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着连心,连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证惊呆了。她反应过来,慌乱的摆手:“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是我!我怎么会去偷小姐的玉佩!”
崔二小姐愣了一下,勃然大怒:“你!你这小子,你是不是记恨连心昨日在琉玉阁里得罪了你,故意诬陷她!”
她扭头就将昨日两人和季文在琉玉阁里的摩擦告诉了崔睨。在场的人看着季文眼神都变了,只有崔大小姐半垂着眼,游离在这场闹剧之外。
安四没想到昨天还有这样一场闹剧,听着听着,他逐渐皱起眉头,面色也变得凝重,“文哥儿……”
季文有一丝心虚,觉得安四会对他昨天做法不满也正常,毕竟崔家与卢家交好,他却没有给对方面子。
没想到安四说:“……为什么我的玉佩没有比其他人贵?!”俊美的脸上是四分失落三分委屈两分落寞一丝黯然。
“……”
季文嘴唇翕动了一下,很想问候对方的智商是不是离家出走了,但现下的情况又不容得他和安四胡闹。
他干咳了一声,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来:“是嫁祸还是确有其事,等我为大家演示一番,大家自然就知道了。”
他看着藏在香阳身后不断发抖的连心,坦然说道:“你趁着水榭里人多眼杂,从崔二小姐身上取走玉佩后,故意经过香阳姐姐身边,将玉佩趁机塞进她衣服里。我想想,你是找个什么理由放进去的?是故意撞到她身上?还是你装作要跌倒让她扶了你一把?”
香阳猛然想起什么,转身抓住面色苍白的连心,声音沙哑:“是那个时候!当时你说着要去为二小姐端水,路过我身边,装作一个趔趄的样子撞到我身上,我还好心扶你站稳,没想到你竟是要害我!”
旁边的人经香阳这么一提醒,也想起这件事情,纷纷出言做证。连心被周围人一顿指责,还抵死不认:“我没有!我没有!小姐救我!”
崔二小姐也出声:“你如何证明不是香阳拿的玉佩?有没有证据?!”
季文咧嘴一笑:怕的就是你不讲证据!
他慢悠悠出声,“那就请香阳姐姐将自己的手摊开,给大家看看。”
香阳闻言照做,此前她在地上伏了一阵,那手掌心里黑乎乎的沾满了灰尘。季文随手拉过旁边一位婢子,向她耳语了几句,婢女迟疑了一下,看向崔大小姐,崔大小姐点点头,婢女才退出去。
崔二小姐皱起柳叶眉,一脸嫌恶:“这让我们看什么?手脏了算什么证据?”
季文摇摇头:“刚开始我就很奇怪,为什么香阳姐姐的手能在打扫得十分干净的水榭里还能弄的这么脏。”
他低下身子,手掌用力在地板上擦了擦,举起手给大家示意,他的手掌上只沾染了一点淡淡的灰尘。
他接着说:“直到我在香阳姐姐的手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崔大小姐,你是今早崴的脚,那崴脚之后有没有抹药油?”
崔大小姐点了点头,声音淡淡:“有,正是香阳为我抹的药油。”
季文追着问,“那又是何时来的水榭?”
崔大小姐想了一阵,才说:“香阳替我抹了药油后不久,二妹妹就来院子里寻我,邀我一起去水榭。”
季文满意的点头:“那正是了,药油极难清洗,香阳姐姐没时间将自己收拾干净,就跟着崔大小姐来了水榭。若她偷拿了二小姐的玉佩,玉佩上自然会沾到油渍。”
刚刚那名婢女端着一盆清水去而复还,季文要香阳把手浸进水里,洗干净手上的污渍,没一会儿功夫,水面上就浮起那些灰尘浮渣和——一片油膜。
婢女将这盆浮着油膜的水一一展示给在场的主们。崔大小姐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脸,崔二小姐则是死死盯着那盆水。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崔大公子,看了一眼那盆水就催促道:“来人,将那盏泡着玉佩的茶水端过来!”
茶盏被端过来,那块子辰佩静静的沉在碗底,金红色茶水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油星。
崔睨喃喃道,“果真如此……”他面沉如水的看了一眼连心,那一眼好像裹着千万钧杀气,硬生生将连心吓到瘫软在地,说不出话来。
崔二小姐咬着嘴唇,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不……怎么会……”她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连心是小偷!”
季文本想只将真相揭穿到这一层,为对方留点颜面。但是对方仍然抵死不认,一味的挑衅。他也慢慢冷了脸。
“……崔二小姐,既然你这么问了,那后面可不能怪我了。”他突然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在场的人都莫名其妙,只有崔二小姐心下一慌,感觉有什么机会好像暗中溜走了。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没有人会怪你。”崔睨以为季文不敢说,主动跳出来为他撑腰。季文看着还不明所以的崔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
事实的真相,恐怕崔大小姐比他洞悉得更早,所以她才会一直沉默不语吧。季文想。
他收起先前的温和,浑身的气势逐渐凌厉了起来。若是此刻安二在场,恐怕会惊讶他与公子的气场是如此的相像。
“连心身为丫鬟,自然没有这个胆子,敢偷主子的东西。但如果——她是受到指使,去陷害别人呢?”
此话一出,水榭里人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除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崔二小姐,和抖似筛糠的连心。
季文不管场上人风云骤变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下去:“玉佩是被绳子绑在崔二小姐腰间,除了被硬生生拽走,就是用小剪子或者小刀将绳子弄断,才能将玉佩拿走。”
“连心身为女子,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拽走玉佩,若是不能一瞬间完成这个动作,水榭里必定会有人注意到她奇怪的动作;用小剪刀或者小刀又太过显眼,更何况刚刚搜身,都没有从连心身上翻出任何利器。”
负责搜身的婆子也跟着点头,认可了季文的说法。崔大小姐垂着眼看着地上的某一处,不予置评,崔二小姐的指甲此时也已经深深插入掌心。
崔睨发现自己的两个妹妹脸色不对,他的直觉在此刻疯狂提醒他,真相不是他能承受的,应该让季文住嘴!但是为时已晚。
“你们若是仔细看过二小姐腰间那根原先拴着玉佩的绳子,会发现一个格外有趣的事实。用刀或者剪刀去割、去剪绳子,绳子的断面会非常光滑。而绑着那块对崔二小姐来说格外重要的玉佩的细绳,”季文伸出手,隔空点了点对方的腰间。
“那根绳子的断面,毛毛躁躁的,像是有人用利器在绳子上来回刮擦。可是崔二小姐,你今天可是细心打扮了一番呀,不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少年挑起眉,目光中带着真挚的好奇。
崔睨在此时突然出声:“……不要说这些题外话了。”他闭了闭眼睛,不让别人看见自己满心的复杂。
“证据呢,拿出证据来。”他面无表情,好像在求证什么。一直做壁上观的安四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这崔大公子和崔二小姐才是亲生兄妹吧,两人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证据?证据就在连心手上。”季文笑眯眯的,不管自己的话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崔睨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抓起连心,将她的双手牢牢扣在眼前。
连心的双手和崔公子见过的其他婢女的手一样,十指芊芊,细滑白皙,还染着浅红色的丹蔻。可能因为她也同香阳一样,是崔家的家生子,从小就侍奉着崔家的小姐,所以没做过粗活——不过之后可说不准了。
季文好心提醒他:“崔大公子,你看得太粗心啦——看她右手的大拇指。”连心右手的大拇指指甲,被刻意修成尖锐的三角形模样,其锋利程度让人觉得轻轻一碰,就能划破皮去。
锋利的指甲顶端起了毛边,毛边上挂着一丝不知从哪缠来的浅蓝色纤维。
崔睨脸色铁青,少年清亮的解说音又适时的响起:“连心正是用自己锋利的大拇指指甲,划断了本来就不结实的绳子,再将玉佩藏起来,趁机塞到香阳身上。”
他笑着看向面如死灰的连心,“连心姐姐,你承认吗?”看连心不回话,他又转向崔二小姐。
“崔二小姐,连心做的这些事情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你对这枚玉佩看的如此之重,今日却将它其他的玉佩混在一起带在身上,还任由自己的婢女用一根随时有可能断的绳子系着。你真的——是无辜的吗?”
季文步步紧逼,崔二小姐的表情逐渐失控,“你……你……”她喘着气,一贯以活泼可爱形象示人的她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绞尽脑汁、想要狡辩的嘴脸有多丑陋。
崔睨的脸色此刻彻底黑了下来,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用一种看陌生人的表情看了眼崔二,眼神中的凶光任谁都看了一颤:“是不是恶意栽赃……让我审问一番就知道了……来人,将这女人带到我院子里去。”
连心被崔睨动了杀意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她崩溃地大哭起来,趴在地上磕头,娇小的身体竟然能将木质的地板磕得哐哐作响。一下、两下、三下,地板上就有了个血印。她边哭边喊:“小姐救我!小姐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