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元淇菡在某个环节中,表现出碾压的实力,那么她会和千鸣幽一个下场。”
——大出风头后沦为废人。
“西域屏障若让元淇菡单独处理,可行吗,可行。”
“但之后伐桂之战就不用指望元淇菡了,天道要么让她直接死在里面,要么废了她。”
“所以西域屏障的因果,必须有人替她承担。”
“您真的觉得,易水寒、君子恨再加上那几个撼妖观长老,价值比一个元淇菡更高吗?”
虽然现在的元淇菡已经不是元淇菡。
但她依旧是人族战力的巅峰,这点没变。
只是……论碾压,渡劫境的一境辰绡的实力,是比不过大乘境的真正的元淇菡的。
不过肯定比其他大乘境强就是了。
以及,元淇菡已经被轮回者一境辰绡替代的事,尚且只有辰绡和望知道。
人族实际上已经失去了那颗兜底的棋子。
一境辰绡也是辰绡,经历了三千世的辰绡也是辰绡,脱离不了“辰绡”的设定。
武力上完全是废物,现在顶多是能靠渡劫境修为碾压,但依然是废物。
总之,元淇菡能单独处理的场合,一境辰绡的胜算则很低。
让现在的元淇菡进屏障,是不一定能百分百实现单杀的。
而相反,如果一境辰绡是在之前影袭蚊时期过来。
那么辰绡所说的,元淇菡无法单独处理影袭蚊——一境辰绡是完全可以做到单独处理的。
因为他对影袭蚊足够了解,并且影袭蚊若被知道影子的弱点,武力值要求其实没那么高。
元淇菡的武力值是完全溢出的。
可惜没有如果。
需要的时候不在,不需要的时候在,你不可能拿未来的棋去替代过去的棋,哪怕毁掉棋盘也不行。
辰绡说这么多,无非也就是表达一个意思:
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再难走也得这么走。
极度饥荒时不存在挑食,树皮照样也能咽进肚子里。
问道人是可以看到命运的分支的,虽然这能力受到限制,且这限制很随机——看天道愿不愿意给你看了。
像看到未来的限制,就远比回望过去的限制高。
辰绡对碾香剑灵提到的一切,都并非危言耸听。
当一个时间段过去后,问道人回过头,推演如果换另一个方法,结局会怎样,这大多数时候不是一件难事。
所以理论上,辰绡可以把所有碾香剑灵的质疑都代入进去,推演那么做会通向怎样不同的结局。
然后便可以得到一本崭新的、厚重的《论种族灭绝可以存在的999+可能性》。
剑舞女扶额,不知道是听烦了还是被说服了,总之没再说话。
她去除了隔音结界,准备回到北域,北域阵法还得她守着呢。
真他妈要命。
也不知道过了这么长时间,西域屏障那里又进展如何了。
至少目前……君子恨的魂灯还没有熄灭。
只是……多少有点变绿的征兆。
魂灯变色各有寓意,而绿色吗。
不生不死,徘徊阴阳,倒算是意料之中的结局了。
碾香剑灵附着的剑舞女回到了北域。
应尽染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询问辰绡,方才他和碾香剑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辰绡摇摇头,脸上罕见地展露出明显的疲态。
好累。
说真的,这一切都快结束吧。
偏偏不能把这样的话抱怨出口,辰绡既然扛上了“理性”的旗,去指责了他人的“感性”。
那么辰绡就要做好,把这旗子扛到死的准备。
如果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那又有什么资格自以为是地去当棋手呢。
话说他刚才说的内容也不对劲……
不可避免地牵扯上了关于天道的,一些不可说出口的内情。
却并没有招惹神罚。
一境辰绡带来的那些骇人听闻的真相,虽说望当时一直在屏蔽天机,但在望沉睡后……
为何神罚还没有降临呢。
辰绡不得不承认,自己此时此刻,竟有点期待起来神罚了。
雷劈也好,抹除记忆也好,消减四肢也罢。
一样来一遍都好。
“文司,那个,要不咱俩聊聊?”应尽染忽然叫住辰绡。
辰绡本来放任自己的思想和情绪一起下坠,却被这声出乎意料的“文司”又强行拽出了水面。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咱俩也不算熟,但……”
“我不了解你,我至少了解碾香,他走时的表情不太对。”
应尽染组织了一番语言,总结道:“就是那种,又不服气,又觉得对方说的有点道理的表情。”
辰绡揉了揉眉心,随口应付道:“不愧是前辈口中的‘染君’,您与前辈倒是亲密。”
其实辰绡只是随便敷衍一下,却被应尽染的耳朵直接捕捉了关键词。
“哪、哪有。”
听到“亲密”二字,应尽染迅速转身,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
真好啊,还这么有活力,辰绡面无表情地想。
……
西域。
辰绡回来时,已然过去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并不太平,只是不太平已经成了常态,竟然不需要花费大幅篇章去叙述了。
万里黄沙,北风刺骨。
辰绡随便在身上贴了几个避沙的符箓,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没有靠阵法瞬移,而是自己在沙漠里走。
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踩上几片突兀的白骨。
撼妖观的屏障,这次胃口挺大,辰绡判断。
走着走着,仿佛也没什么时间的概念,反正头顶的太阳还是一样地悬着。
终于是走到了撼妖观的……遗址。
屏障加固完毕,甚至算得上是惊喜,竟然自行扩展了面积范围。
虽然代价是将周围的一切都夷为平地,埋入黄沙。
好在西域本就没多少人,之前能转移的也都转移完毕了。
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辰绡拿出符箓感应生命迹象。
确认表面没有后,辰绡便随手拿出一袋子纸蝴蝶,往沙漠上抛。
不一会儿,就全都消失在黄沙中。
终于在撼妖观遗址的地下五百米,纸蝴蝶颤动了翅膀,牵引辰绡手中的符箓发出淡淡的荧光。
光芒越淡,生命迹象越弱。
但只要发光,就说明还活着。
地底的生命迹象……
来之前,辰绡确认过其他人的魂灯,还是托应尽染去问碾香剑灵的。
答案是,易水寒和君子恨的魂灯都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魂灯里装的不再是生命的烛芯,而是绿莹莹的鬼火。
看来这二人成功变为了僵尸或者厉鬼。
这两种形态没什么区别,硬要说的话,也就是厉鬼比僵尸看着好看点。
再就是,僵尸基本是固体,厉鬼看着形态……可能是更接近气体的。
辰绡给易水寒埋下了魔种,却没来得及给君子恨埋上。
那么君子恨,很难想象他死前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会在被静水磨灭心性的情况下,仍然化身为邪祟。
无论僵尸还是厉鬼,都是生前执念未消,遗留之物。
而静水洗礼之人会有执念——这几乎是一个,和佛祖死后会堕入阿鼻地狱同等级别的笑话。
偏偏这笑话真实发生了。
至于一起进入屏障的几位撼妖观长老……
易水寒的魂灯,是此前君子恨强烈要求自己保留的。
所以他俩的魂灯一起留在了空鞘宗,现在归剑舞女照看。
而剩下的撼妖观长老,无一例外,选择了带着自己的魂灯一起走进屏障。
斩妖除魔一辈子的人,却要面临在死后变成邪祟的命运。
这个结局实在太侮辱了。
生死未卜,反倒是能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体面。
因为魂灯里的烛芯变成了鬼火,那么变成邪祟的事实就差不多公之于众了。
还不如……谁也别知道,让魂灯与生命一同破碎。
虽然结局都一样的,人们该知道的还会知道,所以这种行为更多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但人类这样奇怪的物种,有时就是需要这种奇怪的仪式感。
于是,排除撼妖观的几位后,黄沙之下埋着的生命会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辰绡又拿了一把符箓,思索要如何从这五百米高的沙子里,尽快且干净地把人捞出来。
主要是,如果动静太大,大概会把下面埋藏的白骨全翻出来。
“啧,狐狸,没了我你还真不行了。”
辰绡环顾四周,找到了说话的来源——某个在沙漠里艰难跳动着的废剑。
“前辈……”辰绡有点意外。
碾香剑灵剑体损毁,不附身在人,而是附身在其他剑上的话,大部分情况都会是残废。
别提这样一蹦一跳地跟上来了,动一下都懒得动。
啊,不是剑在动。
是一张透明的布裹挟着碾香剑跳过来。
这张布辰绡认识——魔族右护法,弦涤。
人形是罩着白袍的女人,但平常赶路的时候,习惯变成一张布飘来飘去。
问就是懒得走路。
既然是弦涤带着碾香剑灵过来,那么碾香剑灵是谁哄好的,不言而喻。
碾香剑终于蹭到了辰绡旁边。
“找到了没有?”
“嗯。”
辰绡将方才用来感知生命的符箓,贴在碾香剑的剑身上。
碾香剑确认过方位距离,便由弦涤化作的布,裹挟着钻入沙子下面。
地下自有符箓确认剩余距离,还有纸蝴蝶颤动翅膀的声音引领。
不过显然,从五百米沙子下捞出来两个人,对一柄废剑和一张布来说,多少是有点困难。
辰绡尽量在不大规模掀起地皮的前提下,在地上用符箓帮助它们打开通道。
成了。
布从辰绡开出的深达五百米的小孔里钻出来,包裹着昏迷的元淇菡和何抒翼。
至于弦涤是怎么用布的姿态,硬生生带着两个活人钻出那个小孔的……
详情可以参考当时南域,弦涤强悍的进食能力。
——再说下去,就对那两个昏迷的不礼貌了。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元淇菡还好,浑身上下没什么伤,不过渡劫境能昏迷过去本身也挺丢人的。
只能说,谁叫壳子里是一境辰绡呢。
所以单是能保住命,就足够说明渡劫境修为的强悍了。
至于何抒翼……
浑身上下被符箓包裹了个结实,连脸都被符箓蒙上了。
身上还有很多个破碎的灵力屏障留下的痕迹——看灵力波动,都属于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