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扯出王猛嘴里塞着的布条，这年轻的脚夫开口就是一顿破骂，最后在安一手中剑发出的摄人寒光之下闭上了嘴。
他面上还带着愤懑：“小哥儿，好好的将我绑来做什么？难道你们还想把那日的赏钱要回来？我可告诉你们，那点钱早就买酒喝了！”
喝饱了水的安四从屋里出来，受不了地皱起眉：“这人聒噪得很，换了我早把他嘴缝起来了！”
王猛缩了缩脖子，不再做声，季文好脾气地笑笑：“王猛，你似乎对自己被抓到何处一点都不关心？这地方你熟悉吗？”
王猛僵了一瞬，在地上挣扎起来：“对啊，这是哪里啊，你们为什么抓我！光天化日的抓人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报官!”
季文身上的气势一瞬间凌厉起来，脸上再无温和之色：“报官？你用什么理由报官？是我们抓了你来给雨杭村村民谢罪，还是你在半年连杀四人、毒害雨杭村众人、使得他们有家不能回？！”
此话一出，院里陷入一片寂静。
坐在板凳上的鬼脸老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指着地上被绑的年轻人，难以置信，“……是他？”
他仔细看过王猛，连连摇头，“小哥儿，莫随便捉个人来诓骗我这把老骨头。当年雨杭村里可没他这后生。”
“村里的确没他这号人物，”季文目光如炬，望向埋着头看不见脸的王猛，“可他若是住在山上呢？”
其余人一阵哗然，安四被弄的糊涂了，“文哥儿，你这话说得古怪，他若真是住在山里，又怎么与那四个小伙子结仇的？”
他天马行空的思维不知道拐到何处，“难道搬走的刘家夫妇后头又生了个儿子，嘱咐儿子替姐姐报仇？”
季文脸上难得露出无语的表情：“……安四哥，想得很好，下次别想了。”
他看向同样迷惑的三位老人，“他不是只与那四人结了仇，而是当年雨杭村人做的一件事，与他结下了血海深仇！”
他的言辞掷地有声，三位老人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大变。王猛却面无表情抬起头，声音冷漠至极：“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季文拍了拍手，安一从身旁提起一袋东西丢在王猛身前，“咣当”一声，袋子倒在地上，掉出一堆骨殖，白得晃眼。
“眼熟么？”季文好心走过去，找出一颗颅骨，将它凑到王猛眼前，让他细细打量，“你应该眼熟才是，他的眼皮，他的血肉，都是你一刀一刀割下来的啊。”
王猛闭了闭眼，脸上瞬间全是惊慌，“小哥儿！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这哪来的死人，快拿开，我害怕！”他呜咽起来，直往后缩，一副吓破胆的样子。
其他人都看不懂这案子的走向了，饶是一直陪着季文开馆的安二，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文哥儿，这……这从何说起啊?”
季文只能遗憾的收起恶作剧的手，端正神态，站在院里一五一十和众人道清缘由。
少年长身玉立，身姿清隽挺拔，让人看得一时出了神，卢鹤眉不知何时也静立在门旁，听着少年清脆的声音响彻院中。
“若你们仔细瞧过这几具骸骨，就能发现除了眼眶处，这骸骨上上下下都遍布着锐器才能划出来的划痕，这就说明，有人在他们死后还曾分尸取肉。”
“两年前，雨杭村村人借着‘拐卖’的缘由打杀的舒老汉，实则是被冤枉的。”季文瞟了眼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的老人们，神色淡淡。
他指着鬼脸老头：“你曾无意间透露过，那四个最先死的少年游手好闲，整日偷鸡摸狗。二刘家痴女留下的画册中也有四个男子的装扮，因此——”
他拉长了声音，等到对方抬起头看向他，才给出致命一击：“其实是当年那四人在山上见刘家的痴女落单，欲行不轨，却被舒老汉赶跑。他四人怀恨在心，便回到村里说是舒老汉想拐卖那痴女。”
“舒老汉本就为外人，而且痴女无法辩解，自然你们就信了他们四人所说，活活将舒老汉打死，还将他抛尸到乱葬岗上去，对吗？”
鬼脸老人见村里尽力想隐瞒的真相暴露，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没错，”当年的事情仿佛就在昨日发生，舒老汉死之前惊愕的神色让他日夜难寐，他颤抖着声音，说出一个让季文也没想到的惊天事实。
他说，“那四个臭小子，其中一个，就是我儿子。”
他抬手指了指其余两个老人，“其他三个，就是他们的孩子。当年我们四家不愿意离去，就是想等到抓住凶手的那天，其中一个老伙计身子不太好，抛下我们提前走了……”
安三脸上流出不忍之情，季文却不吃对方的卖惨，冷声道：“若不是你们当年管教不严，又怎会让他们犯下这恶意诬陷的罪行，最后招来报复？”
老人苦笑一声，落下泪来：“没错……没错……我最恨的，就是没管好这臭小子……”他望向季文，自家儿子若是能活到今日，怕也有对方这般大了。
鬼脸老头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平民百姓家最恨那走街窜巷的拍花子，那日村里人一听有拐子在山上骗小孩，顿时群情激愤。
他们扛着锄头钉耙赶到山上，见舒老汉带着刘家的痴女往山里头正慢慢走着，顿时信以为真。
刘家父母将自己的女儿拉走后，其他人听不进舒老头的辩解，活活将人打死。
那四个小子当年就在人群后目睹了这一切，鬼脸老头回家后见自己儿子脸色发白，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知道自家儿子什么得行的他，抽了裤腰带就是一顿打，才逼问出事实来。
他大惊失色，赶到其他三人家中。他们逼问过自己儿子后，几人一合计，决定瞒下这一事实。
他们说服村长，几人提舒老汉收了尸，权当赔罪。舒老汉虽死，可他们的儿子还小，不能让他们背了骂名去！就是这一糊涂的决定，让他们的儿子愈发无法管教，之后更是整夜不着家，最后被人杀死在外头，曝尸荒野。