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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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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一早又是头痛难忍,如果不是因为生理期怕弄脏了衣服和床单,我或许会躺到母亲打电话来。

我将染脏的衣物换掉搓洗干净后晾到阳台上。我租的房子位于某个老小区中的某个单元的顶楼,房间则是由客厅在垂直于门框的地方立一面墙装上密码锁后隔出来的。房东将剩下的两个卧室也装了密码锁分开出租,我不清楚带阁楼的那一间的实际面积,如果不算阁楼我租下的这个房间的使用面积应该是最大的,因为阳台在我这里。阳台上还砌了洗手池可以直接用电锅在房间里做饭,水池旁边的桌案下是个单独的洗衣机。阳台在我当初果断租下这个房间的心理斗争中居功甚伟,房东奶奶确实会拿捏人心。

房东奶奶要去国外带孙子,临走前只找到我一个租客,不知道她人在国外还有没有精力照顾国内的租房生意。一言蔽之,我在租房一事上确实捡到了便宜,刚搬进来的那几天睡眠也好了不少,直到母亲发现我背着她偷偷找了工作。

可见“满招损,谦受益”,便宜不可占尽。

我把原先刚来学校的时候办的手机卡注销又重新办个套餐便宜的。校园电话卡真是一个针对学生的骗局,只有头一年是它广告中说的那个套餐,一年过后月租都要三位数。我盘算家里的那个手机号一直都在用,这个新手机号干脆拿来当专门的工作号用,也就没告诉母亲。何况还有家里的号,我也是在可控范围内放肆。母亲打我之前的电话时发现所拨号码停机,但她没有按照我设想的那样打家里的手机号,而是将电话打去我室友那里,得知我已经搬出了寝室,这才拨通我另一个手机号。

自然又是一场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母亲的愤怒是合理的,再合理不过了。我此番举动将她的尊严和威望置于何地,何况我心里还胆敢有想要逃离她的念头,我没有考虑到母亲的感受甚至对她产生负面情绪,我没能体谅她没让她好,我大不孝。

其实总的来讲母亲并非特别严苛,初中班里体育课上站在我前面的女生,她来生理期弄脏床单都要找被子和衣服捂住,害怕被她的母亲发现。

我能遇上母亲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我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住处,生活也可算温饱,还认识了书画老师和闻姥姥,并且没有因为生理期在她面前遮遮掩掩过。

若是她能尊重她的弟妹们那自取灭亡的命运就更好了,但我没资格对她提要求。

至于姥姥……唉……那是母亲的母亲,是一位可怜的短浅的农村妇女,她原本是位读过书的逃难来的地主小姐,沦落至此,身世凄苦,我应该同情她,孝顺她,让她在与我相处的时间里感到开心要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让她幸福。

是的,是的,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就该这么做,否则是错误的。

是的,我都知道,我都明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天下也无不是的舅舅阿姨,天下更无不是的姥姥姥爷。

都是我的不是罢了。

我偷偷设想过,要是发生什么……不对,要是有个机会让我可以还给母亲一命,我与母亲之间是不是能平等地商议事情。

但这样听上去简直像我心里存在着对母亲天大的不满一样,居然希望发生……这种想法太像在报复她了,我竟然丑恶至此。若我真的能把命还她,也不需要什么平等了,平等在我们之间已经了无用处。何况还了命,母亲在我身上花费的时间、精力、情感、金钱……又该怎么还?母亲因为我受到的苦累、伤害、委屈……又该怎么弥补呢?

我们之间本就谈不得平等。

行己有六本,然后为君子。立身有义,而孝为本。*[《孔子家语》六本篇]

我有这些想法大概是失去了为人的根本,真是,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母亲打来了例行的起床电话,我洗把脸过去接通。

“你还躺床上吗,都几点赖。”母亲的谴责在第一时间被传送过来。

我看了眼手机时间,快六点四十了。

“没,刚洗的脸,生理期把衣服弄脏了刚洗完。”

“噢……饭得吃早,上班前看会儿书,你不是快考试了吗。上班别迟到,工作后不比在家在学校,别老把自己当小孩,穿衣服得得体,跟同事们处好关系,别得罪人,在领导面前表现好点,别下人面儿。”母亲很疲惫地叹口气:“你懂点事儿我也不会这么累,你看你雪儿姐多懂事多能照顾自己,你除了能在我面前当小孩谁现在还惯着你。”

“嗯,知道了。”

“还‘嗯’,你知道啥,一点精神头都没有,平时都不知道锻炼身体。不能跟我打电话恁委屈你呦。”母亲对我很嫌弃。

我笑道:“怎么会呢,刚刚在挤牙膏。”

“这个点你还没刷牙,你咋真*[zheng去声,方言表‘这么’]愁人唉。”母亲又是叹气,“不说了,你刷牙吧,一会该嫌我烦,跟他们一样背后头骂我。”

“你也要好好吃饭。”

“知道赖知道赖。”母亲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开始发愁,打算喝胡辣汤刺激一下可这附近都没卖的,早晨也不想炒菜,最后在例行热身训练结束后蒸两个菜包和一个鸡蛋冲了碗无糖黑芝麻糊。想起还要准备好午饭带到公司,唉……就偷一次懒点次外卖,去公司旁边的商场吃也行。

七月暮的天气还是很热,尽管昨天细雨蒙蒙地勉强算下过一场雨,今早依旧是蒸笼的天气。太阳隔在云层后面,说不上来哪里亮,但到处都晃晃地刺眼。满城的梧桐飞絮还黏在地上、墙上、树上,隐伏在每处角落里。这个小区修得很规整,正中有个小公园,有几个单元外面正在装电梯,路面也在不久前重新铺上平整的柏油。

从小区到地铁口的路上只能看到早起的老年人,也有小孩子跟在老人身边。他们大多是出来散步顺便买早餐的,在包子铺的窗口前等号时一直在聊天,大有把从昨天买完早餐后攒到现在的话在几分钟内倒完的架势,想来买早餐应该也是一种他们的社交方式。我出门的时间离早高峰还早,地铁里空位还有很多,商场里的店铺大都还没准备开门,商业中心里连阵风都没有,四通八达的聚风口这会儿像个小说里武功尽废跌落悬崖的江湖高手,因为知道它是主角或者是戏份很重要角色肯定会东山再起,所以对其凄凉现状并没有太多感触。

我带着蛋糕到了公司楼下,在电梯里迎面碰上了撑着头黑着脸的周姐。

“周姐早上好呀。”

“早上好,背着书包像个高中生一样,你怎么来这么早?”

大厦的电梯里就我们两人,她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个点能碰上同事。

“我生理期把衣服弄脏了起早洗的,这个点平时我还在吃饭,是周姐你一直都来太早啦。”我提了一下手里的蛋糕,“这家蛋糕很好吃的,一会儿我在微波炉里转了周姐尝尝?”

周姐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吃的东西,我孩子都要上小学了。”

“那蛋糕店老板的孩子说不定还上大学了,等她们来了就留不住了。”

“算了,我还是不跟你们凑热闹。我生完孩子后胖了起码三圈,天天接送孩子也没见消下去。”

“太疲劳、压力大都会导致虚胖,周姐你得好好休息。”

周杰闭了下眼睛:“休息什么啊,家里也一堆事儿。”

“那把接送孩子的事给另一个人做啊,早晨就能多睡起码一个小时了吧。”

“他?”周姐嗤笑道:“他能把孩子连自己一起弄丢。”

“那就更要锻炼了啊,而且又不是没导航,难道上班和回家也会跑丢吗。”

恰巧楼层到了,下了电梯这次谈话就算翻篇。我跟周姐的工位不在一起,只是我刚进公司时赶上周姐负责的营业部并入分公司,因为工作原因交集变多了。

周姐原先在那个营业部负责业务,本来等到那个营业部的行政总负责人十月份退休她就能轮上一把手了,但是那个总负责人王总突然跟分公司申请把营业部并过来,差不多就是周姐到手的鸭子飞掉的意思。因为这个合并,我实习和毕业后刚入职的那段时间着实忙了一阵。其实据我所知那个王总大概年节刚结束、差不多三月初的时候就开始推进这件事情了,起意肯定更早,绝不是什么“毫无预兆”、“突发奇想”,只是周姐明显不清楚内情,作为业务一把手、营业部的第二负责人,她也是被告知的,是分公司直接通知她要合并了。

合并后周姐的工资待遇提高了,仅仅是没当上周总,但我想在分公司里可能很难再遇上这么好的晋升机会了,毕竟李叔离退休还有几年好等。私下有自己猜测过,周姐或许是被那个王总摆了一道。

说起来那个实习生就在周姐的手底下一个组里实习。

周姐来分公司后通勤距离变长,每天在路上积攒的怨气增加,对她的新上司李叔也不太放在眼里。可能是业务部门跟行政部门之间的固有矛盾罢。

把蛋糕加热后整个楼层都是一股甜香,我提着蛋糕盒找周姐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过来掰了块走。

同事们陆陆续续地进来,几位混脸熟的已经主动上手抢了,等实习生到位时盒子里只剩下我勉强留下来的一点。

她一脸不高兴地坐到我身边,吃蛋糕的时候就像在撒气。

我问道:“怎么了?”

她吃着蛋糕声音有些灢:“在网上吵架吵一晚上,一肚子气都没睡好,早饭也没吃。”

“没在便利店里买点么?我箱子里还有小面包和饼干什么的,你要不垫垫?”

“我工位上还有麦片。”她突然问我:“你要不要尝尝?可香啦。”

“算啦,我小时候吃麦片吃伤了。”我稍微建议她:“你也尽量别一次性吃太多,什么都不要吃到腻,吊着点才好。”

“知道啦,等一下,我冲完麦片再过来。”

我看着她“哒哒”跑到工位上再拿着杯子和麦片跑去茶水区,从零食盒里翻出两个小面包给她备着。她最后又跑回刚才坐的位置上。

“我昨天原本发出去后就不打算管了,谁知被转发后就来了一群傻逼过来破防跳脚,然后我就看不下去就跟他们对线。”她咬牙切齿地搅动碗里的麦片。

“热度很高吗?”

“不低吧。”她有些得意,“这说明大家现在都重视起这个问题了,意识到问题所在是女性意识觉醒地第一步,好多人都转发了我的微博,都在说他们做的恶心。”

“好,英勇的斗士也要注意保护好个人信息,小心被臭虫盯上。”

“你怎么那么保守。”她是对我有些意见了,“昨天也是想那么多,你也知道反抗不公正的社会现实要做勇敢的斗士,你不贡献一份力怎么还把人往后拉啊。”

“‘身冲矢石,争取一时,成败未分,我伤彼死,此用兵之下也’*[《将苑择要》]。既然是要用和平的手段反抗现实就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要谋定而后动。”

“说的好听,不就都是借口吗,天天就知道中庸、中庸的,本来封建思想就没少压迫女性。”她尖着嘴对着杯子口吹了吹,然后“呼噜噜”喝一口,被烫得面目扭曲。

“我只是担心你热度高了之后有人网暴或者跟踪你,一个是公司离学校远,第二你如果在学校里被盯上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更难处理。”

她怔住片刻,然后底气不太足地反驳我:“不会吧……”

“不会才是最好的啊。”

我能猜出几分她的想法。网暴和跟踪这些事虽然时常在网上看到,但毕竟离自己还是太远了,反而就是因为在网上看到的有距离感,有时人才更容易有侥幸心理。会去想别人遭遇这些事是因为做错了什么,或者哪里安排的不到位,自己与他们不同,而且未必就会被盯上,否认掉就可以当作不存在。或者又觉得自己不怕。再或者是把这样一种外来的暴力当作奖彰。

真的等到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多少还是会有些乱了方寸。毕竟本身错都不在自己,既然没错又如何去规避。忽略、轻视和美化后果与不幸都会让人冲动,冲动很可能会进一步造成不幸的后果。

“真遇上了我就报警嘛……”

“还是不遇上最好啊,真遇上了光心理压力都能把人压垮。”

她大义凛然地说道:“有斗争就会有牺牲,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是,我们的大英雌,你赶紧带着面包回工位吧,就算是不在意实习也要做做样子。”我调侃她:“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还有周姐最近心情不好,你别撞枪口上。”

“啊,她狂得很,谁都不放在眼里,还当着我们面给领导甩脸子。”原本站起来的实习生又俯下身在我耳边说悄悄话:“虽然吧,我觉得女性有点野心是件好事,但她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在压榨我们诶!”

我笑起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嘛,哪有单靠自己就能实现野心的。快回工位上,小心周姐一会儿出来抓你现行然后狠狠压榨。”

“我就一实习生来混实习分的,下个月没结束我就走了。”她嘟嘟囔囔地带着面包离开。

我听完莫名地心悸,想起公司在准备上市,该不会真的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不过我的预感都是应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最准,也基本都是应在自己身上。

算了,有活干活,没活就摸鱼。

我将常规日程做完,过了一会儿周姐出来问我分公司这边几个组的基金销售数据。我一边想着就现在这经济情况谁还买基金,一边把数据调出来给她看。

“我每天都会做个报告交上去,周姐你可以直接找李叔要,那个比较完整全公司的都有,看着也比这样方便。”

“嗯,他不做业务,我看几个关键的就行。”她让我把几个她要数据制表发给她,然后就去找实习生把对经纪人的管理办法提纲挈领地安排下去。

周姐虽然是公司元老,但她一直在营业部工作所以对分公司来说算新人,所以办事多有掣肘。她最近的工作重心是把几个金融产品的业务量提上去,她中间还下去谈了趟合作,不过因为没有把让利的比率考虑好外加公司这边觉得她的提案里可操作空间太大那个项目就被否决了。

周姐提出的合作项目是想和底下乡镇的银行、信用社合作卖基金,开辟下沉市场。

……唉,就这行情劝人买基金真的不会有损阴德折寿吗?

周姐斗志高昂地就下去干了,反正其间费用公司报销,还让我给她做了一版基金产品的收益对比和销售数据报告拿去唬人(都是理论上的预期收益罢了)。当项目被公司叫停后也一直在气头上。

我看向实习生的方向,工位上的氛围比较和谐。周姐再怎么样应该也不会对实习生发脾气,短期实习生都是局外人,完全没必要。

漫无目的的神游最终被手机的震动拉回来,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我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睛,看着电脑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发呆。从眼睛看到鼻尖,看到下巴和脖颈,每一部分都愈发觉得陌生。放在一起看也是语义饱和,甚至都不能辨认出这是一张人的脸。

我赶在手机铃声结束前接通电话,母亲含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来高铁站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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