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玛纵身一跃时，其他人纷纷冲了过去，伸手想将她拉回来。

“阿玛——！！”安三惊呼一声，冲在最前面，可为时已晚，跳下山崖的阿玛已经像只归林的鸟儿一样，不见了踪影。

阿肖抖着手，撑在地上向下望去，正值深夜，漆黑的山间什么也看不到，强劲的山岚直摇而上吹了他一脸。

他震惊地抬头，看向同样惊愕不已的达大：“……达大，这、这该如何是好？”

达大此时嘴也惊得合不上，听见阿肖问他话，他才回过神来：“什么……这……我……”

阿玛这惊天一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也是尚未回魂，此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安三在阿玛跳下去的地方站了许久，良久，他抿着嘴走开，一言不发，随后在崖边寻寻觅觅，看样子竟是想从山坡上找路下去。

安二瞪着眼睛叫他：“安三！你在干什么！不要命了？！”

安四也跟着担心地喊：“三傻子你干什么呢！快回来！别瞎跑！”

安三人已经下去半个身子了，他左手火把，右手拽着一根树枝，站在一处能落脚的石岩上剧烈地喘了几口气，粗着嗓子回了一句：“要是现在找到阿玛，说不定还能把人救回来！”

安二在上面怒不可遏，简直想把这个乱来的兄弟一掌拍死：“你给我上来！要找人也不是现在！大晚上的瞎跑你是还嫌死的人不够多？！”

季文也被此前阿玛的举动吓得不行，看见安三也下去半个身子了，他也快被吓哭了。

他跟着安二带着哭音劝道：“安三大哥……你先上来，达大熟悉这一块地形，咱们要他带着一起找好吗？你别下去，我害怕……”

阿肖也跟着劝：“安三兄弟，快上来，夜间在山里找人太危险了，只有老猎户才有这个本事，你上来，咱们一起商量！”

大家伙七嘴八舌才把安三劝着扶了上来，安三脚刚一离开，“咔——”顺着声音望去，他刚刚落脚的那片石岩已经断裂开来。

“……”安三此时脸色有点发白，自己都后怕不已。

阿肖苦恼地看了一圈崖边的几个：“……人手也太少了，这也不好找……不对！阿布呢？！”

经他猛地一提，其他人才想起，阿布是不是太安静了点？！大家赶紧顺着阿布之前在的地方看过去，却发现一个委顿在地的身影——阿布晕过去了。

……

一番手忙脚乱的喂水掐人中后，阿布才缓缓转醒。“唔——”他睁开眼睛，六颗近在咫尺的脑袋映入眼帘。

“醒了！”、“醒了，睁眼了！”、“太好了，终于醒了”，大家纷纷出了一口气，达大更是捂着自己的心脏坐倒在地上，今晚他是再经不起半点吓了。

“……阿玛呢？”阿布从地上坐起，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其他人或低头或抬头，躲开他询问的眼神，只有安三冷不丁与他对视个正着。

“……阿布，你冷静一下……”

“阿玛呢？”

“……我知道你很伤心，但……”

“阿玛呢？！”

“……发生这种事我们都不想……”

“阿玛呢！！”

最后三个字阿布怒吼而出，他浑浑噩噩，阿玛一跃而下的身影不断在他脑里回放。嘶吼变成了无意义的发泄，亲人的相继离去变成在他心头盘踞不去的阴霾。

他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悲伤随着山风传遍整座山头。其他人围绕在他身边，却只能束手无策。

季文看着阿布这样也慢慢红了眼圈，他吸着鼻子问阿肖：“阿肖叔，阿玛真的没救了吗？说不定……她还有救呢？！”

阿肖摇了摇头：“……没用的……这片木场当年之所以废弃就是因为地势险峻，不小心失足坠落的族人掉下去都粉身碎骨了……况且，就算阿玛侥幸能捡回一命，律法还是不会放过她……”

其他人听完阿肖所言，也陷入沉默之中。达大在一边默默吸了几口烟袋，冷静下来，沉声道：“不能再拖了，我们先回去，等天亮了，再召集人手下去找阿玛。”

他一把拎起还沉浸在悲伤里的阿布，声音冷硬：“阿布，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现下当务之急是把阿叠和阿玛的死掩盖过去，你明白吗？”

阿布抽噎着抬头，脑袋里一片浆糊，跟着鹦鹉学舌一般：“……掩盖……掩盖……”

达大沉毅的脸庞带上几分冷峻：“对！没错！你也不想村里人都知道阿玛杀了她两任丈夫吧，你家还有阿树，你要陪着阿树长大！”

“……阿树……”阿布仿佛被点醒一般，喃喃自语：“对……我还有阿树、我还有阿树，我还有他！”

他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眼里复又燃起了惊人的亮光。

安三还想再说一些什么，被安二拦下。安二将他拎到一边，避开众人，眼中带着试探和警告：“安三，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反应这么大？我警告你，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们不能插手太多！”

安三面上尚有一丝不服气：“但这也不是草菅人命的理由，万一阿玛还活着呢？”

“……我从几日前就开始疑惑你对阿玛的态度了。”安二眯起眼，“莫不是你喜欢上她了？”

安三眼神闪闪躲躲：“……我只是觉得她可怜，没有其它的想法！”

安二冷笑一声，狠狠揪过安三的衣领：“你最好是。阿玛就算活下来，她最后还是要死的！她活着已经就这么可怜了，你还折腾干什么！不如就如了她的愿，让她安安静静走吧。”

安三想到这一茬，浑身一僵，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万般不情愿地答应下来：“……好、好……”

安二又小声警告了他几声，等到外头季文开始找人了，安二才拉着安三出来：“我们在这！”

他俩回到人群中，安四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蹿到他们身边：“怎么了？有什么话是凭我们的交情我听不得的？”

安二拿起一根拖板子的绳子狠狠挂到他脖子上：“好奇？你把人拖回去，我再告诉你！”

……

由于还要把阿叠拖回去，七人在路上花了比来时更长的时间。等到他们再次回到达大家里，天色已经由黑转蓝。

天，快亮了。

达大夫人因着担心外出的达大，一晚上睡得都不安心。听到外头有动静，她披着外衣就迎了出来，被放在院里的尸体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她发着抖上去看了一眼，认出板子上那个浮肿的男人居然是阿叠。

“这怎么回事啊？啊？”她转身想找人问个明白，达大带着安抚的意味搂住妻子的肩头：

“阿叠好几天都没回家，阿玛担心他，我就带着人出去寻他了，结果发现他喝醉酒，失足摔死在田里了。”

“什么？”达大夫人吃了一惊，透过自己丈夫的臂膀看了一圈躺倒在地、气喘吁吁的年轻人，这熟悉的一幕似曾相识。

“那、那阿玛呢？”她没看到阿玛，又急急忙忙地发问，达大搂着她把她带到厨房：“你不用担心，晚些天亮了我自会和族里人说个明白。倒是我们忙活了一晚上，又累又饿，你给我们下点面，让我们吃一顿暖和的，休息一下，好吗？”

“哦、哦……”达大顺利转移了妻子的注意力，她惦记着要给丈夫和这些年轻人做吃食，赶紧进厨房里开始忙碌起来。

达大负手而立，清晨凛冽的山风吹得呼呼作响，就算一晚没有休息，他仍是精神奕奕。他掂着烟袋看向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眼皮打架的那些年轻人，冷哼一声：这可比他年轻时差远了！

吃了一顿早得不能再早的早饭，又在地上蒙头大睡了两个时辰，季文才在从屁股传来的一阵异样感觉中醒来。他半眯着眼，茫茫然然感受了一阵，逐渐惊恐：谁大早上拿硬东西戳他屁股？！

身为一个身心发育俱全的少年，某种早上不可详细描述的冲动季文自然也亲身体验过。他屏住气，一只手半遮住自己眼睛，颤颤巍巍转头，生怕看见不堪入目的一幕——

一只长着禽羽、圆圆脑袋、扁嘴长喙的生物睁着黑豆豆眼正歪头与他对视：“嘎？”

“……”

它见躺在地上的两脚兽不说话，只是瞪它，又干脆利落地在季文屁股上啄了两口，肆意的发泄着地盘被占的不满：“嘎！嘎！”

啄完，它身子一扭，尾羽一翘，毫不客气地送了季文两坨冒着热气的黄绿色农家肥，随后扬长而去。

“……”季文憋屈，但季文又不能说。

自己好像被一只鸭子鄙视了。

作者有话要说：考完试了家人们！回来狠狠更新！感谢在2023-10-18 16:28:34~2023-10-31 09:2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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