边桌子上摆着医疗用品，才发觉自己应该是在707大楼的楼内医院。

自己算是暂时安全下来了。

诸程不由得开始复盘昨天的事情，先是肥猪让她去调查恐怖袭击，这件事情就很不正常，查了几个房间，最后来到田东房间，差点死在田东手下。

从田东嘴里，诸程得到几个信息。

第一，原身在一个叫做乌头鬼的组织里做事，地位很高，得罪很多人，但是也有不少认识的人。

第二，原身现在这个样子，有很多人想要杀死她，但是出于种种原因只有田东动手了。

其实如果不是肥猪让她半夜去查房，根本不会有这一档子事。自己也不会大半夜被田东困在房间里。

如果是肥猪故意设计自己让自己去田东房间里，想让田东杀死自己呢？

诸程闭上眼睛，深呼吸，捏住大衣里的折叠刀。别急诸程，田东死了，你还活着，你还能慢慢查。

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红卷发的中年妇女从外面走进来，笑了笑，“你醒了？正好我买了点早餐，你吃吧。”

这中年妇女叫王继红，在楼里附件回收垃圾的，平时也在707大楼的楼内医院帮忙。为人爽朗大方，诸程和她打过几次交道，两人很快熟悉起来。

诸程捏了捏手指，露出个正常人的笑容，尽量平稳追问道，“红姐，我怎么了？”

王继红心疼地拍了拍诸程的手，“你做这个楼管倒是认真，差点把命搭进去。昨晚我看你好长时间没出来，就去敲门。没想到联盟安保局的人来了，说你最后敲的那户人是个嫌犯，把你绑了，幸好他们到了救下你……”

“他们在田东家救下我？”诸程明明最后是在四楼储藏室晕倒的。

王继红点头：“对。”

“那，田东呢？”

“当场被安保局的抓走了。你别想了，我认识你上司，替你请了假，你好好休息几天吧。”

田东不是跳楼了吗？

万般疑惑堆在诸程心头，面对王继红好奇的眼神，诸程此刻也只能按下。

不能露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能相信任何人。

等王继红离开，诸程让赛雅调出昨晚的监控，果然被删的一干二净。

无形中好像有一只手，将诸程和田东的关系完全脱离。

这是第二次，诸程的身体做了某些对自己有利的行为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

707大楼的药像是有奇效，诸程只敷了一上午的药，脸上的伤口便不再流血。田东扎的伤口很深，几乎要见到骨头，诸程原先还以为自己的脸要在中间缝一道丑丑的缝合，就像小时候布娃娃的棉花坏了，诸程自己用针缝起来哪样歪歪扭扭的，毕竟这里的机器人缝合能力很差。丑不丑的倒是其次，只是对诸程未来要做的事情有影响。

诸程讨厌医院的味道，拿了药就走了，脸上的伤疤贴了黑色的愈合贴，看起来很吓人，诸程站在镜子前，摸了摸横贯整张脸的黑色愈合贴。

一周，诸程来这里，满打满算才一周的时间。

只是一个不留心，诸程差点毁了容加上被人弄死。

小心，一定要更加小心，诸程对自己说，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生命，一定要好好珍惜。

戴上口罩，出发去办公室。

第一件事，试探肥猪经理和昨晚田东想要杀害自己这件事情之间的关系。

办公室里没有人，诸程是第一个到的。

诸程不急，指示赛雅把监控关掉之后又轻松撬开经理的柜子。

一套工作服，几包烟，几瓶酒和好几瓶高热量的营养液。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诸程不死心，又把所有东西收拾出来再仔细找了一遍。

终于，在角落里，诸程找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微型储存器，以及一个小拇指大小的蘑菇玩偶，还缺了一个角。

玩偶？这么大的男人玩这么可爱的玩偶？

诸程心中鄙夷了一下，然后放进塑封袋塞到自己大衣内侧。

看你搞什么鬼。

诸程犹豫着要不要撬开王会的柜子，想起王会的昨天那通电话里奇怪的话，双手像不听使唤似的，顺利打开了王会的储物柜。

王会的柜子更简单，一套工作服，几瓶营养液。

“请注意，朱经理正乘坐电梯往楼上来。”

诸程急忙把王会的东西恢复原样，手忙脚乱间磕到鼻子上的伤口，手一松，王会的工作服调到地上。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诸程把王会的柜子恢复原样，消除自己的痕迹，诸程安心坐到椅子上，装做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过了十几秒，经理走了过来，热情地向诸程迎过来，“我的小猪猪。”

诸程叫自己的经理肥猪，不仅仅是因为经理长得油腻肥胖至极，还喜欢骚扰她占她便宜。更重要的是，经理本名就叫朱飞，自称肥猪，别人叫他他不生气，他还乐乐呵呵喷你一脸臭气。

诸程捂住鼻子，躲开朱飞的拥抱，叫道，“经理，我差点死了，还破相了。你要给我一个说法啊。”

朱飞藏在肥肉里的细迷眼一眨，像是真的心痛的样子，“哎哟，我的小猪猪，怎么不多休息几天，你昨晚辛苦了吧，安保局那边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们抓到15楼b3那个嫌犯了，你可是立下大功劳了。”

诸程皮笑肉不笑：“是嘛，那可得多给我发奖金啊。我这颗小心脏，昨晚要被吓死了，经理，你要给我一个说法啊？那老婆子真是个恐怖分子吗？”

“哈哈哈，不管是不是，这功劳都是你的，奖金我现在就发。”朱飞低下头操作系统，避开诸程的追问。

诸程冷眼看朱飞故作笨拙，又是账号有问题，又是发不出去，心中暗自冷笑，又坏又扣的老肥猪。

“王会今天请假了，你也别上班了，安生休息一天吧，我还有事，这几天都不来了。”说完，急忙忙走了。

走也好，诸程把案发现场又仔细收拾了一遍，自己才离开。离开前，诸程在王会柜子底下发现一个小碎片，巧的是，这个小碎片和朱飞柜子里那个蘑菇顶上的碎片正好拼上。

诸程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脸上愈合贴拆开，果然伤口裂开一大块，诸程没钱买止痛药，忍着痛小心换了药。

拿出搜罗来的一个一个蘑菇小玩偶和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储存器，诸程让赛雅检索两个东西里面藏着什么。

结果很让诸程惊奇，玩偶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蘑菇玩偶，而储存器里储存着□□，能让人在闻到的瞬间昏迷。

□□不能留，诸程要把这东西出手。不，留着未来或许有用，诸程拿出个储存器打算分一点进去，却在打开的瞬间昏迷过去。

沉入睡眠的诸程没看见，自己的肩膀飞出一阵白色烟雾。

*

唔，头好痛。

随着雨滴落在脸上，诸程逐渐清醒过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睁开眼，头顶是被高耸入云的高楼分割成四四方方的灰暗天空，她发觉自己正躺在一脸黑色吉普车的车顶，头往下斜靠在玻璃窗上。

诸程摇了摇头，从黑色吉普车上跳下来，腿还有些软，诸程扶着车打算等身体舒服一点再离开，却看见吉普车的智能车窗全部调成黑色，看不清里面是什么，车窗上还滚动着一行红色大字，“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在这里？

诸程最后一刻记忆还停留在换药，她摸了摸额角，创口贴还在。

她瞥了眼吉普车上还在飘动的红色大字，罕见地犹豫了，她留了个心眼，在不远处躲起来。

才两分钟，吉普车里出来个瘦高的男人，脸上只有一只发着光的红色义眼，脸色焦黄，□□满是伤口的上半身，瑟缩地看了眼四周又缩进车里，很快黑色吉普车开上天空飞走了。

这不是，何聪吗？

诸程仰头看那辆黑色吉普车融入天空繁忙却有序的飞行车流，很快便见不到影子了。

车辆在天空飞行，遮住阳光，虽然是白天但站在这里却没有丝毫光亮，只有时不时透出的阳光照在诸程脸上。

诸程现在实实在在确认自己的身体有另一个灵魂在活动。

雨越下越大，淋过窄小的巷道滴在过路人身上，诸程几步快跑到707大楼里，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进入电梯，电梯里的电子显示屏幕播放着联盟的红底黑色大字的通缉命令。

“据本台记者报道，北城公共服务部的特殊病毒研究中心于昨日晚上十一点十二分被一群不法分子袭击，该不法分子带走研究中心关键数据以及一些仅供研究的病毒，为了控制病毒的外传，保护联盟公民的安全，特此通缉这群不法分子，如有线索者可向北城司法部提供信息，将会有丰厚报酬和公民积分……”

诸程听着这则新闻，心脏不合时宜地猛跳一下，田东，不是死了吗？这恐怖袭击，果然是个幌子吗？

78，79，80……

叮咚，电梯门打开，上面的显示屏显示“95层，707大楼楼管中心”。

诸程溜到休息室换上橙色的工作服，工作服背后用红字写上四个大字“永兴楼管”，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四个字写得又大又浮夸。

办公室里，王会坐在躺椅上玩光脑，诸程道了声早安，坐在对面自己的位置上换愈合贴，该说不说，她总感觉王会的绿头发一天比一天绿。

轻轻揭开愈合贴，诸程发现伤口又裂开了，恰恰好是鼻梁上的位置，诸程对这镜子思索要不要去医院找安医生看一看，思绪间隙，看见王会的眼神深邃地盯着自己。

一股烦躁的感觉占据诸程的思绪，她三两下贴好愈合贴，戴上口罩帽子，隔绝王会的视线。回想到见到王会的第一天，也是在办公室，比起对其他人的爱答不理，王会对自己明显照顾很多，可是诸程却感觉原身的身体对王会的情绪很复杂。

诸程可以概括为，可以信任王会，但不能靠近，也不能过多交流。

诸程不知道原身和王会有什么离奇过往，但她选择相信原身的判断，远离王会。

王会不再看诸程，反而主动提起电梯里说的恐怖袭击，“上面说。让我们辅助调查，说是凶手很可能藏匿我们楼里。你来了也好，联盟那边来人肯定要查你，你准备好证据吧。

这时候诸程也不免有些头疼，这里的公民等级划分很严苛，四等以下的公民为了活命会依附各种□□教会，诸程谁都不想依附，可是靠自己很难和联盟安保局对抗。自己身上的案子还没销呢，这次要是出点问题，联盟一定会追着打。可是昨晚，这个身体一定去做些什么事情了，不然不会又和何聪产生联系。

诸程状似抱怨道：“有这么麻烦吗？前两年高旗银行被抢，全联盟都轰动了，也没有这么一户户筛选。”

“不一样，”王会挑眉，“联盟对特殊病毒研究中心要重视很多。可能，这次丢的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吧。”

王会低头看了眼光脑：“找好借口吧，联盟的人到了，我去接一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