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心,期待,复杂。”君子恨摇头道,“情感,修炼,无益。”
何抒翼惭愧。
“但,对他,我懂。”君子恨却话锋一转,“我,比你,期待。”
“我,他不要。”
“你,凭什么?”
事实证明,口吃和话唠并不冲突。
当然何抒翼心中不会有这种没礼貌的想法,这想法是悠哉悠哉,逛街一样逛回来的易水寒想的。
“闹了半天,老君,你这是嫉妒啊。”易水寒走到何抒翼身边,“对一个小孩子用剑从,你也不嫌害臊。”
君子恨竟然点头了。
“你,说得,对。”
易水寒第一次见这么正大光明地不要脸的人,一时都怼不出口。
“你嫉妒他,干嘛还要收他当弟弟?”
“他,徒弟。我,弟弟。我,徒弟。”
因为何抒翼是涂桑的徒弟,是君子恨的弟弟,所以四舍五入,君子恨也算涂桑的弟子了。
何抒翼默默跟百思不得其解的易水寒解释。
“小何啊,你比我强,你俩当兄弟还真挺合适的。”
易水寒挠挠头,“这玩意儿能这么算?不过小何,有一件事我跟你说明白,虽然他目的不纯,但既然你叫他哥哥,他一定会负责。”
君子恨点头,“弟弟,我,带你。”
“带你,突破,剑从。”
“别怕,失败。”
“我说,不是,他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刻意补充最后一句。
不过涂桑确实说不出来这种话就是了。
“剩下两次机会,我会好好珍惜的,”何抒翼道。
“你破,我,带你。”
易水寒炸了:“诶诶诶?老家伙你这怎么还骂人了呢?”
何抒翼道:“哥哥的意思是,让我自行破除目前的剑从,他才会带我。”
易水寒道:“先不提你到底怎么听懂的……你自己能破了,还要他带什么?老君你这作弊,让小何连个剑招都施展不出来,没了剑从,小何可厉害了,是不是?而且说到底这剑从不是传说中的玩意儿吗……”
如果剑从和威压一样常见,那这个世界的剑修就不用活了。像刚才那样,比都比不起来,光比剑从完事儿了。
君子恨瞥了眼逆水寒,“刀,一样。”
又去看何抒翼:“别听,胡说。”
抛掉剑从到底是不是个罕见东西这个问题,现在何抒翼重要的是,如何破除无名和灵丝的剑从状态。
如果松开握着的手,会如何?何抒翼尝试松手,同时紧盯着剑。
答案是:
剑会彻底消失,连形体都不剩下。
何抒翼下意识抓了一把空气。
没用。
剑从,到底意味着什么?
何抒翼沉思间,忽然听到耳畔刀剑争鸣的声音,立刻回过神。
君子恨和易水寒,第一剑修和第一刀修,在他眼前,打起来了!
一柔一刚。
何抒翼很认真地看,希望能从中得到经验,这回没忘了给自己套一层灵力屏障——等等,灵力屏障用的也是灵丝,不过是新提取的灵丝。
灵丝的数量,理论上是无限的。
但创造越多,工作越精细,何抒翼负担就越大。
之前“夺舍”无名剑时,何抒翼无疑用了无数条灵丝,无疑将它控制在了最细,极限接近于无形。
可是,他现在并不感觉疲惫,不感觉灵力接近枯竭。
被剑从影响的灵丝,因为联系被切断了,所以对他不造成影响了吗?
但如果是这样,等恢复的时候,何抒翼已经能想象到反噬的惨烈了。
他突然想到了,如何避开剑从。
无限创造灵丝,从一个创一个,灵丝被剑从需要时间,那段时间就是他攻击的时间,打消耗战。
何抒翼暂且把这个方法当备用。
专心观战。
“停。”君子恨道。
“老家伙你这是要死啊?这种时候停?你今天抽风抽多了吧你!”话虽这么说,易水寒还是在关键处收了刀。
“他,在看。”君子恨指了指何抒翼。
“看又怎么了?小何你放心看,大胆看,好好看,我给你复仇!”
君子恨摇头道:“他,看,吃的。”
这句连何抒翼都没明白过来。
君子恨飞过去,从储物空间拿出一个奇怪的纸桶,里面装着一大堆白花花的东西,“他说,看戏,配这个。”
君子恨把纸桶塞给何抒翼,道:“吃。爆米花。”
何抒翼道谢,尝了一口,感受到甜味——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味道的名字了,确实是师父的口味没错。
师父那儿总有些新奇的东西。
山界很多东西,外界是根本找不到的,比如纸,比如笔……统统不一样。
据说那些都是师父一手制的,元淇菡曾笑说:“有时觉得师兄和我们啊,那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爆米花……
君子恨很费劲地解释了一遍,由于措辞过于长了,这里直接给出何抒翼的翻译版本:
很久以前,涂桑对君子恨说:“在某个世界,人们看戏习惯配爆米花和可乐。”
涂桑给君子恨一桶爆米花和一杯可乐,让他尝尝,说:“爆米花简单,这个世界的凡间就有卖的,虽然味道不一样。可乐相对比较难,我也是琢磨好久,才弄出来的,虽然味道和记忆里不一样,不过更合我的口味。”
涂桑的口味,就是甜。
后来,君子恨去凡间找,果真找到了和爆米花类似的食物,他跑了好几个地方,走过了十几个摊子,找到最像的那个,跟师傅花重金买了所谓的“祖传秘方”,自己回空鞘宗炸爆米花。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做到了,味道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于是他开始做可乐。
可乐他一点经验都没有,除了尝过味道什么都不知道,一个纯粹的剑修,那段日子甚至看起了《本草纲目》,当然不看疗效只看药材味道。
一直到涂桑回来,他也没做到。涂桑看他研究可乐,说:“你喜欢的话,早说啊,喏。”把自己的配方给他了,还额外赠送了雪碧配方。
君子恨于是做了很多爆米花,可乐,雪碧……但发现这些东西会过期,不能像酒一样囤着。他只能边吃边做边等,期间又想起一件事。
涂桑放爆米花的容器并不是修仙界或凡间有的东西,他自己说是“纸桶”,但“纸”在两个世界的概念里不同。
于是,君子恨自己拼命改良了造纸术,卓有成效,只是成本太高不能推广,也没想过推广。
于是,君子恨学了美术,在纸上画出和涂桑口中“打印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图案。
于是,君子恨直到现在还在研究涂桑展现给他的各种东西。
目前在研究巧克力。
十几年前涂桑给他剑时,顺便给他了一块,君子恨尝了一口就知道涂桑绝对很喜欢。在不知道原料的情况下,研究到了现在。
还没研究出来,但何抒翼来了。
翻译后是如此,可想而知君子恨用他的语言解释时,得有多么惨不忍睹——是的,虽然君子恨是说的,可易水寒已经痛苦得把眼睛都捂上了。
君子恨在说什么,他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也不想听。
而听完全程的何抒翼,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手上的爆米花,从爆米花到纸桶到图案,都来之不易。
“可乐,一起。”
“弟弟,看戏,开心。”
君子恨又塞给他一杯可乐。
“我走,你看,学习。”
何抒翼道谢,喝下那杯可乐,然后神奇地发现杯子里的可乐又满了。
那边君子恨才刚摆开架势,最后说了句:“他,留的,储物,空间。”
“你没有。”
最后三个字明明是平静地说的,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君子恨的开心。
何抒翼无奈。
不过,看来师父和君子恨的关系……真的很不简单啊。
但一直到现在,君子恨提起师父都只说“他”,没有具体的称呼。
视线回到战局。
君子恨是水灵根,易水寒是冰灵根。冰实际是水的变异,二者根出同源,所以——最易互相吞噬。
以至于二者的交锋几乎看不见灵力在武器上的附着,看着就像是一场普通的刀剑对局。细看却是霜雾交替,空气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冰晶和水滴。
何抒翼毫不怀疑,若他再靠近一些,这些看似无害的背景,便足够将他的身体在刹那间碎成烟尘。
二人脚下是试剑台,身仿若处云端。
爆米花的甜味在口中蔓延,丝丝缕缕,身旁骤降的温度不断侵蚀着灵力屏障,而何抒翼看向天空——
黑云压城,天光尽敛。
要来了。
君子恨的“难觅”步步紧逼,直指易水寒眉心、脖颈、心脏等要害,水雾沾湿易水寒的衣袍,笼罩着他的身影。君子恨自己,却也被染上一层薄霜。
但何抒翼看不到二人的身形。
只看到两道银光在慢慢降下的黑夜中交汇,却不贴合,鸣声并非来自刀剑的磋磨,而来自长空——是被撕裂如碎帛的风声,是被段段劈砍的雨线。
水凝结成冰的声音。
冰融化成水的声音。
应如是。
晴空不复,微风化厉。
何抒翼已看不穿雨幕。
“……”
他不知道。
他以为正在交手的两个人,易水寒和君子恨,其实就坐在他旁边——鬼知道哪儿来的椅子。
何抒翼一无所知地坐在他俩中间,双眼明明睁着,却只是凝滞地盯着前方。刚才不知为何抬了下头。
爆米花还放在何抒翼膝盖上,两个老前辈很自然地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间或讨论几句。
“喂,老家伙,他这想象力不行啊,咱俩可都合体境了,在他眼里怎么打架就是儿戏?干嘛呢这是,又是雾又是霜的,刀呢?剑呢?玩儿呢?”易水寒有点失望,一失望就吃得更多。
“刚才,吃亏。以为,软剑,如此。”
君子恨也摇头道:“难怪,剑从。”
因为何抒翼刚才在君子恨这里吃了亏,理所当然觉得软剑不能硬碰硬,又暂时找不到化解的方法,所以何抒翼潜意识避开了刀剑的场面。
“你也是的,一上来就给人家用剑从,还让人家自己破解。这下好了,万一不能从幻境出来,你怎么和人家师父交代?”
“徒弟,凭什么。”
“我,想知道。而且。”
君子恨指了下爆米花,道:“他说,爆米花是看戏时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