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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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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经常在各种地方看到母亲在盯着我,甚至电脑桌面上也会突然弹出母亲打来的通话窗口。

即使知道那只是幻觉和某种想象,但在黑屏的MySQL界面上猝不及防地出现《沉默的羔羊》里克拉丽斯和汉尼拔在监狱玻璃上的经典构图还是很考验心理素质。

同样考验心理素质的还有个别男同事,啰里八嗦地念叨什么名牌大学生的工资还没他们高,我找别的同事询问一些事项他们又开始说名牌大学毕业的这都不会。

这些上了年纪的经纪人大概是零几年较早的那一批,从业年限快赶上我年龄了,据他们所言当时大家什么都不懂,乱买乱卖地操作,让他们赚了不少钱。

“现在人不好忽悠了啊。”

他们回忆往昔往往以这么一句话作结。

总之还是商业培训中最常说的那句话——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这些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只是他们还会发偷拍照进工作□□流。经纪人管理岗的实习生还是在校生,公司里跟我关系相对近一点,她跟我说这群猥琐老男人在外面拍完还要发群里评头论胸,很紧张地问我能不能查出他们有没有拍同事的照片:“你天天带着口罩不会是因为他们偷拍吧。”

“……戴口罩只是单纯地防止疫情感染。”

我安抚她,说群里的女同志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负责的这个片区群里都是男的。”说完她很为难地低下头问我:“我要是制止他们,他们会不会做什么啊,我学校离这还挺远的。”

我给她冲杯热巧克力(我平常不喜欢甜的,孟清扬网购凑单买的一盒在我这放到现在也没喝几袋,基本都冲给同事了),又把孟清扬买给我的零食盒拉出来:“他们应该不怎么来公司,如果真的担心,装不知道也没什么。”

她喝了一口巧克力:“……他们拍过公司里的人吗?”

“那个要黑进他们手机或者查监控才知道。”我撕开一包蘑菇脆示意她,“防不住管不完的。”

她皱眉很纠结的样子:“我吃这个上颚会破皮。”

“……我也会诶。”

我俩一时看着那包蘑菇脆两厢无话,最后她提议道:“那我泡巧克力里好了。”

她将包装袋接过去,坐在我旁边“嘎吱嘎吱”吃起来。

我整理着数据做表写材料,满脑子都是旁边人牙口真好的想法。

啊……我也想摸鱼。

文件传上去后我坐在凳子上开始发呆。

孟清扬为了培养我吃零食的习惯给我买了不少零食,放家里我想不起来吃后来就带到工位下面。结果还是想不起来,宁愿发呆都懒得撕包装袋。孟清扬对我的战斗力很不满,直言我吃零食的水平毕业后不增反减,是她魅力不够大了。

“可我一想到有一大包零食等着我吃完就觉得好累啊,饭都懒得吃了。”我瘫在床上,看着孟清扬把零食箱打开放在桌子上检阅,“要是有那种吃一颗就能保证一天所需所有能量和营养的摄入量的药片我一定会去批发。”

孟清扬把她之前强烈安利我却一颗没动的果冻拿起来,不满地朝我晃两下:“这个超好吃你干嘛不吃啊?真有那种东西还轮不到我们这种工资水平去消费吧。”

“这种东西的面向群体应该跟咖啡和保健品一样,”我看着孟清扬把果冻拆开走过来,“就资本家一面雇我们打工一面从我们这儿赚钱,我们自觉续命兼节省时间继续上班……你怎么还来强的啊?”

孟清扬趴过来要往我嘴里直接塞:“我都帮你弄好了你吃就行了,张嘴,啊——”

我从孟清扬手里拿过撕掉保护膜的果冻,孟清扬坐在床沿监工:“那东西要是研制出来药价不会便宜吧,又不是压缩饼干那种光顶饿的。”

“当初我要是选理科大概会投身于这种药片的研发。”我拿开空了的果冻壳,“……怪好吃的。”

“对吧!”孟清扬很高兴我能识货,“你还不吃呢,吃点零食没啥子,你那个姐姐不还带你逛夜市吃烧烤,我都看到了。”

我起身扔垃圾:“我都快忘了,你怎么还记得。”

“因为我记性好。”孟清扬去挑选下一个投喂我的零食了。

她能记到现在属实让我感到意外。孟清扬就见过书画老师那一次,打个照面就散了,而且那晚我们到夜市里吃烧烤完全是书画老师单方面的一时兴起。那天是周六,母亲去舅舅家照顾姥姥了,书画老师本来说是带我去逛东湖,但是旁边的南湖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她就骑摩托车拐了进去。

还说是要给我过生日,结果连问都不问我一下,自作主张,分明是她自己玩得开心。

南湖的夜市里以小吃为主,都是些母亲眼里的“垃圾食品”。走到摆摊区域钱先是孜然辣椒大料的味道像满满一破口布袋的面粉一样气势汹汹地迎面砸来,疼得人鼻子泛酸,双眼含泪。下马威后进入眼帘的两侧用音响放着听不懂的新疆音乐的新疆羊肉串,长条的炭炉里升起木炭不充分燃烧的灰烟,套着被油烟熏到包浆的红色围裙的老板随着节奏在炉子上排开的几堆烤串间来回摇摆,像极了钢琴前弹到激动的郎朗,汗透的背心忠实地勾勒他富有弹性的肚皮,炭炉里的火焰好比具象化的音量柱,踩着鼓点一步登天。溅出的火星代替了大金链子缠绕在打着节拍的老板身上,而洒下的香料则在高潮迭起的乐声中化身为唱嗨的rapper,踩着魔鬼的步伐冲出舞台邀请观众与它一起互动。

不甘示弱的二号选手铁板烧用两个涂墙的漆铲子在铁板上跳起迅猛的踢踏舞,接着走出一串太空步炫技。烧饼摊老板紧随其后,擀面杖在案板上敲着梆子,手打一套八卦掌推着锅炉旋转。烤冷面和煎饼果子餐车后的人则气定神闲从容不迫一派大家风范。南湖南路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熙来攘往,人声却没能压过路边油炸盒子下锅的声音。当你偶尔与那闪着峨嵋佛光的翻滚油泡对视,就会突然明白宇宙为何起源于一场爆炸。

咳,我是说,这都是垃圾食品,其意癫狂,引人堕落。

书画老师显然是很享受这种热闹的,她一路吃一路买,从老板手里接过转身就递给我,手里的吃完了就从我这拿。在那个移动支付还没出现的年代里,老板围裙口袋里的硬币都可以丢到锅里当调味料,找来的零钱都散发着西域的芬芳,连带着包里都是油脂的焦香。

书画老师还不停怂恿我:“别客气,吃呗。”

我看着她已然溅上油渍的衬衫领子,开口劝道:“少吃点垃圾食品。”

书画老师看向我的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我小的时候都是阿姨带我出门乱吃乱喝。”

我撇开视线:“好巧,我妈不让我乱吃乱喝。”

“你不是还在工会下面吃早餐吗?”

“早餐不算垃圾食品。”

“My poor girl。今天阿姨不在,我带你感受一下美食的快乐。”书画老师的胳膊一把勾住我,手里的油炸臭豆腐干顺势来到我眼前:“喏,酸辣爆汁,唇齿生香。我特意给你加的醋汁,尝尝?”

我往后缩了缩:“人放纵就会堕落。你都不担心碰见自己的学生和学生家长吗?”

“为什么要担心?”书画老师说话不停,吃也不停,“一块臭豆腐改变不了什么,你现在不吃,日后没了这个心情气氛,到时候再吃你的幸福感也会大打折扣。”

黑色的臭豆腐上点缀的红椒太过鲜艳,我转头避开:“以后也不会吃啦。”

“你是它当成恶魔了吗?躲成这样?”她把胳膊收回,又买了一碗凉皮。

我没个好气:“是,签子上都是老鼠肉,我妈还说佐料里面放的有致瘾性的药,有罂粟壳。”

书画老师叼着烤年糕笑得前仰后合。

我们终于走到广场前,这里有广场舞大妈们镇守,没有路上那么拥挤,能喘口稍微新鲜的空气。书画老师看到入口处买雪糕饮料的大娘打开了桌子上的电饭煲就拉着两手提满东西的我凑过去。

“煮玉米总可以了?阿姨来也不会说是垃圾食品。”

“大晚上吃那么多不健康……”

“来根玉米,要脆一点的。”书画老师在我开口的那一刻就果断扭头付钱,接过玉米后无情铁手隔着塑料袋把棒子掰成两半。

“你跟我处这么多年怎么还那么……无聊?”我们找了个休息长椅坐着,书画老师一边吃炸鸡柳一边不满道。

我拿出花露水到处喷一圈:“又不是跟你天天处,寒暑假又跑出去旅游。辅导班不都趁寒暑假赚钱吗?你一到点就收拾往外跑。”

“你假期里能天天去跳舞,我当然要趁机出门玩。”

“哼,跟我有什么关系。”

“啧,好没良心的话。”书画老师嗦口酸辣粉的汤,“你仔细想想哪次出门我不是单独带你玩?结果你现在连个路边摊都不陪我吃。”

我自暴自弃地坐在满凳子袋子的另一侧:“都是垃圾食品。”

“阿姨又不在。当阿姨在的时候它们才是垃圾食品,一旦阿姨不在场,它们就普通的填饱肚子的吃食,与那半截玉米没区别。”她“呼噜噜”喝完了粉,把碗底漏下的花生择出来吃掉,边吃边说:“路边摊的垃圾性是在家长和小孩同时在场的情况下被临时赋予的,它有赖于家长对孩子不乱花钱不乱吃东西保持健康的要求,有赖于家长在孩子面前的榜样意识,还有赖于家长的洗脑教育和服从性测试……反正垃圾性并非路边摊秉持的本质属性。”书画老师放下碗,筷子在面前的食品袋间指点江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只要你忘却阿姨对你的精神影响,走出阿姨的价值体系的光环,这些路边摊就如同祭祀用的刍狗一样。不祭祀的时候刍狗没有任何意义,那么当阿姨不在的时候这些路边摊也就不受到外来价值判断的桎梏。它们的垃圾性依附于定义者对意义接受者的规训,剥离他人的定义,当你孤立地看待这些路边摊的时候,它们就是普通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她的手在半空划了两下,最后肯定道:“吃的。”

书画老师说完发现还有瑕疵,抬头看着我补充道:“你不要跟阿姨学这些话,更不要说是我讲的。”

“您也觉得很没有建设性是么?”我拿过玉米啃起来。

“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是老子说的话。要尊重一点。”

“那你不就把这句话的真理性和建设性依附到老子的权威性和神圣性上背弃了老子的本意吗。”

“此言差矣,不要搞原教旨主义。”书画老师扎一卷烤冷面进嘴里,“我们不可能知道老子的原意,说要尊重是指要你尊重对同一句话的各种解读,不要闭目塞听、闭门造车、闭门扫轨。要保持意义世界的开放与流动,保持思考,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那你还让我遮掩?我就说你这是‘有无相生’的大境界,让我妈保持思考海纳百川用永恒变化和广泛联系的眼光看问题,就说垃圾食品的垃圾性只是暂时的,它与健康食品间的界限是非实在的,‘无名万物之始’嘛。”

“不不不,你这是犯了……”书画老师定住不到一秒就干脆说道:“盲动主义的极大错误。”

……啊?

“思想工作切不可脱离实际。在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首先应该韬光养晦,在决定目标的时候一定要量力而行。前面谈到的都是抽象的原理,并不能够作为实际的指导,我们要做的是集中力量对付敌人的弱点,而不是集中力量展示和声明自己站在理论的高地上来挑衅敌人。‘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有将动,必有愚色’*[《六韬》],要正确分析和判断局势,做好战略谋划,伺机而动,时机未到的时候就要隐藏好自己的战略企图。”

我在玉米棒后面几度开口又闭上,最后狠咬一口玉米。

……好气啊!说不过!

“又在想怎么跟我抬杠了是不是?脸都揪一块儿去了。我明明是带你享受生活怎么还像做了恶人一样。”

我看了一眼保持原样的臭豆腐:“……本来还有点想吃,被您添堵添饱了,这会儿没有胃口。”

书画老师举起筷子。我猜她可能是想敲我的头,不过她犹豫半晌的结果只是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你可以从事物互相区分的本质规定性以及你和阿姨并非敌对关系的方面来反驳我,说痛快了就抓紧时间吃,凉了都要。”

“那你还可以说‘万法归一’、‘我有我法’,又辩不出个对错。”

我拿签子扎了一块臭豆腐放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书画老师歪头问我。

“……凉了。”

“那这盒给我等会儿再去买一盒。”书画老师站起来抻个懒腰,“都让你抓紧时间吃了,对错道理都是身外之物,吃进肚子里的才最要紧。”

怎么、怎么在谴责我呢?

“啊?是谁先开始的?是我吗?”我抬头争辩道:“你良心不痛吗?怎么能是我呢?”

“那当然是啊,”书画老师理所当然地应下,“你看你现在还在纠结答案。要一开始你就敞开胆子吃了,咱们现在已经在东湖对酒当歌了。”

……好气啊!到底谁过生日啊!她是不是在报复我多年前的今天折磨了她姨让她痛苦了一整天啊。

烦死了!

我如鲠在喉,气得手抖,在被书画老师推着返回臭豆腐摊的时候碰上出来玩的孟清扬,打了招呼就各自分开。

我看着在零食盒子里忙碌翻找的孟清扬,真没想到她还记得,于是开口调侃:“你应该就碰上那一次啊,居然记到现在?是不是觉得她好看。”

孟清扬把零食盒搬到床头就扑过来挠我:“你那个送你长虫巧克力的姨我不也只见过一次?我也记到现在。”

“哈哈,别闹。”我抓住她左右作怪的手拿开,“那都高三了吧我记得。离得这么近,她跟程老师还是同事,事情又这么典型,记不住才奇怪。”

“她坐在车里我没看到脸。”孟清扬坐到一边继续挑选接下来要吃的零食,“我当时还背了她的车牌号,但是现在不记得了……都怪她,我从那以后都不怎么敢吃巧克力了。”孟清扬坐正了身子激动道:“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几条虫子把塑料盒子钻了好几个洞,还在巧克力球的夹心层里……蠕动!”

我看着她抓狂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我当时不是说直接扔吗?是谁非好奇要打开看看的?”

“你怎么还是风凉话啊?”

“恼了?”我站起来弯腰看她:“我给您赔罪?要作揖不?”

孟清扬拍我一下,撕开一包黑糖麻花问我:“欸,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后续,有后续吗?”

“后续就是她打几次电话问我妈那个巧克力我有没有吃,最近身体怎么样,要不要送点别的东西……”

“还送?”她嘴里含着个小麻花口齿不清:“谁敢收啊,阿姨不知道那巧克力的事情吗?”

“当然知道啊……”我躺倒在床上看着窗外,“成年人之间的体面而已啦。再说我不是扔了没吃吗,孙姨就是这种人,关键时刻能靠谱,也总想着占便宜,她家过期的东西不少,都是留着准备送人的。”

雪儿姐还泡过过期奶茶给我,不过当时她也喝了,我也不能说什么。

……唉,她家经济条件明明好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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