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应绯儿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可以是可以啦，但师姐怎么突然说这个？”

褚梧心将她的计划和盘托出。

应绯儿接受能力良好，立刻表示要去把所有语冰教弟子一起叫来。

她跑得太快了，褚梧心甚至没来得及拦住她。

没多久，应绯儿领着一群脸上泼着朱砂的人进来。

有语冰教弟子，也有撼妖观弟子。好在是没有别的门派的了。

褚梧心愣住：“你怎么把撼妖观的修士也领进来了？”

应绯儿一脸骄傲：“我知道他们是师姐信任的人，就全都叫来啦，而且我把计划都告诉他们了！他们也很同意！”

林茵接口道：“是啊！这个小妹妹说你们要用媚术什么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们来帮忙了！”

敢情是不知道媚术什么意思。

褚梧心一时哭笑不得。

撼妖观弟子皆是一脸坦荡，甚至有个撼妖观的小姑娘问旁边的语冰教弟子，“所以媚术究竟是什么啊？”

然后成功得到了大师姐林茵的一拳头，“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你看你问的女孩子都脸红了，就闭嘴吧。”

那姑娘挨打了也不恼，立刻朝语冰教弟子道歉：“对不起啊，我不该问。”

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错哪儿了，但师姐打她，便是她错了吧。

随后那姑娘便自来熟地和语冰教弟子聊起天，三两句下来两人竟然直接成了好友。

于是小姑娘再接再厉，继续和语冰教的其他弟子聊天，非常娴熟地又为自己增加了一个好友。

大有一副“今天我要和你们所有人交朋友”的气势。

林茵无奈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师妹，尹欢欢，自小性子活泼。”

褚梧心深刻理解她的感受，说道：“我小师妹应绯儿也是如此，从来不知尴尬为何物。”

话虽如此，两个大师姐的语气都是自带宠溺的。

天真活泼的性格，可是被宠爱的孩子的专属啊。

但凡小时候受过一点来自大人的委屈，这活泼程度都得原地扣一半。

于是深受大人宠爱至今的应绯儿自信开口：“接下来，我给大家解释一下，媚术为何物。”

可想而知，最捧场的就是尹欢欢，还很给力地拽着几个撼妖观弟子捧场欢呼。

她俩一定能非常合得来。

至于为什么尹欢欢没率先勾搭应绯儿，答案很简单，她们在找人时已经完成了从互相认识到结为知己的全过程。

甚至撼妖观的弟子们，就是尹欢欢给应绯儿找来的。

褚梧心神色复杂地看着一脸明媚的应绯儿，心中竟兀自生出几分莫名的羡慕来。

她没有拦着应绯儿接着说下去，想着无论应绯儿会如何解释媚术，她都认了。

可应绯儿的发言还是让她惊住了。

应绯儿说道：“媚术，就是驭人之术，通俗点说，就是用人之道。”

这个开场硬是被她说得气势磅礴，她一个甩手，袖子一扬，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直接把一众“没见过世面”的撼妖观弟子唬住了，语冰教弟子则放下了被叫来时略显忸怩的姿态，包括褚梧心。

她们在期待着应绯儿接下来的发言。

这种期待中甚至夹杂着惶恐。

应绯儿一一扫视过众人的脸颊，分毫没有怯场，继续说道：“有人当它是邪术，有人当它是淫术，但我从未如此认为过。”

“一个术法本身不应有善恶之分，我说，媚术可以成为奇技淫巧不假，但同样也可以成为帝王之术。”

“求其欢好是媚，探其喜好是媚，知其善恶是媚，诱其入局是媚……驭神识之术，控万物之术，怎可只因其中一项用途便只余污名。”

应绯儿笑了声，低声说：“若我说媚一人为娼，媚百人为官，媚千人为皇，媚万人为圣。可有人能反驳我？”

此话一出，群情惊愕。

撼妖观弟子默默拽了把林茵的袖子，林茵非常诚实地表示：“说实话我没听懂，但我觉得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至于语冰教弟子……很难想象她们遭受了多么大的冲击。

但至少这样一来，确实没人反对媚术计划了。

应绯儿跳下桌子——她方才为了气势足够，特意脱了鞋踩上去的。

“师姐，离阵法衰弱还有多久？”

褚梧心好半晌没回过神，应绯儿就抓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晃到褚梧心注意到讲话结束为止，

“……你问什么了吗？”褚梧心终于让表情恢复正常，却没注意应绯儿问的内容。

应绯儿重复了一遍。

褚梧心点头，探出灵识查看，“约莫一刻钟。”

“啊，那时间可就很紧张了，师姐们快跟着我多练习几遍。”

至于撼妖观弟子，胜在老实听话，在加上应绯儿找到他们时，反复强调：“如果阵法不能维系住，那么整个南域都会崩塌的”。

于是林茵全盘接受了褚梧心的安排，带着撼妖观弟子分布在边境边缘，防止一会儿有人趁乱逃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阵法的衰弱明显得可怕。

屋外的雾气似乎凝结为了实质，厚重的灰雾缠绕住人的身躯，伸手不见食指。

糟糕，这种环境下如果有人想逃跑，是很难发现的。

不过同理……逃跑的人想找到出口也挺难的。

褚梧心查看屋外情况后立刻从外面关上门，喊着屋里的人：“多画几层丹砂再出来！外面情况比我们想象得更糟糕。”

是啊，无比糟糕。

糟糕得超乎想象。

糟糕到褚梧心之前的计划和挣扎全部白费了。

褚梧心放出神识探查，地上歪七八扭地躺着十几个弟子，即使他们戴着面纱，也没能挡住骤然加剧的浓雾。

还管什么防止作乱，除了天天涂丹砂的语冰教和撼妖观弟子，其他要么倒在外面，要么倒在屋里。

这丹砂在之前雾还不够浓的时候，涂不涂都没区别，在眼下彻彻底底的浓雾里，却实在是救命的法宝。

屋里的人戴着面纱，应褚梧心的要求重新涂抹，林茵涂完了还不忘冲出来给褚梧心再涂一遍。

褚梧心道了谢，接下来便是在浓雾中艰难地探索。

褚梧心化神修为，尚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用神识发现地上有没有人的身体，其他元婴金丹的弟子可没这本事，只能手脚并用，边探路边找人。

连屋里都被雾气盖住了，映入眼帘的永远只有不变的灰雾。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要把捡到的修士放在哪里，根本聚合不到一起。

视觉完全失灵的情况下，只能仰仗听觉。

在这点上，褚梧心真的佩服撼妖观的默契。

撼妖观不仅通过喊交流，而且确实是对这种情况有一定经验，通过拍手、跺脚的音量，基本就能判断彼此之间的距离。

语冰教试着模仿，却实在模仿不来这份在战场上各种意外情况中磨练出的默契。

她们当然也能做到听声辨位，是个人都能，但听觉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你以为是前面发的声，其实可能是后面。

如果不经过大量训练和实战，很难第一次就把方向和距离都辨认清楚。

找人的主力便成了撼妖观全体和褚梧心，语冰教则主打一个不迷路就行。

话虽如此，哪怕只是不迷路，这也是很难的事。

范围太大了，而且要找的修士太多了，足足九百多人啊。

去掉他们这些找人的，也有八百多。

褚梧心放出神识查看房间内部，也只能找到百名不到，剩下的便都在外面不知道那块地板上躺着。

情况紧急。

褚梧心先前没想过阵法衰退会直接带来这么浓厚的雾气，没有提前聚集弟子，反而一直想着该如何防止逃窜。

怕提前聚集会打草惊蛇，就想要等情况发生了再说。

事实证明，她大错特错，可她没有后悔的时间或余地，作为唯一一个“看得见”的人，她必须担负起这份责任。

不幸中的万幸是，至少现在发现的几百名弟子，只要佩戴面纱，即使晕过去了身体也没有大碍，醒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总有那么几个不听劝的。

没戴面纱的是有的，褚梧心找到时，大多九死一生。真生命垂危的反而是幸运儿了，因为多数还没被发现就凉了。

最诡异的是，褚梧心亲手接触过一具冰冷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将他带回，便感受到手上的重量消失了。

褚梧心用神识探查，也查不到他的踪迹了。

雾气会吞噬尸体。

这个结论令人脊背发寒。

已经有人死了，如果死人到一定数目，那阵法会再次衰减，到时候雾会不会直接吃活人？

褚梧心不得不加快了探索的脚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快要跳出来。

这么探索了一段时间，褚梧心和撼妖观、语冰教各自分散在浓雾弥漫的边境里，幸好通讯符还能发挥作用，不至于真走丢。

褚梧心神识应用时间过长，愈发觉得疲惫，渐渐的，神识探出的距离越来越短，探查的事物也越来越少。

直到她也终于和别人一样，只能靠手脚摸索着找人。

“师姐！师姐！试试媚术！我刚才试过了，有用的，可以把周围的人都招过来，昏迷也可以生效！”

褚梧心忽然听到应绯儿的声音，不知道她喊了多久，嗓子都喊哑了。

媚术？

褚梧心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许是累极了，都没心思想对这术法的偏见了，双手下意识结印，没多久，她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脚步声。

说实话，在浓雾里听到这么多脚步声是有些可怕的。

但脚步声停在了褚梧心身边，然后“啪”地集体躺倒。

这大概就是应绯儿所谓的“昏迷也可以生效了”。

敢情是让昏迷者强制苏醒，走到施法者身边，到目的地再继续昏迷？

不是，媚术原来还有这作用吗？

感觉哪里不太对。

但是……褚梧心神色古怪地蹲下去查看，确实都是人没错，还都是活着的昏迷的人。

媚术在奇怪的地方变得有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