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弦涤这个好用的运输工具……呸，好心的魔，辰绡很容易便带着昏迷的二人回了妄道宗。

——当然，路上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然和魔族勾结的罪名，妄道宗可是担不起的。

到了妄道宗，弦涤给碾香剑灵又换了一个可供依附的剑体，虽然没多久就也变得锈迹斑斑了。

但应尽染给弦涤储物空间里塞了足够多的剑体，足够碾香剑灵常换常新。

元淇菡好办，根本没受伤，只是昏迷了。

辰绡不懂医。

只能简单地认定：若渡劫境就这么醒不过来了，那便不是渡劫境了。

而何抒翼……

辰绡用碾香剑灵依附的破剑，一层一层剥开何抒翼身上缠裹的符箓。

剥了快二十几层，剩下的符箓下面便有东西一直在跳动。

辰绡迅速剥离剩下的十多层符箓，看到了两把熟悉的武器。

君子恨的本命剑——难觅，易水寒的本命刀——白虹。

都被昏迷的何抒翼死死抱在怀里。

何抒翼手臂上清晰可见的道道血痕，是因为这两把武器一直在符箓底下挣扎。

它们肯定是能感应到主人遭遇了莫大的危机，想出去解救主人。

但它们和何抒翼一起，是被三十多层符箓，还有前辈们的灵力屏障保护着的。

何抒翼手臂空间毕竟有限，再加上这两把挣扎得最厉害，所以被符箓缠住前，何抒翼只好抱着它们不放。

其他长老们的佩剑佩刀，其实也都和何抒翼一起，被符箓缠着。

只是相比于难觅白虹，挣扎幅度没那么大。

好险是没有再把何抒翼凌迟一遍。

刀剑的哀鸣声，令作为同类的碾香剑灵不忍再听，辰绡便好心帮前辈捂住了耳朵。

碾香剑灵刚要伤感，就感觉到剑身被辰绡捂住，到底是没忍住说道：“撒开爪子，你摸的是我手。”

所以说剑身到底哪来的器官啊……辰绡立刻收手。

碾香剑灵兀自伤感去了，也没忘了和弦涤一起四处找剑鞘。

其他的倒还好，但难觅剑的剑鞘、白虹刀的刀鞘，直接失踪了。

辰绡则在试图把何抒翼的手掰开，从他怀中把难觅剑和白虹刀取出来。

何抒翼是用掌心攥着剑尖和刀尖的。

难觅是软剑，尚且只是在他掌心扎出个血洞；

白虹则比难觅性情狂放得多，剧烈挣扎间，刀尖直接穿透了何抒翼的手背。

元淇菡不在，在场的就没一个知道如何处理伤势的。

辰绡一开始还试着用符箓勾，尝试打开何抒翼手掌和两把武器之间的空隙。

结果只听“啪嗒”一声。

何抒翼的小指在摩擦间掉落，血溅上了辰绡已经失明的右眼。

辰绡坐在原地，看了仍然昏迷着的何抒翼半晌。

最后决定去把沅芷领过来。

好歹是元淇菡炼丹炉里炼出来的，应该多少懂点医术吧。

虽然眼下的情况，好像不只是拥有医术就能解决的了。

碾香剑灵实在没找到难觅白虹的外鞘，方才它和弦涤下去捞时，带回来的可不止元淇菡和何抒翼。

还有一些在他们周边的散乱的遗物。

唯独找不到这两把武器的鞘子。

符箓解开后，难觅白虹比被缠绕时安静多了，很快停止了剧烈挣扎。

碾香剑灵根据自己也是剑灵的优势，去和两把武器沟通。

“好歹他是你们家主人到最后都护着的孩子，所以别这样了，松开吧。”

“你们肯定也认识他，对吧？”

这话是真的。

不过难觅对何抒翼实在很难有什么好印象。

试剑的仇，它可还记得呢。

但碾香剑灵反复强调是看在君子恨/易水寒的面子上。

于是难觅剑最后还是放松了，和白虹一起，被化作布的弦涤从何抒翼手臂里拽出来。

——手法上类似于拔河。

何抒翼手臂和掌心都被这两把武器折腾得够呛，弦涤又如此用力地去拉扯。

所以，随着弦涤的动作，空气里飞着点红红白白的小碎片，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地差点让碾香剑干呕出来。

辰绡或许是乱了心，竟然忘了弦涤出身蝶恋谷，医术虽比不得元淇菡，但也算得上绝无仅有。

等把血淋淋的难觅白虹扯出来，弦涤恢复了人形，去查看何抒翼的手指。

准确来说，是仅剩的几根手指。

即使难觅和白虹，在碾香剑灵的劝说下，没再折磨何抒翼。

但何抒翼自身也用了极大的力气。

手指受力面太小，又深深扎入了刀刃中，那么当刀刃被外力猛地抽拽时，手指自然也会跟着被拽掉。

在修仙界，断指算不上什么麻烦事。

——指的是若有元淇菡、弦涤、陶蹊等人的医术时。

弦涤给昏迷的何抒翼喂了生肢丹，虽然见效没那么快，但过几天，何抒翼的手指就能长全了。

随后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何抒翼手臂上的伤口。

都是皮肉伤，看着吓人，却没有伤及性命。

其中也就只有十几道深可见骨，或者挑断了手筋之类的，其他的就都还好。

平心而论，何抒翼在屏障里绝对是被保护得很好的。

除了难觅和白虹，因主人的变故而迁怒，对他造成了些许轻伤外，何抒翼身上并没有别的伤口。

碾香剑灵询问弦涤，“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会昏迷，明明伤势都不严重？”

弦涤回答：“武司应该只是因为筋疲力竭，只要得到充足的休息，便可以立刻恢复，不必担心。”

“但何宗主气血上涌，郁气封心，怕是心疾难愈。”

碾香剑灵叹气，“这样啊……也是，毕竟他应该是亲眼看见了君子恨和易水在他面前……”

“罢了，不提了。”碾香剑灵终究是没忍心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聊到这里，辰绡终于带着慢悠悠的沅芷来了。

沅芷本来是带了一堆伤药的，看何抒翼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过了，就立刻换了一批丹瓶。

空气里顿时弥漫起腻人的甜味。

沅芷一股脑把丹瓶里的糖水，全灌进何抒翼嘴里。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糖水。

而是能制造幻觉，根据服用者的心意，构造以假乱真的梦境的……糖水。

对于眼下郁气封心的何抒翼，多多少少能起些安慰作用。

沅芷说道：“宗主看着，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了。”

“如果有一个他信任之人，能入其梦境，或许可以助他化解心魔。”

很显然，在场没有符合描述的人。

最接近的是辰绡，但辰绡和何抒翼的关系……只能说，还不如元淇菡和何抒翼。

但如果去掉“人”这一限定条件……

辰绡在何抒翼身上搜寻妄道剑。

从刚才开始，妄道剑就不在何抒翼身边。

辰绡也查过元淇菡的储物空间——毕竟同属于一个灵魂，查看对方储物空间的权限还是有的。

但妄道剑也不在那里。

妄道剑失踪了。

辰绡试过问道，也问不出妄道剑的行踪，它好像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或许，刺激何抒翼的不只是君子恨和易水寒的死，还有……

辰绡问弦涤：“何抒翼体内灵力运转可还正常？”

弦涤说道：“混乱无比，虽仍保持在返虚中期，但有衰落的趋势。”

“看着不止是受到心魔的影响，还有，可能突破失败了。”

辰绡点头，向她道了谢。

碾香剑灵的剑体报废了几次，看自己现在派不上用场，就又由弦涤带回去了。

沅芷坐在何抒翼床边，忽然问道：“这在您意料之外吗？”

辰绡道：“我原以为，静水能保住他的心性，不至于被心魔侵扰。”

“结果我高看他了。”

沅芷“噗嗤”一笑，双腿在床边晃来晃去的，“您总是这样，不在乎这些细节的东西。”

“因为何宗主崩不崩溃都无所谓，所以您才一次又一次，把他害入这步境地。”

辰绡发现，最近还真是很容易被其他人指责。

被关系好的、被差不多不认识的指责。

只是辰绡上次和碾香剑灵吵过，这次实在没力气再来一遍了，于是保持沉默。

“话说，那边的武司？”沅芷指了一下在另一张床上保持昏迷的元淇菡。

辰绡等候下文。

沅芷是元淇菡炼丹炉的产物，若能看出此元淇菡非彼元淇菡，也很正常。

沅芷没具体说什么，只是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才九岁的年纪，这样的笑容实在很适合她。

沅芷用最天真烂漫的声音，感慨道：“哎呀呀，两个废物文司出现了。”

该说真不愧是元淇菡的造物吗。

辰绡听这话，竟然有点想笑。

只是……

辰绡看了眼天空，天道依旧没有反应，很久都没有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活跃得像是天天盯着监控室瞅的老保安，如今却消停下来了。

沅芷笑道：“怎么回事？天道没劈我呢，总不至于是我猜错了吧。”

辰绡道：“它安静很久了。”

安静到，真可以把“天道”两个字放在明面上讨论了。

诡异得很。

沅芷慢悠悠地说道：“师兄前些日子，分明是要突破金丹了，我还喂了他不少灵丹妙药。”

“结果迟迟没有降下雷劫，实在不应该，那时我就猜到，天道估计出bug了。”

辰绡补充道：“不只是洛衡，修仙界这半个月，都根本没有任何修士突破，哪怕已经感觉到境界桎梏松动。”

沅芷笑道：“大概天道在睡午觉呢。”

“半个月，差不多就是你们去西域的日子吧，真是的。”

“武司走之前，还特地嘱咐我把灵植看好，丹药炼好，结果一回来——啧，不仅晕倒了，壳子还换了个人。”

虽然是笑着的，语气也很轻快，但辰绡能感觉到她的埋怨。

沅芷说道：“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啊，文司。”

她起身，最后查看了一遍何抒翼的情况，至于另一边的冒牌元淇菡，她看都没看一眼。

“人家都是被迫众叛亲离，怎么就您是，恨不得盼着自己众叛亲离的呢。”似是嘲讽，又似是叹息。

“好啦，我还得回去看师兄。以及……最后给您变个魔术吧。”

沅芷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迈出门外，回身关门之际，袖口忽地飞出几片青翠的叶子。

不偏不倚，直指元淇菡的脸。

然后被瞬息成形的阵法拦下，元淇菡睁开双眼，眸中无悲无喜。

没等两人对视，沅芷就迅速关上门转身，一溜烟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