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淇菡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您当真没骗我？！”

“骗你干什么，我带你出去走走，你就知道了。”元淇菡把妄道剑拿起来，习惯性先耍了几下。

“……话说，我的主人呢？”

“他啊，这时间应该在处理公文什么的。天下第二宗的宗主，辛苦一点很正常啦。”

妄道剑有点委屈地说道：“他明明说过，剑不离身的。”结果它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元淇菡。

元淇菡骄傲道：“谁叫你这么久不醒的，除了必要时候，你都是我看着的。我医过人医过妖，还第一次医一把剑呢，这不，还医醒了！师兄来了都得夸我妙手回春。”

妄道剑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问问题都开始结巴了。“您……请问您是怎么医治我的？”

“辰绡有一半内丹被你吸收了嘛，我寻思多多益善，后来炼内丹的失败品，就统一捏碎了撒你身上。”元淇菡理所当然地回答。

妄道剑一时竟不知从哪里开始吐槽，“……您还真用炼丹炉炼妖族内丹？”

“当然，”元淇菡觉得理所当然，“丹道上我可是绝对的大师级别人物，区区妖族内丹而已，能比活人难炼？”

那确实没有，妄道剑不得不承认。

“就是稍微有点小故障，提起这个我就来气，”元淇菡用手比划，将手臂伸开，“它尾巴变得这么大——九尾白狐！我，我竟然帮它进化了！”

辰绡先天残缺，明明是狐族最高贵的血脉，却只生有一尾。两颗内丹多而无用，还全没了。

元淇菡炼丹时没多认真，或者说，认真的方向有些奇怪——加入了许多能令动物脱毛的草药。

结果辰绡毛更多更柔顺了，尾巴还多了八条，成了标准的九尾美狐狸。

当时元淇菡不信邪，把脱毛药喂给了乖巧懂事的千鸣幽，试图证明自己炼丹没有失误。

于是妄道宗多了一个小光头。

元淇菡平等地讨厌世上每一个白毛的人或动物。原因很简单，师兄喜欢，还不是一般的喜欢。

但也没玩多久，过了两三天，元淇菡就给千鸣幽炼了一瓶生发丹。疗效相当显著——第二天，千鸣幽走路时成功被自己的头发绊倒了。

千鸣幽变光头前是这个世界少有的短发，刚刚过耳，狗啃般的刘海——元淇菡初见千鸣幽时，是这么评价的。

后来得知是涂桑给千鸣幽剪的，元淇菡悔不当初，连夜给自己剪了同款刘海。

妄道剑听元淇菡讲故事，听到这儿，就忍不住去看元淇菡的额头——可惜了，没有刘海。

元淇菡知道它想看什么，“有的，夹子夹起来了而已。”她伸手取下发夹，用手随便捋了几下。

“还挺好看的，是吧？”

虽然参差不齐，却有种独特的美感，更显得古灵精怪。元淇菡这张脸和辰绡千鸣幽比可能有些逊色，但放在人族范围，绝对是顶尖的。

妄道剑不得不承认：确实好看。

“当时没什么趁手的剪子，就用你剪的刘海，不介意吧？”元淇菡笑眯眯地看着它。

妄道剑实在不敢说介意。

它更想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用剑剪刘海的。”

元淇菡直接拿着妄道剑演示了一下，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不是用的剑刃，而是用的剑气——没伤到自己，身后的房屋却被拦腰斩断。

同时，元淇菡伸手，接下刚才断掉的发丝，是她削掉的一些看不顺眼的部分，得意地问道：“是不是更好看了？”

妄道剑愈发怂了，真诚地夸赞道：“您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姑娘！”

这是何等的把控能力和自信！稍一不慎，断的可就不是身后的房子，而是自己的半个脑袋了。至少妄道剑确认何抒翼是做不到的。

“又得叫辰绡来修房子了，唉。话说妄道，你能烫头发吗？”元淇菡若有所思。

妄道剑犹豫着组织语言：“或许……主人可以帮您。”剑的属性随主人，何抒翼是劫火之体，说不定真在这方面有天赋。

“小师侄啊，唔，可以考虑。”

元淇菡一路带着妄道剑走走停停，时不时讲点这一年来的故事。

一开始还好，延续了伏朔山的风格，古朴典雅。除了那栋被无辜腰斩的房屋，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尤其是随处可见的枫树，把妄道剑的记忆带回了山界的十年。偶尔还会有枫叶落到剑鞘上。

“真好啊……”妄道剑不禁感慨，没走多远，已经能感受到这个宗门的规模不小。和从前那个跟撼妖观租的小院子比，完全可以说是飞跃了。

确实是飞跃。

但不止是地方大小的飞跃。

妄道剑有许多还来不及看清，就被元淇菡带进了藏书阁。

“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就不继续带你啦。你和你家主人叙叙旧，小师侄可想你了。”元淇菡说完撒手就跑。

妄道剑其实有转头的冲动，心里一阵狂喊：

不是，刚才一闪而过的绝对是灯牌对吧？是霓虹灯对吧！

外面的那绝对是楼房没错吧？地上的绝对是柏油马路吧！

它甚至都看到红绿灯了！

不是，妄道剑想过元淇菡、辰绡回来，妄道宗必然会有很大的变化。

但没想到他俩直接把妄道宗改造成了一个繁华的现代都市——此现代非彼现代。

要知道，妄道宗现在是坐落在北域，北域原先是魔族玉霄神境的地盘，是没有太阳和月亮的。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妄道剑确信天上挂着的绝对是假太阳。

人造的，呸，狐造太阳。

妄道剑完全不敢想它错过的这一年，辰绡和元淇菡到底都对妄道宗做了什么。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吗！

妄道剑好像突然可以理解，妄道宗为什么可以一跃成为天下第二宗门了。

借用仙人的话，这大概就是时代的降维打击吧。

妄道剑一剑恍惚地环视藏书阁。

说实话，它有点害怕自己是不是一觉睡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它得亲眼看看何抒翼，才能放下心。

话说为什么宗主办公会在藏书阁啊？

妄道剑看到许多身着统一白色服饰的年轻人，在藏书阁一层阅读书籍。

这些应该就是妄道宗的弟子们了。

这一年里，可真是多了不少人，有不少生面孔。

妄道剑由衷地为宗门的发展感到开心。

更开心的是：这下终于不用何抒翼一个人扛起整个宗门了。

真的太好了。

毕竟妄道剑可是亲身经历过何抒翼自己开创宗门的前三年的，那可不是一般的辛苦。

饶是妄道剑，都对那时的何抒翼做不到分毫的指摘。

现在何抒翼有了辰绡、元淇菡的帮忙，肯定是轻松了不少。

宗门也在蒸蒸日上。

妄道剑突然觉得，错过之前那一年也没什么不好的，一醒来就被好消息包围，多棒啊。

妄道剑继续环视四周。

毕竟它是一把剑，如果自动驾驶——熟悉它的还好说，不熟悉的多半要被吓到。

万一误会它是来行刺的可就糟糕了。

于是妄道剑只看，不动。

妄道剑一眼看到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沅芷，还有坐在沅芷身边认真学习的洛衡。

这两个关系还是那么好啊，妄道剑心里感慨，话本般标准的青梅竹马。

但沅芷是人造人这件事……洛衡若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呢。

没等妄道剑脑补完几万字的虐心爱情，元淇菡又回来了，一回来就火急火燎地带着它爬楼。

并且很不客气地一把将它拍在了桌子上——第三层，何抒翼正坐在桌后。

“小师侄，你的剑醒啦。还有，我刚才一个不小心，把房子劈了一半，你记得叫辰绡。都怪他，怎么不把房子修结实点。”

元淇菡想必是真的有事，都没让何抒翼帮她烫头发，就急匆匆又走了。

留下妄道剑和何抒翼一剑一人，没眼瞪大眼。

妄道剑率先开口，打了个招呼：“嗨？”

何抒翼冷淡道：“你好。”

“你变漂亮了，是仙人的口味诶。”妄道剑眼前一亮，不对，是剑身一亮。

何抒翼原本漆黑如墨的长发，褪成了霜雪一般的洁白，眼瞳颜色也淡了，在阳光下甚至显出些琉璃的光泽来。

妄道剑没见过辰绡的真容，只是听说辰绡化形是白毛粉瞳的兽耳美少年，漂亮得不像话。

可惜之前看过的辰绡的记忆里，人形也是经过掩饰，只能看到个面容清秀的灰衣青年——而且没清秀多久就满脸血了。

辰绡身上的障眼法相当不一般。

目前确定能看到辰绡真容的，只有涂桑、元淇菡和碾香剑灵。

兽形倒是被妄道剑看见了，“我理解纣王了”，可不是嘛。

原本妄道剑对辰绡人形很好奇，但现在见了白发的何抒翼，它突然不在意了：毕竟再好看也不过如此了吧。

该说不愧是涂桑亲手铸造的剑吗。

妄道剑此刻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是个白毛控。

“眼睫都是白色的诶！好神奇，怎么做到的？”妄道剑越看越喜欢。

这个模样的何抒翼，纵使是涂桑，也会多看几眼的吧。

何抒翼敛眸，用手遮了下头发，“别说了。”

“为什么？你不开心？等等，白色……狐……呸，辰前辈的内丹？”妄道剑恍然大悟。

妄道剑不由得担心了，“你不会变成狐狸了吧？等等，话说你知道这件事吗……”

妄道剑看何抒翼神色不好，后知后觉问道：“我说漏嘴了？”

“没有，我知道的。”何抒翼回答，“还是人族，不是狐狸。”

“哦哦，那就好。”

妄道剑没打算把这个话题续下去，自己转了个话题：“你返虚中期了？怎么做到的？”

何抒翼脸色更不好了。

不过现实中其实没多大变化，何抒翼从一开始就是普通的面无表情。所谓的“脸色不好”基本是妄道剑的主观判断。

但妄道剑好歹陪了何抒翼十三年，对何抒翼那可不是一般的了解。

“也是辰前辈的，还有静水对吧，瞧我这记性。”妄道剑自问自答起来，准备把这个话题跳过，再换一个。

“不必。”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